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追捕

2024-08-15 05:58:37 作者: 酒暖春深
  「老爺,這筆錢一旦拿出去的話,景泰目前現有的全部資金鍊都會徹底斷掉……」面對管家的苦口婆心,林又元只是抖著手把簽好字的文件遞了過去。

  「不必再勸,去做吧。」

  林管家默然,半晌,長嘆了一口氣,拿著文件出去了。

  漆黑的房間裡,他披著睡衣獨自一人面朝窗坐在輪椅上,看著外面的大雨滂沱,手裡撫摸著一把有些生了鏽的手槍,眼神唏噓。

  「老宋啊,他終究是回來了呢。」

  ***

  晚上七八點,正是人們茶餘飯後放鬆的好時間。

  茶樓里人聲鼎沸,往來的服務員都做古裝打扮,肩上搭著一條白汗巾,腰上繫著灰布圍裙,恭恭敬敬往楠木桌上放了一壺茶。

  「先生,上好的碧螺春,請用。」

  服務員放下茶盞想替他溫杯,被人擺手止住了。

  「謝謝,不用了,有需要會再叫你的。」

  服務員一怔,迎上老人視線。他雖然兩鬢斑白,但眼神含而不露,自有一股威嚴在。小年輕心頭一跳,鞠了一躬退了出去還不忘替他闔上包廂門。

  隔了一扇雕花木窗,樓下嗓音清脆動聽的刀馬旦正唱到:「許多女英雄,也把功勞建,為國殺敵,是代代出英賢,這女子們是哪一點兒不如兒男……」

  梆子聲起,正唱到激越處。

  女人推門而入,摘下了雨衣的風帽,露出清麗的一張臉。

  「來了啊。」老人招呼。

  女人二話不說,奪過他溫杯的茶水一飲而盡,拿手背抹去唇角的水漬。

  「再倒一杯,再倒一杯,渴了。」

  馮建國無奈搖頭,溫杯的水都喝,真是粗鄙啊,完全看不出豪門大小姐的架子,不過這樣也好,正是因為林厭有出身底層的經驗,和三教九流混跡在一起,本身可塑性極強,才是臥底的最佳人選。

  他替她斟了一杯好茶推過去。

  「辛苦。」

  林厭扯了一下唇角,搖頭輕蔑地笑了,接過那杯好茶,囫圇吞棗,一飲而盡,沒喝出個滋味來。

  「閒話少說,出來一趟不容易,王強死了,我沒見到頂爺。」

  馮建國淡淡點頭:「知道。」

  從工地里挖出來屍體的事都上新聞了,正是市局管轄範圍內的命案。

  「我會往下壓一壓,查到你頭上的話……」

  林厭捏起一粒花生米拋進嘴裡。

  「不勞費心,你們的人在我這兒套不出東西。」

  馮建國唇角泛起一絲微笑,替自己倒茶。

  林厭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盯著他執壺的手沒動,語氣有些冷。

  「宋餘杭帶人去歡歌夜總會也是你安排的?」

  「咳咳……」對面喝茶的人頓時被嗆了一下,連連擺手。

  「可不是我,指揮中心下發的指令,傳到我這裡立馬就叫他們回來了。」

  林厭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花生米也不香了。

  「你不想見?」

  老頭子還挺八卦。

  林厭磨牙:「現在是見的時候嗎?」

  他媽的,差點沒繃住表情,險些前功盡棄。

  馮建國瞭然,壓下唇邊那抹揶揄的笑意。

  「陰差陽錯,也算是個考驗吧。」

  本來想著,她假死幕後黑手也能消停一陣了,宋餘杭便會安全些,誰知道她自己鑽出來硬要往火坑裡跳。

  林厭見著她那一刻真可謂是又氣又急又欣慰又心酸,還有些少女懷春的喜悅。

  她定定神,喝了今天最後一杯茶,壓下臉上的紅暈。

  「好了,來是有重要情報要告訴你,有一批貨價值……」

  林厭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一筆一划寫下了「兩個億」。

  「並且,已經找到了買主。」

  ***

  往常技偵一起聚餐的火鍋店。

  店內冷氣開的足,紅油鍋底翻滾著辣意,幾個人卻都沒什麼食慾。


  「宋隊,這個案子市局裡已經成立了專案組,不讓我們繼續跟了。」

  鄭成睿說著,還是把從內網上搜集到的資料從包里翻了出來遞給她。

  宋餘杭捏著這薄薄的一張紙,略有些感激。

  「謝謝。」

  段城也放下了筷子道:「今天解剖的時候我在場扛著機器,我雖然學藝不精,但一個人是生前燒死,還是死後焚屍還是看的出來的。」

  「死者王強的致命傷是心臟的刀傷,一刀斃命,還是從後心,說明行兇者是個非常有力量,極有可能是個人高馬大且心狠手辣的男人。」

  「不過……」他囁嚅了一下,似是不敢說。

  宋餘杭唇角泛起了一絲笑意,用眼神鼓勵他。

  「不錯,進步很大,反正都是猜測,大膽說沒事的。」

  「若是力量不足,精通人體解剖,臟器位置的法醫或者醫生,也可以一擊致命。」

  宋餘杭唇角那抹淡如青煙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方辛安慰她:「這案子市局上下齊心協力,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宋餘杭又怎麼能忍心告訴他們,在市局他們信賴的同事裡就有看不見的內鬼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所以她調崗降職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她只能含蓄地點到為止。

  「謝謝你們,我就先走了,對外別說你們見過我,今天這頓我已經買單了,你們敞開肚皮吃。」

  她看一眼段城。

  對方會意,拿起外套起身。

  「宋隊,我送送你。」

  等出了包廂門,宋餘杭就不讓他接著送了,而是轉身看著他的眼睛。

  「我不在這段時間,你們三個最好一起行動,方辛是個女孩子,又是文職,你多照顧點,老鄭也是。」

  宋餘杭想起以前每次執行任務時,老鄭都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頓時有些好笑。

  段城點頭,但仍有些不解。

  「為什麼,市局裡不是很安全嗎?」

  宋餘杭不欲多說,拍拍他的肩膀離去。

  「有事call我,下次見。」

  ***

  沿著鄭成睿給的地址,宋餘杭接連找了兩個地方都沒人,這是第三家。

  甫一進去就被門口保安攔下了。

  「欸,什麼人,幹什麼的?」

  宋餘杭眨了眨無辜的眼睛,遞過去了一包中華煙。

  「找個人,裴錦紅,住這嗎?」

  保安收了煙,但仍是有些警惕地看著她。

  宋餘杭笑了笑:「嗐,你放心,不幹嘛,這女的欠了我哥好多錢,等把錢要回來少不了您的辛苦費。」

  她說著,主動遞上了打火機替他點菸。

  保安很受用:「前幾天搬過來的那個吧?」

  宋餘杭眸中一亮:「對對,您見過?」

  「嗐,見過,住5棟一單元1808。」

  得到了滿意答案的她仍是不驕不躁,笑眯眯的:「有勞師傅。」

  「看你是個女的才告訴你的,男的,女住戶我們一般不讓進的。」

  保安從崗亭里探出頭來,拿走了她手裡的打火機。

  「行了,可別說是我說的啊。」

  宋餘杭點頭如搗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等進電梯,宋餘杭戴上了鴨舌帽和口罩,到了十八樓,走廊里放著清潔工具和手推車,四下無人。

  她想了想,走過去推了起來,徑直走到了1808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電子眼,門上有微型攝像頭的紅光在一閃一閃的,還好做了偽裝。

  宋餘杭不動聲色按下門鈴:「小姐,小姐,您在嗎?」

  上完洗手間的清潔工出來一看,灑掃工具不見了,氣得大罵。

  「嘿,這哪個龜孫子連掃帚都偷?!」

  今天下雨,門口光可鑑人的地板難免留下了進出的痕跡,說明有人住,但敲了這麼久無人回應,可能是不在家吧。


  宋餘杭退後一步,打量著電子鎖,自帶警報器,估計她前腳剛撬,後腳物業帶著安保就上來了。

  她看看表,也不知道是誰在罵她,打了個噴嚏。

  耽擱的時間有點久了,宋餘杭復又把手推車推回了電梯口,自己鑽進去,按了負一層。

  遍尋不見的清潔工又倒回了電梯間裡,看見清潔工具完好無損地放在那裡,頓時揉了揉眼睛:「奇了怪了,見鬼了嗎?」

  宋餘杭下到負一層停車場,仍然是有監控的,她按著樓層指示牌找5棟的停車位。

  終於在一處角落的地上看見了剮蹭得夠嗆的白色油漆,草草寫著幾個阿拉伯數字:180。

  「8」字的半邊被一輛白色轎車後輪擋著。

  應該就是裴錦紅的停車位了。

  宋餘杭打量著這車,不算太高調,但也不是很次,符合她的身份和地位。

  家裡沒人,出門也不開車,說明去辦的事很神秘,不想讓別人知道,且地方不是很遠。

  無論是坐公交還是打車,都有被監控攝像頭捕捉到的風險,只有走路才可能淹沒在泱泱人群里不那麼顯眼。

  宋餘杭掏出手機,打開地圖,鎖定了幾個地點之後快步離去。

  ***

  一曲《花木蘭》還未結束,台上戲子咿咿呀呀唱的正起勁,林厭已走出了茶樓,又戴上了雨衣風帽。

  她沿著長街特意挑了與來時不同的路往回走,巷子深,路上的積水印出身後的人影。

  林厭瞥了一眼,不動聲色轉進了胡同里。

  身後那人腳步匆匆,也跟進了胡同。

  林厭加快腳步,那人也加快了腳步。

  她放慢速度,那人就不遠不近跟著,看來是被跟蹤了。

  林厭唇角勾起一絲冷笑,一個閃身進了岔道,貼著牆根,看著那人左右看了看,似在猶疑,然後朝著這個方向扎了過來。

  她抬手掀了雨衣往垃圾桶里一扔,輕裝上陣踩在了積水裡,開始疾步奔走。

  眼看著那人腳步聲漸遠,她即將衝出巷口,巷子對面停了幾輛計程車,坐上去就逃出生天了。

  林厭眸中一喜,快步跑了過去,然後臉色一僵,楞在了原地。

  宋餘杭扔了煙,從路燈下站起來,沒打傘,細雨紛紛落在她眉目。

  她盯著她的臉,似要看進她的魂魄里。

  「喲,裴小姐,又見面了啊。」

  媽耶,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林厭兩眼一翻,險些暈死過去。

  身後腳步聲漸近,宋餘杭又在前面攔路,虎視眈眈,臉色不善。

  前有狼後有虎。

  林厭咬牙,退了幾步,皮笑肉不笑。

  「喲,您誰啊?」

  她話音剛落,倏地轉身,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宋餘杭臉色一變,拔腿跟上。

  「別跑,站住!」

  身後追著林厭那人聽見動靜,眼瞅著一抹黑影從自己身前那樓里竄了進去,蹭地一下彈出了彈簧刀也鑽了進去。

  這是一棟城中村里常見的筒子樓,東西相連,南北相通,樓里隱藏著各式各樣的麻將館、飯館、歌舞廳、按摩店及拆遷戶。

  宋餘杭咬牙追到樓下,往上看了一眼,林厭撥開攔路小孩的玩具車,孩子哇哇大哭著,她徑直從人家洗衣盆上竄了過去,奪路狂奔。

  身手還怪利落的呢。

  宋餘杭恨得牙癢,看著她在樓上跑,自己也在樓下飛奔,眼看著前面那棟樓的樓道和這棟樓是相通的,拔腿就爬了上去打算從前面攔她。

  林厭瞥一眼,樓下那人已無蹤跡,多半是在前面攔她呢,而身後的跟蹤者還是窮追不捨。

  她一咬牙,忍著嗓子眼裡的血腥味,抬腳跑上了三樓,掀起了一家麻將館的門帘,跌跌撞撞闖進去。

  「喲,哪來的女人跟爺投懷送抱啊?」

  「快點啊,該你了,出不出呀?」

  「出,出,碰。」

  「清一色,自摸,胡了!」


  ……

  麻將館裡人聲鼎沸,煙氣熏天,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林厭捏著鼻子從人堆中間穿過,也虧得這人多給了她片刻喘息之機。

  跟著她的男人也一頭扎了進來,面面相覷,都在看著他手裡的刀。

  安靜了半晌,復又響起了搓麻將的聲音。

  「來來來,繼續,下注啦,下注啦!誰輸誰贏,買定離手啦!」

  眼角餘光瞥見一抹黑色衣角竄進了人群里,提著刀的男人不動聲色跟了上去。

  林厭一邊走,撥開人群,不住往身後望著,筒子樓雖小卻別有洞天,各家商鋪都連在一起,過了麻將館一掀門帘便是一家足療店。

  說是店面倒不如說是家庭小作坊,不大的房間用劣質粉色紗幔隔開,從竹蓆上傳出了男男女女曖昧的低語。

  「喲,小心肝~輕點按。」

  「哎呦呦,就是那裡,使點勁兒。」

  「哎喲爺啊,是我幫您按,還是您給我按按全身吶?」

  女人槓鈴一般的嬌笑傳了出來。

  林厭一陣頭皮發麻,跌跌撞撞往前跑,推開貼滿老舊報紙的木門,迎面撞上了男人胸膛。

  男人戴著口罩,她不認識。

  林厭倒退幾步,眼睜睜看著他舉起了刀,寒光一閃而過。

  她側身一躲,狼狽地撞翻了茶几,刀砍在了木門上,劃爛了報紙。

  「誰?!」聽見動靜正在按摩的一男一女終於回過了神來,就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一頭滾進了紗幔里。

  按摩女失聲尖叫。

  男人抄著刀撲了進來。

  林厭一腳踹在他膝蓋上,沒什麼力氣,沒把人踹翻。

  男人一怔,林厭抄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他忙著把罩在腦袋上有味道的衣服掀開,林厭一個箭步跳上了桌子,用肩膀撞開了玻璃窗,滾到了走廊里。

  那男人總算把有味道的衣服甩開了,拿著刀連呸了好幾聲,等他扒上窗子一看,地上只有滿地碎玻璃碴子,以及幾滴血跡。

  不由得連罵了好幾聲:他媽的。

  轉頭衝出了房門。

  坐在床上的一男一女面面相覷,驚魂未定:「咋滴了,這是?」

  林厭捂著肩膀步履瞞珊往前跑,呼吸跟扯風箱一樣沉重。

  宋餘杭已經上了四樓,往樓下瞥了一眼,正好瞧見她進了一家歌舞廳。

  她轉頭抬腳下了樓,也摸了進去。

  舞廳里音樂聲震耳欲聾,燈光又開得低迷,倒是沒人留意到她受了傷又狼狽不堪的樣子。

  林厭撥開人群,溜到了後門,推開沉重的防火常閉門,就到了消防通道上。

  她靠著牆微微闔上眼睛緩了一會兒,不停吞咽著口水,胸口上下起伏著,臉色蒼白。

  幾個深呼吸後,那嗓子眼裡的鐵鏽味才逐漸消散了下去。

  林厭抬腳往下走,從黑暗裡鑽出了人影,把樓道里僅有的一絲光亮遮擋完了。

  宋餘杭步步緊逼。

  「裴小姐,怎麼一見到我就跑,去哪兒啊?」

  「還是說,你自知做了虧心事,不敢面對警察,或者……」

  她盯著她那張和林厭極為相似的臉,唇角的笑容有些危險和意味深長。

  「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林厭本已下了樓,又被她步步逼了回來。

  跑,她全盛時尚且只能和她打成平手,更何況是現在這幅孱弱的身體,又負了傷,能打的話,她早就對那個男人動手了。

  不跑的話,對上她的眼神,她的聲音,她整個人,自己難免心旌動搖。

  可是,眼下這幅光景卻也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那個追著她的殺手還在路上,並未完全擺脫追殺。

  再停留在這裡,只會拖著她一起陷入危險。

  林厭乾笑了兩聲:「秘密?我就是個做小本生意的正經人,哪能有什麼秘密啊?」

  「那你跑什麼?」宋餘杭欺到身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林厭往後縮,又上了一層台階。

  「那自然是,您太兇神惡煞了,警察追著我,我能不跑嗎?」

  凶神惡煞?

  宋餘杭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平常只有人誇她好看,誇她英氣的份兒,還是頭一次聽見這個形容詞,略有些納悶。

  不過,跟個人販子也沒什麼好多廢話的,眼前這個女人還牽扯了一樁兇殺案,是個危險人物。

  宋餘杭準備從腰後摸手銬:「得了,平時不做虧心事,哪裡會怕警察找上門,跟我……」

  「走一趟」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林厭餘光瞥見樓上有一雙黑色的鞋緩緩邁了下來,是剛剛追她的那個人。

  手裡拎著的刀透過樓道里的鐵欄杆反射出了森冷的光芒。

  林厭瞳孔一縮,抓著宋餘杭的衣領閉著眼睛就湊了上去,把她剩餘的話死死堵在了喉嚨里。

  她站的高,慣性下來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林厭捧著她臉,宋餘杭唇上冰冰涼涼一片,這熟悉的觸感幾乎瞬間就讓她脊柱發麻,一個站立不穩,兩個人都有摔下去的風險。

  電光火石之間,宋餘杭的本能反應是摟著她腰轉了個身,順勢把人抵在了牆上穩住身形。

  那追著她的男人聽見動靜,提著刀匆匆跑了下來,以為是林厭,卻看見了這麼纏綿悱惻的一幕。

  宋餘杭戴著鴨舌帽,耳後一撮短髮,身高遠超一般女性,從背影看不出男女。

  樓道昏暗,她懷裡的人也看不清臉,兩個人抱得緊,吻得難分難捨。

  歌舞廳震耳欲聾的背景音樂傳了出來,多半是從裡面跑出來的激情男女吧。

  男人緩緩放下了手裡的刀,步步走向她們。

  林厭心跳如擂鼓,摟著宋餘杭脖子,保持著這個姿勢,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短暫的,如觸電般的感覺過後,宋餘杭總算看清了面前的這張臉究竟是誰。

  雖然長的像,但終究不是她。

  她心裡驀地湧起一抹對林厭的愧疚之情,下意識抬手甩開她。

  男人已走到她們背後,正投過來探尋的一眼,宋餘杭當然也察覺到了。

  她一陣危險來臨前的汗毛豎立。

  林厭已不知死活地又纏了上來,抓緊她背後衣服,眼底溢出一抹盈著水光的哀求,同時,小小地,伸了一下舌頭。

  如果說剛剛還只是觸電的話,那麼現在就是一股烈火瞬間將理智焚燒殆盡。

  林厭離開後她再也沒有,再也沒有和誰親近過,又是對著如此神似的一張臉,那雙眼睛裡溢出的水光和林厭慣常不勝歡愉時求她的表情一模一樣。

  「裴錦紅」的一舉一動,一顰一蹙都在牽引著她最脆弱的神經。

  尤其是,兩個人離得太近了,腳尖對腳尖,肚皮挨肚皮,呼吸相聞,唇齒交錯。

  很奇怪的,明明是為了規避危險。落進她懷裡後,卻感到了無比的安全感。林厭摟著她脖子,怕她看出些什麼,微微闔上了眼睛,實際上已經熱淚盈眶,手腳發軟了。

  能借著這樣的機會,再靠近她一次也是好的。

  天知道她有多想她。

  於是一錯身的功夫,林厭由假意變成了真心。

  她微微踮起腳尖,把自己整個兒送了上去。

  夏天衣服輕薄,柔軟蹭著柔軟,又因為她的動作露出了下擺。

  宋餘杭冰涼的皮帶扣抵在腰間帶來了一陣靈魂的戰慄。

  彼此的呼吸都有些凌亂。

  宋餘杭並不知道她身上有傷,只覺得不能再這樣任她胡作非為下去了,短暫的失神過後,捏著她的肩膀,一寸寸把兩個人剝離開來。

  也許是因為痛,林厭臉色慘白,從喉嚨里發出了悶哼,聽在別人耳朵里,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男人匆匆別開眼,似是有些無語,拎著刀快步下了樓。

  危機解除,林厭微眯起眸子,眼角餘光瞥見他消失在樓道里,這才大鬆了一口氣,徹底放開了她,微微喘著氣。

  不等她開口,宋餘杭高高舉起了右手,掌風破空襲來。

  林厭偏過頭去閉上眼淒楚地笑了,等著那耳光落下來。


  半晌,也沒等到乾脆利落的一巴掌。

  宋餘杭眼眶紅了。

  她抬眸譏諷她:「打啊,怎麼不打了?」

  宋餘杭提著她的衣領把人抵到了牆上,低吼:「別以為我不敢打你,我是,我只是……」

  她只是下不去手。

  裴錦紅臉上剛剛有一瞬間浮現出來的投入和溫柔,讓她覺得是林厭在吻她,而那感覺也太過真實。

  她魂牽夢縈,她熱淚盈眶。

  原來暗地裡神傷的,不止她一個。

  看她這幅模樣,林厭既心酸又欣慰,不知為何,又有一絲好笑。

  宋餘杭為她潔身自好,又為她癲狂失神。

  堂堂刑偵隊長,向來老成持重,古板禁慾的人,大概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毒販」按著頭強吻吧。

  林厭想著想著,就真的譏諷地笑了出來,眼角都是淚花。

  「哈——裝什麼一本正經,明明剛剛也很享受不是嗎?」

  她說著,一把拂開了她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拉好。

  「再見,哦,不,再也不見,告辭。」林厭打算繞開她往外走的時候。

  耳邊傳來「啪嗒」一聲脆響。

  宋餘杭把人拽了回來,鑰匙裝進自己右邊衣服兜里,晃了晃左手和她連在一起的手銬。

  「好不容易才抓到的犯罪嫌疑人,我怎麼能放她走呢?」

  話說到最後已有些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意味:「你說是不是,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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