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漁船搖搖晃晃,男男女女爽朗的笑聲,夾雜著身後翻騰洶湧的海浪聲,隨九月燥熱的風越飄越遠。
扶著船沿坐在船兩側的幾名相熟大媽目光不斷逡巡在安抒抒和周柏霆身上。
一名大媽提溜著大眼打趣道:「抒抒呀,這是你對象吧?長得可真俊!」
「不是,不是,」安抒抒連忙擺手,連眼神也沒分給身旁的男人一個,「就一個來店裡應聘打雜的,我不大滿意,就送他回去而已。」
周柏霆在一旁剛扯出的一絲笑又緩緩收起,嘴唇抿成一道直線。
「不是吧,這麼帥不幹活擺在店裡都能吸引顧客,你還不要?」
大媽滿臉不可思議,連忙坐到周柏霆身邊上手就拍了他一個手肘,笑眯眯道,「要不小伙子,你去我家按摩館當技師吧。」
周柏霆嚇得連忙往安抒抒身邊湊了湊,拒絕道:「我手殘疾了,做不了那個。」
大媽聞言這才搖著頭,一副果然如此的心痛模樣。
要不然這模樣的男娃子會找不到工作?
船身搖晃間,兩人緊挨的肩膀也隨著搖搖擺擺,像緊密相連的共同體。
安抒抒垂眸看向他的肩膀,鼻尖泛起陣陣酸澀。
昨晚,季輕顏就和她說了當初他自斷左臂跳下機井救她的事。
原本她以為是任何一個救援隊裡的人,但從沒想過是他。
她不知道當時的他到底是怎麼對自己下那樣的狠手,也不明白他為何都不和自己說一聲。
坐在她身側的鄰居嬸子眯著眼劃拉著手機,拉了拉她的衣袖道,「抒抒啊,嬸子給你介紹下我在城裡上班的大侄子,是個大律所的律師,離婚就帶一個娃,你看照片滿意的話,要不要去見一面?」
安抒抒湊上去看著手機里的英俊小伙,故作滿意地不住點頭,誇獎道:「嬸子你大侄子長得很帥嘛,那有空你幫我介紹一下嘍。」
「那敢情好,你們倆看著就很登對!」
周柏霆在一旁聽得臉都黑了,目光受傷且委屈地緊盯著老婆揚起的笑唇,就想狠狠親上去。
漁船到岸,漾起一陣海浪拍向沙灘,帶出一陣喧鬧和此起彼伏的笑聲。
周柏霆率先跳下船,扯著自認為完美的唇,伸出手滿眼期待地要牽老婆的手下船。
安抒抒卻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他那雙同樣迷死人不償命的手,絲毫不理會獨自下了船。
她拖著小推車慢慢前行,周柏霆蜷了蜷空空如也的手心滿眼的受傷,但終是跟著女人走遠的身影追了上去。
熙熙攘攘的古街小巷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商販市場,裡面物品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周柏霆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跟在她身後安靜地幫她接過採買的各種食材疊放整齊。
他拉著小推車,看著以前從未討價還價的她,陪著笑臉同人一個勁還價,再看著她腳踝處一片紅腫卻依舊倔強地不表現分毫的模樣,心底陣陣辛酸。
好不容易買了一大車食材,他覺得腿都快斷了時,她又拐出了食品區去了賣服裝的小巷子。
在一間服裝商場前,安抒抒拐了進去。
周柏霆推著一大車食材並不敢走開,在原地等候。
待她出來時,她的手上赫然多了幾袋男裝。
她噘著嘴一聲不吭地將衣服袋子塞到他手上,轉頭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般走了。
周柏霆怔在原地,打開袋子看著裡面擺放整齊的夏裝,眼淚從眼角滑落。
再抬頭看向老婆走遠的背影時,唇角漾起幸福的笑,歡快地推著小推車追了上去。
他的老婆,還是關心他的,連小傲嬌的模樣都是那麼的可愛。
安抒抒透過店面的鏡子,看到身後男人捧著衣服手舞足蹈的樣子,不由輕輕彎了彎唇角。
在她上初一那年,開學那天,九歲的他長得和她一樣高,卻推著輛自行車等在她家門口,羞澀地說要送她去上學報導。
家裡的司機催著她趕緊上車,她背對著他,看著車後視鏡里那雙期待的眼神,終是仰著頭高傲地同意他,「那僅此一次哦。」
在聽到她同意的那一刻,他也是在她目之所及的後視鏡里開心地手舞足蹈。
那個小小的男孩,蹬著自行車又穩又平,輕風將他們白色的校服吹起躁動的鼓包,滿是年少的回憶消逝在那個他們走過每一處的城市。
漸漸的,那張臉和身後男人的臉重合,模糊了她的雙眼……
回到小島時,已臨近九點。
安抒抒迎著海風打開小酒家的門,陽光傾灑在大門邊的招牌上,勾勒著絢麗色彩的「都平安」三個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伸手輕輕抹去上面的灰塵,溫亮的柔光似繾綣般流淌在她臉上,勾勒著她輕揚的唇角,似一種歲月靜好的美好在時間中流淌,定格成男人眼中最美的畫作。
周柏霆只是愣愣地看著眼前美好幸福的一幕沉浸其中,完全沒注意手中袋子破口處的土豆一顆顆滾落,落滿了堂廳,砰砰落地的聲音宛如他此刻的心怦怦直跳。
倏然,一個胖胖的身影闖了進來,破壞了這動人心弦的美景。
胖老闆搖晃著抖動的肚子笑嘻嘻走來,小小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女人身上,「抒抒啊,聽說你要招打雜的幫忙,你怎麼不直接招個老公幫忙好了。」
說著,他便舔著臉就要往安抒抒臉上湊,滿臉堆笑道,「你覺得我怎樣?」
周柏霆看到這一幕,肺都氣炸了,上去不管不顧地就給了這恬不知恥的男人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