黑暗中,盛弈撫摸著蛇頭。
蛇身長約十尺,覆蓋著墨綠色與黑色相間的鱗片,在微弱的光線下閃著光。
「聽說你是這一批里毒性最強的。」
要是咬傷了人,應該會瞬間斃命吧。
老四早就該死了。
把這份禮物送給她,她會不會很高興呢?
盛弈的語氣很溫柔,目光深情而繾綣。
「嘶……嘶……」
他的眼神或明或暗。
蛇信子吐了又吐。
良久,盛弈拍了拍蛇頭。
「算了,回去吧。」
父皇還在時不時地派人盯著他呢,也怪他年少的時候不謹慎,露了痕跡。
要不是阿茗提醒,他都不知道父皇這麼防著他。
老四可以死,但不能被蛇咬死。
不過一天時間,此事便已傳得沸沸揚揚,陸存還真有幾分手段。
老四已然身敗名裂,還能再風光多久呢?
忍了他那麼久了,也不差這段時間。
盛軒欺辱他、打罵他,見證過他最狼狽的時候。
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盛軒死掉。
忍,真的很痛苦。
沈雪禾,你能理解我的,對嗎?
——
次日清晨,窗外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
盛軒掙扎著醒了過來。
他的身體素質向來不錯,熬過去是所有人都能預料到的事情。
姜貴妃激動地抱著他痛哭。
「我兒,你終於活過來了——」
「母妃,不要擔心了,我沒事。」
盛軒神色倦怠,敷衍地安慰著。
姜貴妃是個怎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她驕縱、自我、有點小聰明,毫無大局觀,是和傅皇后截然相反的人。
她會為了爭寵逼著他討好父皇,假裝無意地讓他著涼受寒,引來父皇探病。
她也會在他面前極力地咒罵每一個妃嬪,包括皇后。
她頭上的髮飾很璀璨,也很尖銳,扎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疼。
盛軒能嗅到她身上的脂粉香。
他偏頭看了看窗外的陽光。
呵,一大早的。
探病還是邀寵?
她的妝容絲毫不亂,是給誰看得呢?
真遺憾啊,父皇沒來。
這麼漂亮。
這麼淺薄。
滿心滿眼的都是父皇,真難得還為他哭了一場。
世人都說母愛是無私的,顯然是偏頗了。
他這邊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如果傅皇后是他母親,身體還康健的話,早就在為他奔走了。
而他的母親……想也知道什麼都沒做。
世間女子大多如此,甚至她們還沒有母妃的專情。
也不能怪他膩了一個又一個。
御醫在一旁候著,不知該不該上前把脈。
病人剛醒,貴妃就這麼緊緊抱著人,真不怕出問題啊……
一旁的侍女端著藥,猶豫地看向了魏清涵:「王妃,這藥……」
「不用管他,死不了的。」
魏清涵冷漠地看著這幅「母慈子孝」的畫面,轉身離開了寢殿。
什麼垃圾貨色,死了才好呢。
——
要想讓盛軒走向毀滅,必要迫使他陷入瘋狂。
他若是死了,說不定還能風光大葬。
既然活了下來,那就算他倒霉了。
「雲香……」
陸存心想,就是它了。
雲香是一種由特定的植物與幾種常見草藥混合而成的薰香,該植物采自高山,被稱為雲霧草,產量不高。
雲香點燃後,會散發一種悠長美味的香氣,臨近者會感覺到身體輕盈如雲,仿佛置身雲端,飄飄欲仙。
在京城的某些隱秘的小型私人聚會上,雲香已然成為了追捧之物,尤其受到某些文人雅士的稱讚,他們認為此物能喚醒靈感、激發文采。
實際上,此物擁有成癮性。
前朝有摧人心智的幻影露,害人無數,無數人因此家破人亡,靖朝吸取前朝滅亡的教訓,嚴禁此類物品流入市場,違者凌遲處死。
陸存伸手捻了捻,觸感絲滑。
雲香,不知道又會牽扯出來多少人。
「就讓你來送他一程吧。」
若是能把雲香一事與盛軒扯上關係,就連建安帝也保不住他。
巧合的是,這件事和他還真有些關係。
陸存自然能從中看出來是有人故意拿盛軒扯虎皮。
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好心的替他摘出去呢?
再說了,客觀上他確實助推了這件事。
盛軒是真的接觸過那些人,那些人也提及過他,雲香上的標識可以溯源到他。
這就夠了。
沈雪禾昏迷的第二天,陸存便將證據遞給了建安帝,並「無意」對外透了風聲。
沈雪禾昏迷的第三天,彈劾盛軒的摺子摞成了堆。
建安帝暴怒。
他知道陸存是故意的,但是他無法去訓斥他。
他也相信以盛軒的性格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但是一時之間無法為他證明。
這是陽謀。
「讓大理寺儘快查清楚!」
建安帝憤怒於利用雲香牟利的那些臣子和商人,也氣自己不謹慎的兒子和貴妃。
他氣陸予之,卻沒有對他產生隔閡,反而心裡更親近了一層。
陸予之敢這般光明正大地捅出這件事,不就是因為信任他這個皇帝嗎!
「讓予之也去大理寺幫忙吧。」建安帝吩咐道。
陸予之私下調查得這麼詳細,是最適合輔助大理寺查案的人。
既然他信任自己,那麼自己也信他。
陸予之不是那種為了一己之私栽贓嫁禍的人。
陸存得到旨意後,目光深了深。
我這邊的已經做好了。
沈雨茗,就看你那邊了。
方雅芹是出門買菜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
「聽說了嗎,瑞明王他擅闖私宅,強搶良家婦女……」
「我知道,那可是新科狀元郎家裡,那娘子不從,他還要殺死人家呢。」
「這麼壞的呀!」
「不止呢,他還私下裡……」
盛軒已然成為京城熱議的對象,醜聞一樁接著一樁。
方雅芹聽得眉頭緊皺。
哎呦,她兒媳出事了,她得趕緊回去。
瑞明王府。
好不容易活下來的盛軒只覺焦頭爛額,他的身體依然虛弱,可他還要自證清白。
他強撐著身體坐起來,想要召集賓客商議事情。
耳邊姜貴妃的哭聲惹的他愈發心煩。
「就知道哭,都是你做的好事!」
如果不是她管不好她的娘家人,他也不用總去收拾爛攤子。
她愛父皇,也疼愛她的弟弟和侄子,怎麼就不心疼一下親兒子呢?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亂收禮,他何至於和那幫人打交道!
「軒兒,母妃也不想的……嗚嗚……」
姜貴妃泣不成聲。
「別在這裡哭,你現在該去父皇面前哭。」
在他面前哭有什麼用!
「你父皇現在正忙著呢,我不好去打擾……」
又是這樣。
總是這樣。
不想打擾父皇,就來煩擾他嗎?
能坐上貴妃之位,他母妃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可是一遇上父皇,滿腦子就只剩下情情愛愛了。
「你!」
盛軒只覺胸悶氣短。
他簡直要被母妃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