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遠侯老夫人溫和的看著她,沒有開口催促。
也沒有收回成意。
晏菡最後還是道:「娘。」
「誒,」靖遠侯老夫人眼睛含淚,「阿菡,能聽見你這麼叫我,我心裡非常滿足,可惜你爹沒機會了。」
她之前很少提及老侯爺,這並不代表她忘了,只是一直在心裡念叨。
如今也不知道為什麼,開始頻繁提及。
「娘,你一定能平安出去,到時候我們一家人便能團聚的。」晏菡不想聽她的語氣如此消極,規勸道。
靖遠侯老夫人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是道:「馬上就要到太后身邊的人叫我過去禮佛的時候了,你快些從這裡出去,莫要和她的人碰上。」
晏菡點了點頭。
即便他們一開始的想法是將靖遠侯老夫人救出去,但那時候他們對宮中的形勢不太了解。
並不知道太后身邊還有那麼多死士。
現在得知突如其來的消息,最好的方法就是快速從這裡撤退。
等出宮之後和顧徽庭再繼續商量。
「阿菡,我知道你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不管如何,一定要堅持最開始的想法。不要將自己的命運交在別人手裡。」
晏菡從慈寧宮出來後,腦海里都一直迴蕩著卿姨的這句話。
卿姨這樣聰明的女人,從還沒有被接入宮中開始,就明白了兒子到底有什麼打算。
她現在安然待在宮中,何嘗不是對顧徽庭的一種保護?
她深知皇上和太后的想法。
這倆人認為只要她在宮中,顧徽庭就不敢對皇權有任何僭越。
但是靖遠侯老夫人的期待並不是這樣。
她寧願死在這宮裡,也不願意兒子成為皇上彰顯權威的犧牲品。
不管是從剛開始見面希望晏菡叫出口的稱呼,還是後面離開時的話,全部都在表達這一點。
晏菡暗暗捏緊手指,不管如何,她和徽庭一定要抓緊時間。
卿姨如今在宮中處境危險,按照皇上和太后的性子,他們在面對逼宮時,卿姨怕是……
只可惜他們在宮外,註定無法完全掌握宮中的情況。
若是知道沈家有死士,也有應對之策。
她神色如常跨出了沒有人看守的靜宜殿。
隱在暗處的死士瞧見進入的「宮女」孤身一人出來,便沒有出現。
另一邊。
晏菡剛剛跨出靜宜殿,太后親自帶著人來了。
「太后娘娘怎麼來了?」靖遠侯老夫人在心中慶幸讓晏菡先走了,臉上的表情仍舊非常淡然。
「都這麼久了,你我還要如此生分麼?」太后眼神中閃過一絲暗芒,沉聲問道。
靖遠侯老夫人看向她,「太后娘娘這是做什麼?今日難道不禮佛了?」
太后見她有心想要轉移話題,也不再繼續敘舊了,而是道:
「今日是萬朝會的大好日子,自然是不需要禮佛的……你知道麼,今日萬朝會上的那些使臣,對靖遠侯非常關心。」
「之前是皇帝糊塗,靖遠侯才是大晉的肱股之臣,如今我已經讓皇上準備下旨,宣布前些日子靖遠侯在荊州感染瘟疫身子不適,如今身子已經恢復,重新回到京城,以後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侯爺,你覺得如何?」
太后這次過來,很明顯是為了做個說客。
別看她沒有去參加萬朝會,但是身邊也有線人在宴會上,知道宴會上發生的每一件事。
自然也知道西涼使臣的蠢蠢欲動。
太后是個果斷的女人,如果不果斷,當年就不會是他們母子成為最終的贏家。
如今看徹底不行了,也不敢再繼續賭了,連忙來了這裡想要求和。
靖遠侯老夫人道:「太后娘娘,您今日失態了。」
這對母子現在說話說得好聽。
實際上,若是他們真的相信了,以後在京城有千萬種方法涉險。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現在好不容易到了這個地步,靖遠侯老夫人當然不會做那個率先放棄的人。
他們靖遠侯府要效忠的是英明的君主,而不是隨時計較一點小小的名譽得失、肚子裡全是陰謀詭計的人。
這樣的人,不值得他們顧家的男人賣命。
「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和哀家與皇帝冰釋前嫌?」太后面色一下冷了。
這段時間,不管心中如何想,她一直都面色溫和,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這位昔日的姐妹回心轉意。
沒想到今日都說到了這種地步,她還是要刻意裝傻,這是一點都不想重修於好了。
「臣婦不過是個普通婦人,哪有什麼嫌隙可講?」靖遠侯老夫人面色淡淡的,「若是娘娘今日還要禮佛,臣婦奉陪到底。不過若是娘娘還要說這些沒必要的事,就可以先回去了。」
太后緊緊看著她。
她不甘心想從靖遠侯老夫人臉上看出懼怕。
都是聰明人,靖遠侯老夫人難道真的不怕丟掉性命麼?
太后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沒有從對方臉上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懼怕。
她竟然是連死都不怕了。
「卿言,你真的覺得,這皇權這麼輕易就能更替麼?皇上是皇上,不過是做了件稍微過激的事兒,靖遠侯府就如此容不下皇上,還敢說靖遠侯府本身沒有狼子野心?」她聲音尖銳。
靖遠侯老夫人冷笑,「太后娘娘不必對臣婦說這些,左右這些事也不是臣婦做主的。」
「哼,你就等著瞧吧。總有你們後悔的那一天。」
太后心中憤懣,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她氣得不行,本來說出去要去萬朝會的,結果被這麼一氣,也沒了心情。
「太后娘娘,您現在是要回宮嗎?」身邊的心腹問道。
「嗯,宮裡的正經主子去的越多,那些使臣到時候問起來顧徽庭就越起勁。」
太后氣的咬牙,「哀家從沒有覺得這麼憋屈過,這麼多使臣來這裡,不問大晉的君主,注意力全部都在一個不在場的靖遠侯身上,呵呵,天下不識君主,倒全去認一個臣子了,簡直恥辱!」
顯然是還在介意。
心腹不敢說什麼,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錯的,索性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