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秒呆滯了。
怎麼會...
如此的像?
那五官就和自己像是在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只是那個女人看著年老一些,臉上多了歲月的痕跡。
何意看愣了神,對方的目光也停留在何意身上久久未曾離開。
直到司儀的聲音響徹會場,引導賓客入席。
江昊乾看著一旁有些愣神的妻子,完全沒有聽到自己剛剛在說什麼。
「阿嬙,在看什麼呢?」
他的目光也順著許薔看的方向看去,可是大量的賓客入席,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許薔回過神來,看著快要開始的儀式,有些失神的搖了搖頭。
「沒什麼...」
她的手有些顫抖的扯了扯裙子,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而孟堯也來到了何意身邊,領著她去另一側入座,儀式就要開始了。
在音樂聲中,孟曉音身著白色露背魚尾婚紗入場,眼帶笑意,向面前的江澄一步步走去。
而對面早已站在台上的江澄手握鮮花,等待著自己的新娘,一步步踏向自己。
何意第一次參加婚禮,看著這樣的畫面,心裡也跟著激動和欣喜。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江澄,之前種種原因導致一直沒見過。
只見他身穿白色西裝,筆直挺拔,俊秀的臉上架著金框眼鏡,五官立體,看起來給人感覺十分斯文有氣質。
孟堯見何意的目光落在江澄的身上,將腦袋湊過來小聲說道:
「怎麼樣,姐夫帥吧?」
何意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沒有離開江澄,她總覺得面前這個人,給她十分熟悉的感覺。
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孟曉音將手緩緩搭在了江澄的掌心,二人面對面站著,目光交錯。
在鮮花、掌心、氣球和誓言下,二人相擁而吻。
何意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真心的為他們感到幸福。
直到雙方的父母上台,一起合影感謝賓客,何意才又看到了那個和自己十分像的女人。
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是江澄的母親。
何意注意到,她本來坐在輪椅上,由江澄的父親推到舞台前,在攙扶下有些費力的起身,走上台。
臉上化了妝,才得以遮蓋一些病態。
之前好像聽孟曉音說過,江澄母親的身體不太好。
雖然病態和歲月的侵蝕,依舊掩蓋不住她本身的美麗的骨相,能看出來年輕時肯定是個大美人。
她溫婉的朝大家打著招呼,與江澄他們舉杯合影,最後在江澄父親的攙扶下下了台。
孟堯常年訓練,之前確實也沒見過江澄的母親。
今天一見,他的目光在何意和江澄媽媽之間輾轉著。
「小意,你和阿姨長得...好像啊!怪不得姐姐之前說,你像她見過的一個長輩...」
「確實,剛剛看到,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呢...」
何意回想起之前視線的交錯,目光也不由得在那個女人身上多停留了幾分。
第一部分儀式結束,許薔覺得有些疲憊,一旁的江昊乾見狀關心的問道:
「阿薔,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回去休息。」
「沒事,等會兒陪小澄見見賓客...今天是他的婚禮,是重要的日子。我能堅持的。」
「你的身體最重要,不舒服不用強撐著,一切有小澄他們在呢。」
許薔有些為難,今天是兒子大喜的日子,本想著自己多堅持一會兒能見證這樣的場合。
無奈身體實在是不爭氣,光是剛剛上台的儀式,已經讓她覺得很疲憊了。
她點了點頭,同意先回房間休息,任由江昊乾推著她離開了會場。
邊離開還回頭看了看,腦海里想著自己剛剛見到的那個女孩。
回去的路上,江昊乾見許薔有些心不在焉,聯想到她剛剛的出神,詢問道:
「剛剛就看你有些心不在焉,想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剛剛看到了一個小姑娘,和我長得好像,真是有緣...」
「是嗎?我還沒注意,既然有緣的話,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見見,認識一下。」
許薔點了點頭,雙手相握著,心裡在思考著什麼。
江澄和孟曉音招待著賓客,敬著酒,孟堯帶著何意一起舉杯向他們走去。
「姐姐,姐夫,新婚快樂!」
江澄的目光隨之落在了孟堯身邊何意的身上,看到她的臉,眼底滑過一絲詫異。
「姐夫,這是何意,你說她和阿姨是不是長得很像!我剛剛看到,嚇了一跳。」
江澄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思緒有些游離。
「是啊,之前我就說過吧。」
孟曉音也附和著,轉頭看了看,沒看到許薔的身影。
「爸媽呢?」
「媽有些累了,爸推她回去休息了。」
江澄說著話,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何意。
「小天,你不介紹一下,這位是?」
「是我的...好妹妹,何意。」孟堯轉身看向何意,「小意,叫姐夫。」
「姐夫,曉音姐,祝你們新婚快樂。」
何意的一撇一笑都讓江澄有些出神,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畫面,又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可能。
來往的賓客都趕來敬酒,孟堯帶著何意先去甜品台吃東西了。
他看著何意吃奶油蛋糕的嘴角蹭了一點奶油,細心的伸出手替她擦了擦。
「這,有奶油。」
「嗯?我沒注意...」何意用紙巾又擦了擦。
「吃完東西,去海邊逛逛?這裡的景色不錯的。」
「好啊。」
吃完甜品,何意隨著孟堯穿過會場的沙灘,來到海邊。
陽光懶懶的灑在沙灘上,海浪一層層的迭起,微風帶著鹹鹹的氣息拂過何意的髮絲。
孟堯在一旁,目光始終落在何意的身上,喜歡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看著她光著腳踩在沙灘上,提著裙子,用腳踢著浪花。
喜歡看著她,朝自己燦爛的笑著。
「喜歡海嗎?」
「嗯,在海邊感覺人很輕鬆,很舒服。」
兩人漫步了一會兒,靠在海邊的沙灘椅上坐了下來。
「小意,你有想過自己的婚禮,會是什麼樣嗎?」
「那倒沒有...」
「小女生,不是都會幻想這些嗎?」
「我覺得,只要和自己愛的人結婚,什麼樣都好,無論形式,只要是那個人就好。」
說這話的時候,何意嘴角的笑意沒有盪下過,腦海里浮現著季凌沉的臉。
自己有一天也會為他穿上潔白的婚紗嗎?
孟堯看著何意的笑,明了她心中所想的人,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抬頭看向遠方的海,心緒隨著海風吹散。
婚禮結束,許薔因為身體狀況不太好,提前離開了海島。
能來參加兒子的婚禮,已經是她盡最大的所能。
她的身體狀況,支撐不了多久了。
提前的離開,讓她沒能有機會再認識一下現場見到的那個女孩。
她有些遺憾。
江昊乾陪許薔離開海島後,連夜坐上了回E國的飛機,許薔的情況不太好,得趕緊回醫院接受治療。
而江澄在忙完了婚禮的事,得知母親的情況不太好,也匆忙的趕往了E國。
孟曉音回海城處理完公司的事,也訂了最快的一班飛機飛E國。
她給孟堯打去了電話,告知情況。
孟堯和何意也準備動身回北城了,接到了孟曉音的電話之後,何意關心道:
「怎麼了,曉音姐說什麼?」
「阿姨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姐姐姐夫都回E國了,這次需要做個手術,不知道手術能不能成功...」
何意想到了婚禮上見到的那個身影,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也跟著有些難受和惋惜。
「本來還想找機會認識一下,希望阿姨一切都好吧...」
E國醫院
特護病房內
許薔躺在病床上,身上是各種儀器,安靜的病房只能聽見儀器發出規律的『滴』聲。
她插著氧氣管,蒼白的臉色沒什麼血色,一臉病態,有些費勁的抬起眼皮,目光向窗外看去。
這些天,她總是做著同樣的夢...
夢裡有個小女孩,穿著漂亮的公主裙,別著好看的水晶發卡,在草坪上轉著圈吹著泡泡,甜甜的叫她'媽媽'。
許薔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過世的女兒了。
許薔和江昊乾曾經還有一個小女兒,也就是江澄的妹妹,江菀。
在很小的時候,江澄避開保鏢和管家逃課偷偷溜出去帶著妹妹去商場玩。
因為貪玩看丟了小江菀,之後便再也沒有找到她。
最後警察聯繫到江家,告知當時全國有一夥拐賣人口的組織,拐賣了全國各地許多小孩,而小江菀就是被他們帶走的。
那伙人已經遭到了警方的追捕,攔截。
他們將有些女孩賣去深山給一些男人當童養媳,更多的準備偷渡運送到鄰國。
好消息是警方掌握了他們的蹤跡,壞消息是...
當江家人趕到邊境口岸,見到的確是女兒的屍體。
一船的小孩被人販子用火活活燒死在船上...
那一堆被燒的只剩下骨頭和灰的屍體中,只剩下許薔送給小江菀的水晶發卡。
他們甚至無法將小江菀完整的帶回。
一船三十六個孩子,永遠的留在了那艘貨船上。
許薔跪在海邊,抱著僅有的遺物,近乎是哭暈了過去。
從此抑鬱纏身,終日需要靠心理治療和藥物治療,這變成了她許多年無法提及的傷疤。
最後,思念成疾,病魔纏身。
而江澄也永遠的活在了沒有看好妹妹的悔恨和陰影中。
江昊乾從病房外走來,剛剛和主治醫生商量了手術方案,他的臉色不太好,見到許薔還是努力的換上了微笑。
看著她目光看向窗外發著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阿薔,在想什麼?」
「我夢到菀菀了...好久,她都沒來我的夢裡了...你說,她是不是還在怪我,所以都不來我的夢裡看我...」
江昊乾看著許薔憔悴的面容,強忍著心裡的酸楚,伸出手撫摸了她的額角。
「別亂想,怎麼會怪你呢?」
「昊乾,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去陪菀菀了?」
許薔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絲釋懷的笑,好像能預示著自己生命的終點。
「別瞎說,做完手術後,你還要陪我很多很多年...」
江昊乾的眼睛有些濕潤,聲音顫著。
許薔將目光收回,感覺到江昊乾握自己的手十分緊,她將另一隻手掌覆在江昊乾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慰道。
「我自己的身體,我能感受的到。昊乾,這些年為了照顧我,你受苦了。」
恍惚間,許薔又想起了那天在婚禮上看到的那張熟悉的臉。
要是江菀還活著,也該這麼大了,出落成大姑娘,長得也一樣很漂亮。
「你說,菀菀會不會在另一世界以另一種身份,過得很好?」
「會的,阿薔,一定會的。」
「昊乾,我想見個人...在婚禮上看到的那個姑娘...我就想著,哪怕不是菀菀,我就想見見...菀菀要是活著,也這麼大了吧...」
「好,阿薔,我答應你,你好好做手術,我去幫你找那個孩子。」
第二天早上
許薔被推進了手術室,進手術之前她握了握江澄的手,摸了摸他的頭。
她已然做好了下不了手術台的準備。
「小澄,媽媽從來沒怪過你...菀菀那件事不是你的錯,媽媽永遠愛你的。」
江澄的眼角漸漸濕潤了,他握著許薔的手泣不成聲。
他知道哪怕真的是因為自己貪玩而丟了妹妹,媽媽從來沒有怨過他,依舊愛著他,把所有傷痛留給了自己。
才會落得今天這副樣子。
「媽...你會好起來的,我等你。」
手術整整四個小時,江昊乾、江澄和孟曉音站在門口,一直焦急的等待著。
孟曉音看著一旁坐著雙手頂額祈禱的江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她緊緊的靠著江澄,企圖給他一些寬慰。
此時的北城
天空灰濛濛的,大片的烏雲聚集,天陰的好像要壓下來一樣,在研究室的何意覺得心裡悶的有些喘不過氣。
不知道怎麼了...
她感覺心跳的很快,手不自覺的撫了撫心臟的位置,眉頭微微蹙起。
「怎麼會這麼難受呢...」
她走到飲水機旁,企圖拿起一旁的水杯倒杯水喝。
誰知手一滑,杯子就這樣懸空掉了下去,摔了一地的碎玻璃渣...
手術室的燈滅了
醫生走出來,滿臉近是疲憊。
手術很成功,但是僅僅是這樣的成功也只能讓許薔多維持半年左右的生命。
她心中的鬱結種的太深了,已經無藥可救。
不過半年,對於愛她的人來說,也是一種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