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秦月染後退一步,蒼白的面頰已成雪白,再無半點人色。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嫡親哥哥,竟然可以不念血緣親情,斬釘截鐵的說出『腰斬』這個字。
「你,你是要去官府告發我,想來個大義滅親嗎?」她說話結巴起來,鎮定如山崩塌。
秦鳳歌面色冷肅地看著她,全然沒有了富家貴公子的風流隨和,語氣失望無比「若不是看在你身懷六甲,若不是念著家裡的最後一點臉面,我真的想送你見官去。」
「嗬,是啊,我知道,我的大哥雖然無心功名,但卻也知道『臉面』二字的緊要。」聽到他這是,秦月染懸在半空的心忽然放下,特意挺起了自己的大肚子。
有肚子裡的孩子在,看來秦鳳歌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了。
「打下孩子,削髮為尼,我便當一切都不知道。」冷清的聲音傳來,可遠比剛才要殘酷許多。
秦月染如遭雷擊,剛剛站起的身子砰地一下又跌坐回繡墩上,「你,你……」
「我沒有和你玩笑。給你一晚上時間,你想辦法,打下孩子,出了小月子,便出家為尼,從此一生青燈古佛,日夜抄經誦讀,給你做下的孽事,給你害死的人命,虔誠懺悔。」
「你,你瘋了!我肚子裡可懷著景王的孩子!我是景王側妃,你豈敢動我!」
秦鳳歌卻比她的聲音更加威嚴「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害死庶出妹妹,絲毫不顧念姐妹之情,甚至連太子的麟兒都敢謀害,更是罪大惡極!一旦見官,鬧到順天府,你以為區區一個毫無實權,虛有王爵,只知玩弄姬妾的蕭承坤,他保的了你?」
「……」秦月染一下子啞了。
「一
旦見官了以你所作所為,沒人能救得了你,到時候數罪併罰,關在牢里生下孩子,便會拖到菜市口腰斬,你想要一眾布衣百姓,王孫貴族看著你如何被腰斬而死的?」
又是一記重錘砸下,秦月染聽的神魂欲裂。
腰斬。
多麼可怕的兩個字。
遠遠要比斬首來的兇殘。
砍頭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兒,腰斬,身子斷成兩截,卻還可以喘息慘叫……
聽說二十年前,京城也曾腰斬過一個罪大惡極,草菅人命的貪官,就是腰腹斬斷後,血流了一地,趴在地上慘叫了半個時辰才咽氣的。
「月染……」
看著秦月染手捂肚子,雪白的臉頰不再嬌美,而是爬滿了恐懼之色,秦鳳歌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人在做,天在看。作惡多端,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包括你慫恿朱如是謀害月染,朱如是至今都在東宮裡稱病不出,怕是已經把你和她的秘密說給太子了……」
他話語微頓,語氣多了幾分沉痛「我知道你是我親妹妹,可我不能再由著你和月夕姊妹相殘。做錯事兒,終須付出代價,你欠月朦一條命,本就該還給她一條命。」
「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我會再來。還有,你不必喊人進來,也不用費力氣告訴景王。景王保不了你,月從來不愛你。你的女使被我點了睡穴,聽不見了。」
說出這話,秦鳳歌轉身離去。
秦月染卻還是沉浸在剛才秦鳳歌的威脅之中。
嬌俏的鵝蛋臉上不見絲毫血色,雙眼空洞無神,猶如傀儡一樣的站在原地。
原來,她自以為的天衣無縫,安排好了一切事情,卻還是百密一疏。
念夏沒有死,那自己讓採秋雇來的那兩個殺手,不也等於被秦鳳歌生擒了。
那採秋呢,採秋是母親養在身邊,最後一個對自己和母親忠心的女使了。
採秋是不是也被秦鳳歌控制了?
還有他剛剛說朱如是……朱如是那個蠢貨,是不是如何密謀迫害秦月朦的事情都給太子招認了?
難怪這些日子,太子妃一直未曾離開東宮。
也難怪,這幾日,景王也從來沒有回過王府。
雙手不自覺的摸上已經隆起的小腹,秦月染心慌到了極點,也悲痛到了極點。
兩種情緒交織糾纏,最後竟然是讓她仰頭大笑起來,「哈哈哈,這算什麼?我算錯了,竟是我會輸的一塌糊塗!哈哈,那我之前的籌謀都算什麼!」
嘩啦——
最後一個字迸出的同時,秦月染單手一掃,把圓桌上的滿桌子菜餚全部掃到地上,「我不要腰斬,我也不要死!我不能死,我也沒輸,肚子裡的孩子算什麼,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沒有輸!」
她從來就沒在乎過肚子裡的孩子,她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兩面,大哥的關心啊!
可大哥卻查出了這一切!
多可笑,他之前來找自己,說要離京遊玩去了。
卻是在騙自己!
原來只是守在京城附近!
就算
是朱如是那個蠢貨說了之前的合謀又如何,沒有白紙黑字的實質證據,她也從來沒有親口說要秦月朦的命,她只是給了朱如是暗示而已。
就算朱如是招認了,她也能置身事外。
可她千算萬算,沒算到秦鳳歌沒走,沒算到念夏會被自己哥哥救下!
「哈哈哈,太可笑了。我謀劃了這麼多,把朱如是那個蠢貨也拖下水,我本來可以全身而退的,可你卻回京了!」
不大的膳廳里,一直迴蕩著秦月染的笑聲。
笑聲到後面,越發悽厲,像是夜半女鬼的幽幽叫聲……
外面夜色更濃。
已經是夜裡亥時。
距離景王府不遠處的一座三層酒樓的樓頂屋脊上,站著兩道頎長的身影。
兩人幾乎是一樣身高,穿著暗色錦袍,迎著夜風而立。
銀線繡的回字紋滾邊在夜風中招展飛揚,好似有了生命。
兩個人皆是看向景王府的方向。
短暫的沉默了片刻後,還是身著竹青色長袍的男子率先開口「我的母親已經走了,她終究是我的嫡親妹妹,我要直接報官,我還是不忍的。且先給她三天時間,若她真的能答應隨我削髮為尼,我便當做一切都不知道。」
「嗯,能理解你。」旁邊,顧梓晨偏過頭,看了秦鳳歌一眼,語氣淡然,「這是你家事,只要她沒有傷害到月夕,我自然不會出手多管,你放心就是。」
「多謝。」秦鳳歌語氣惆悵,已經沒有之前的意氣風發,風趣健談,「都是我的錯,是我看低了秦月染的狠心。」
「逝者已去,別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