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驍沒立刻回,江喬不再等,抱著電腦上床繼續趕翻譯稿子。—(••÷[ ➅9ѕ𝔥𝕦x.𝐂όϻ ]÷••)—
鍵盤敲到床頭燈快沒電,裴雲驍終於又發來了一條語音。
【明天我回學校有課,十點半金院一樓,我們談談。】
背景聲音很吵,電音的鼓點急促,夾著幾聲年輕女人的嬌笑。
裴雲驍的聲音比之前那條語音清醒了些,語氣還是很平靜,平靜得甚至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江喬後知後覺地自嘲。
不道歉,不解釋,被她明示看到劈腿,也不會主動低頭求原諒。
語氣高高在上,好像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她居然和這樣的裴雲驍談了兩年。
【好,到時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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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大金院與主校區隔著一個路口,玻璃立面通透耀眼,因為有錢校友多,連裝潢都和馬路對面的老教學樓有著天壤之別。
一樓的咖啡廳特意請了名家設計,頂高極高,墨綠色的台階上做了精妙的苔蘚植物景觀,拍照很出片,是某紅色軟體上新晉的打卡勝地。
江喬到的時候,裴雲驍已經和一個男生坐在窗邊沙發。
室內很暖和,那人脫了外套,短袖露出張揚的花臂。熟面孔,是經常和裴雲驍一起玩的顧飛。
見她朝這邊走過來,他給裴雲驍使了個眼色,自覺迴避,走之前擦著裴雲驍耳朵調侃了句。
聲音不小,江喬聽得分明,「驍哥,你那童養媳來了。」
她聽得皺眉,裴雲驍卻並沒有什麼反應,見她坐下,隨手遞過來一份飲品單,「寶貝兒想喝什麼,自己點。一會兒中午我和顧飛他們有個局,順便把你送回去。」
裴雲驍話說得一派坦然,江喬直接被氣笑了。
剛剛路上她還因為忘帶蛋糕懊惱,現在對方話一出口,她心寒之餘唯有慶幸,幸好沒回去取。
和她一起慶生的約定,裴雲驍怕是忘得連影都沒有,現在如果拿出蛋糕,對方驚訝完了也不會有什麼愧疚,不痛不癢道幾句歉,尷尬的人恐怕只會是她一個。
她不準備再兜圈子,開口道,「昨晚我出去找你,在停車場看到你了。」
「所以,」裴雲驍眉梢微挑,「現在是什麼意思,找我興師問罪?」
他今天穿了一身印有大logo的奢牌飛行員外套,頭髮仔細地抓過,整個人神采奕奕,看不出一絲宿醉的痕跡。
反倒是江喬幾乎一夜沒睡,黑眼圈沉沉,還沒開始戰鬥,就在氣勢上被狠狠碾壓一頭。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著,不讓聲音出現波動。
「你之前說,創業剛開始人情往來很忙,顧不上理我,還讓我配合在長輩面前裝作感情不和,推遲訂婚,其實全都是為了掩飾你出軌吧。」
裴雲驍在裴家三兄妹中排行老二,作為最小的兒子,從小沒聽過什麼重話。
似乎是被「出軌」這個不體面的字眼刺痛,他眉頭一皺。
「昨天有幾個朋友也來家裡吃飯,她喝多了,沒打招呼就往我身上撲,我後來也明確拒絕了,你別多想。」
兩人聲音不大。
但在聽八卦這方面人均特種兵,咖啡廳里零星幾雙眼睛偷偷地往這邊瞥,帶著滿滿的探究。
江喬聲音平靜,「你明明可以推開,不是嗎?」
「只是逢場作戲的事,」裴雲驍有些煩躁,聲音壓得很低,「將來我們就算是結了婚,我也還是會有很多應酬。這種場合,誰能打包票免得了和異性接觸,我還以為你都能理解。」
他嘴上在跟江喬說話,眼睛瞟的卻是周圍幾個看熱鬧的學生。
「我們的圈子本來就不一樣,我一天要見那麼多人,隨便誰處理不好就容易變成我創業路上的障礙,如果每個都跟你解釋,那我要浪費多少時間?」
裴雲驍不習慣在別人面前低頭,自己先覺得面子上掛不住,話說到一半火氣就上來了,語氣中已經帶了一些埋怨。
兩人過去不怎麼吵架,江喬看著他皺著眉氣急的樣子,突然覺得眼前的人陌生。
「裴雲驍,這兩年裡你一直說你很忙,很少和我見面,我沒有生過氣,也沒有查過一次崗。因為當初既然約定了認真試試,不是開放關係,不是契約,那忠誠就是最基本的東西。」
她皮膚極白,情緒容易上臉,聲音聽上去還穩得住,可臉頰到耳後全都泛起了紅。
顧飛隔著幾桌努嘴,笑容戲謔,引得店員也向這邊打量。
「你不用拿這種東西出來壓我,」裴雲驍注意到了顧飛那邊的眼神,強忍著火氣,「我既然答應了老爺子和你結婚,就會說到做到。可我剛剛都說了已經拒絕她了,你有必要再繼續較真?」
「你又要忠誠,又要陪伴,那你給我的和我的付出成正比了嗎?」
裴雲驍話鋒轉得太快,完全沒正面回應她的話,反而有種他才是真正受害者的委屈,江喬不由得怔住了。
他重新翹起二郎腿,下巴微抬,視線掃過江喬腳上穿得有些舊的運動鞋。
「跟著我,你去了多少原本這輩子都摸不到的餐廳,出入各種上流聚會,你那個繼父還頂著裴家的關係,從野雞學校被塞進了京大教課。可你呢?」
「你現在臉色甩得這麼硬氣,可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能給我什麼?」
「是你那個東拼西湊的家庭能給我什麼事業上的助力,還是你能讓我像個正常的男朋友一樣碰你?」
江喬血氣上涌,腦中一片空白。
自己的家境和裴家差距有多大,她不是不清楚。江玉芬隔三差五來一通電話,敲打她既然高嫁就要有自知之明,要懂事溫順,學會討好。
她無意和母親多聊感情上的事,每次只是嗯嗯啊啊敷衍過去,但她明白裴雲驍不會看輕她。
她性子慢熱臉皮薄,接受不了一上來就親密接觸,裴雲驍說他可以等。
剛來京市時,江喬聽不懂這邊的方言,因為分不清前後鼻音,在學校里受了不少嘲笑。裴雲驍挨個去警告那些碎嘴的男生,拎著對方後衣領來給江喬道歉。
桌洞裡被油性筆寫上綽號的課本,也會被悄悄換成新的。
就連之前她寫在書頁上的筆記,都被仔細複印好。左上角一顆銀色的回形針夾住,整整齊齊一疊,上面放一顆她喜歡吃的檸檬糖。
黃綠色的糖紙,透明的,窗外的陽光透過糖紙落下一個小小的光點,明亮得像一顆雨天的星星。
誰都能戳她兩下脊梁骨的出身差距,她本來以為裴雲驍不在意,可他剛剛的話恰恰是換了種更殘忍的方式,把兩人之間的一直存在的每一處不對等,最直接地展示在她眼前。
她沉浸在少年時的舊夢裡這麼久,直到今天才發覺,她所有的付出在裴雲驍眼裡都是可笑的廉價物品,是她一廂情願的妄想。
她給的裴雲驍不需要,他想要的東西她給不了。
所以他出軌的理由是那麼的充分和正當,好像做錯事的人從頭到尾都是她。
她想不明白,人的變化怎麼會這麼快。
裴雲驍說完,看江喬低頭,又換上了一副溫和的神色,眼中含著幾分勢在必得,「寶貝兒,我從一開始就喜歡你懂事不計較,如果不是今天你來跟我鬧,我們本來可以……」
「裴雲驍,」江喬抬起泛紅的眼睛,忍無可忍地打斷他,渾身都因為屈辱而止不住的顫抖。
「我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