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污衊

2024-08-15 05:58:37 作者: 酒暖春深
  趁著夜色,宋餘杭來到了歡歌夜總會背後的小巷裡。她踩著牆上的水管,身手利落地爬上了二樓,輕輕推開了最裡面那間屋子的窗戶,縱身躍了進去。

  房間裡沒開燈,漆黑一片,床上鋪著被子,宋餘杭手裡攥著機械棍,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猛地掀了開來。

  「你究竟……」

  她話音未落,瞳孔已是一縮,沒人!

  林厭當然是不在的。

  她走後不久,老虎就又回來了,兩方人馬在郊區的工廠里冷冷持械對視。

  林厭這邊以劉志為首,手裡拿著槍,把她護在了中間,虎視眈眈看著對方。

  林厭手裡夾著煙,靠坐在一張破舊的沙發上,硬是坐出了豪華五星級賓館酒店沙發椅的感覺。

  她有一下沒一下彈著菸灰,氣定神閒,等得老虎失了耐性,壓抑著怒火開了口。

  「那批貨,你究竟藏哪兒去了?」

  林厭唇角浮起一抹諷笑:「我還沒問虎哥,為什麼突然更改交貨時間,為什麼你們前腳剛走,後腳條子就到了。」

  老虎發狠:「那他媽的誰知道,就是這麼巧也說不一定,再說了,接貨時間是買家和頂爺定的,我說了不算。」

  「是很巧。」林厭把菸灰彈進了菸灰缸里,看著面前站著的男人,輕輕笑了一下。

  「這麼說,是頂爺想要我們死咯?」

  她話音剛落,對面群情激憤,有人手槍咔嚓一下上了膛,對準了她,破口大罵。

  「你個婊子少他媽污衊頂爺,今天這事和頂爺沒關係,說不定就是你們自導自演,自己人里出了奸細!」

  「你他媽說誰呢?!再罵一句試試看!」以劉志為首的歡歌夜總會的人也都激動了起來,紛紛不甘示弱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

  劉志搡了一下說話那人,兩方人馬撕扯在了一起。

  林厭「啪嗒」一下按亮了打火機,騰起的煙霧把那眉眼塗抹地愈發深沉。

  「行了,都住手吧,反正啊,咱們都是小嘍囉,受的委屈還少嗎?」

  她幽幽抬眼望向了老虎,眼中有些哀怨:「虎哥啊,您說句公道話,要是歡歌夜總會內部出了奸細,那這奸細估計是想要我們全部人都去坐牢吃槍子兒吧。」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何必呢。」

  老虎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今天這事確實蹊蹺,不過他看林厭坐在王強慣常坐著的位置上,手下人也都十分聽話,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而過。

  「今天不是應該王強安排嗎,怎麼是你?」

  這話一出口,林厭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老虎不知道王強被抓,那麼有沒有可能,不是頂爺做的?

  林厭冷笑一聲:「我也正奇怪呢,交貨前十五分鐘,派出所突然給我來了個電話,說是王哥嫖娼被抓了。」

  「嫖娼」這兩個字輕飄飄地一出口,立馬引來眾人一片譁然。

  「真被抓了?」

  「不可能吧。」

  「王哥不會這麼不謹慎吧?」

  「和誰呀?」

  「還能是誰,不就那個……嘿嘿嘿。」

  「早就背著嫂子搞一塊去了。」

  「他被抓了會不會供出咱們來啊?」

  總算是有人問到了重點。

  老虎臉色鐵青:「所以這消息還是從你們那兒走漏的?」

  林厭趕緊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誒,虎哥這麼說我可就不樂意聽了,他是他,我是我,少他媽把他和老娘摻和在一起。」

  「是不是啊,兄弟們?」

  林厭唇角微勾起了一絲笑意,滿意地聽著身後其他人愣了三秒,然後趕緊各自撇清關係,群情憤慨。

  「對,對,紅姐是紅姐,王哥是王哥。」

  「我們都是跟紅姐做事的,和王哥沒有關係。」

  「王哥怎麼樣是他的事,少他媽往我們頭上扣屎盆子。」

  ……

  這個時候再不站隊,可就來不及了。

  倒是林厭把煙摁熄在了菸灰缸里。

  「虎哥也別急著先把誰打成奸細,王哥這些年來對頂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看這事,還是得先找到他,再從長計議。」


  林厭這番話,要氣勢有氣勢,要柔情有柔情,最重要的還是有理有據,使人信服,就連老虎這邊的幾個人都互相看了看,有人走上前來沖老虎小聲耳語。

  「虎哥……這個女人說的有道理啊,咱們的貨還在她手上,要是沒了,頂爺那裡,恐怕不好交差。」

  林厭唇角微勾,她已往外傳出消息,王強多半是回不來了,至於那批貨,她也另有打算。

  然而沒等她得意太久,屋外傳來了一陣異響。

  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劉志率先子彈上膛:「誰?!」

  「我。」男人中氣十足略帶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伴隨著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一隊人高馬大手裡拿著AK,肩上挎著子彈帶的外籍士兵走了進來。

  為首的,正是庫巴。

  屋裡所有人都放下了槍,微微鞠躬。

  「二爺。」

  論資排輩,他是頂爺的左膀右臂,當的起這樣的陣仗和稱呼。

  唯獨只有林厭閒閒靠在沙發里,悠悠吐了一口煙圈,煙視媚行。

  「二爺來了。」

  庫巴早就習慣了她這樣不咸不淡,略點了一下頭,直入主題。

  「你要的人,我替你帶來了。」

  林厭夾著煙的手一滯,隨即又不動聲色笑起來。

  「喲,那敢情好。」

  王強被人反綁著手,拖死狗一樣拽了上來扔在地上。

  他就穿了一件薄襯衣,上面全是血跡,下面僅穿了底褲,腿上全是淤青,整張臉也是鼻青臉腫的,看不出人樣。

  「虎哥,虎哥,二爺,二爺,不是我,不是我呀!我出去這事壓根沒人知道!」

  他膝行過去舔庫巴的腳,又拿臉去蹭老虎的褲腿,最後目光一轉看見她。

  「錦紅,錦紅,你幫我說句話呀!」

  林厭前幾天傳出去的消息是要警方趁這次交易的機會,拿到「醉夢」的樣品,順便逮到老虎這幾個關鍵人物,並不是要在交易現場一網打盡他們。

  當她聽見交易提前的時候就起了疑心,直到看見來的人不是禁毒支隊而是宋餘杭,被人算計的想法愈發清晰了。

  恐怕警方也是一頭霧水吧。

  林厭盤算著,不管算計她的人是誰,總之,這個時候和王強撇清干係就對了。

  想清楚了這一點,她臉上溢出幽怨來。

  「王哥說什麼呢,你和人出去開房,真真是傷透了我的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念著這恩情也就算了,還想要我的命,好和那婊子逍遙快活嗎?」

  「錦紅,錦紅,你……」王強一口淤血哽在喉嚨里,上不來也下不去。

  他咬牙切齒,看著她那一張臉只覺得遍體生寒。

  他活不了,別人也得死!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自從上次回來就……」

  話音未落,林厭抄起菸灰缸就狠狠砸了過去,磕在他額角上,鮮血直流。

  王強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撲過去抱住庫巴的腿,又哭又嚎。

  「殺人啦,殺人啦,二爺,二爺,救救我,救救我,她才是奸細,她要滅……滅口!」

  林厭慢條斯理撫摸著自己的美甲,輕輕吹了口氣。

  「我要是滅口,開槍就行了,扔什麼菸灰缸,我打你,是因為你恬不知恥,背著我和別的女人鬼混,老娘咽不下這口氣。」

  庫巴拊掌大笑:「不愧是紅姨,恩怨分明。」

  「既然王強說奸細是你,你說是他泄露了風聲,那麼,我們做個遊戲吧。」

  他朝身後一示意,屬下遞上了一把左輪手槍。

  「這槍里只有一發子彈,打到誰誰就是奸細,當然,不願意賭命的那個人,也可能是奸細。」

  庫巴頓了一下,緩緩把槍放上了桌案。

  「你們……誰先來?」

  林厭的目光落到了那把槍上,嗤笑了一聲:「二爺在開玩笑吧,我死了,可就沒人知道那批貨在哪了。」

  「沒關係,頂爺說了,可以慢慢找。」

  林厭唇角的笑意逐漸凝固了下來,她看看王強,再看看那把槍,臉色愈發冷了些。


  王強咽了咽口水,看看她,再看看庫巴,撲上去想要占得先機。

  林厭一腳把桌子踹翻,手槍飛了起來,她穩穩接在了手裡。

  王強撲了個空,跪倒在她腳下。

  「咔嚓」一聲脆響,子彈已上了膛,只不過林厭沒把槍口對準自己,而是抓著他的頭髮,抵上了他的胸口。

  「奸細沒有資格在這玩什麼遊戲,王哥,對不住了,來年錦紅給你燒紙。」

  她說這話又快又狠,一系列變故讓人猝不及防。

  庫巴的人還來不及反應,林厭已扣下了扳機。

  令人窒息的死寂過後,王強瞪大了眼睛,沒死,他沒死!

  他喘著粗氣,額上冷汗直流,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

  「噗嗤——」利刃穿胸而過,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服。

  庫巴收回手,舔著刀上的血。

  王強撲通一聲倒在了她的腳下,死不瞑目。

  不到萬不得已,馮建國有告誡過她不要殺人,即使是犯罪分子也應該送上審判席,由法律來決定生死。

  這個人如果是她來動手的話,還有一線生機。

  林厭緩緩放下了槍,眼裡適時地溢出了一抹哀痛。

  庫巴把匕首插進自己的作戰靴里,把她手裡的槍拿了過來扔給了自己的下屬,拍了拍她的肩膀,大笑道。

  「這槍里沒子彈,試探的就是誰更忠心,做的不錯,頂爺會有賞的。」

  與其說是誰更忠心,倒不如說是,誰更狠心罷了。

  在短暫的悲痛之後,林厭恢復了常色。

  「成交額的百分之十。」

  庫巴痛快答應了:「沒問題。」

  「以後的交易由我的人來安排。」這話是在影射老虎也有嫌疑。

  他上前一步:「你——」

  林厭的人齊刷刷地掏出了槍攔在了她身前。

  庫巴一擺手,示意都退下。

  「沒問題,紅姨以後只和我單線聯繫。」

  林厭提出了一個更大膽的要求。

  「我要見頂爺。」

  據裴錦紅所說,她往來中緬數次,見到的最高人物僅僅也只是庫巴這個二把手。

  神秘的「頂爺」依舊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挖到了這個頂爺的身份背景,將此犯罪團伙一網打盡,才算是任務完成。

  這些小嘍囉,大概是沒有不想見頂爺的。庫巴笑了,示意兄弟們撤。

  「現在還不行,總有一天你會見到頂爺的,好了,這個人就交給你們處置了。」

  他說罷,帶著自己人離去。

  林厭:「那批貨,不要了嗎?」

  庫巴擺手:「頂爺說了,送給紅姨的見面禮。」

  ***

  四下搜尋無果之後,宋餘杭只得把房間恢復到了原狀,原路返回了下來。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她卻毫無睡意,索性就徑直驅車去了陵園。

  這裡她常來,墓碑都擦拭得一塵不染。

  宋餘杭在台階上坐下來,伸手從兜里摸了一包煙,自己點燃一根,其餘的全部放在了她墓碑前。

  清涼的夜風將煙霧散出去很遠,宋餘杭撫摸著她的照片,微紅了眼眶,喃喃自語。

  「林厭,你……還好嗎?……」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只有空曠的風將銅盆里的紙錢打著旋兒卷上了天空。

  宋餘杭嘴裡噙著煙,哆哆嗦嗦點燃一張紙,放進銅盆里看著它即將燃燒殆盡的時候,又添上新的一張。

  她隔三差五就會來這裡坐坐,心情不好的時候來的次數便愈發勤些。

  坐在她身邊,宋餘杭才好似有一種落葉歸根的感覺,她一邊燒著紙錢一邊絮絮叨叨跟她說一些心裡話,聊聊近況。

  就這麼一坐就是大半晚上,直到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她該回去上班了,才起身離開。

  宋餘杭手指撫上她的照片,直覺得這張臉才是真的好看。


  她雖然很少笑,但眼底總是洋溢著自信、堅定、一往無前的光和坦坦蕩蕩。

  不似那個女人,雖然有著和林厭差不離的一張臉,可是混跡在**,渾身上下散發出了危險的氣息,猶如毒蛇般詭譎、陰險、多變。

  宋餘杭為自己在歡歌夜總會裡一閃而過的心軟感到愧疚。

  她俯身吻上墓碑:「我走了,晚上再來看你。」

  ***

  「頂爺,既然無法確定臥底究竟是誰,那麼,為什麼不都殺了?」

  庫巴回到落腳點,頂爺還沒睡,他扶著人顫顫巍巍起身,坐到了窗邊下棋。

  「那多沒意思啊。」老人撿起戰敗的黑子,放進了棋簍里。

  「都做乾淨了嗎?」

  「放心吧。」

  如果不出他所料,王強被警察抓了之後,稍作盤問,一定會交代些什麼來保命。

  所以他就派人在押他去看守所的路上,半道兒截了車。

  至於那通報警電話,倒真的是誤打誤撞了,但也因此給了林厭一個絕佳的立威機會。

  把握得不好,死。

  把握的好,聲威更上一層樓。

  這個紅姨倒真的是心狠手辣,有兩把刷子。

  老人把棋子全數砸在了棋盤上。

  「好,那你下去吧,那批貨,通知林舸抓點兒緊。」

  庫巴略一點頭,退了出去:「是,頂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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