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出來的何意，頭髮還沒擦乾，隱約聽到了一點一樣的聲響。
類似於物體撞擊的聲音，還伴隨著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的哼叫...
這種老式的出租房，隔音十分的差。
這種聲響幾乎是能鑽進何意的腦子裡...
她只打開吹風機，嘈雜的風聲蓋過了外面的聲響。
吹完頭髮出來後，那聲音也停止了。
何意穿著睡衣披了件外套，拿起了白天的垃圾，準備出門去倒垃圾。
下樓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樓下門打開，一個女人從裡面出來，邊走還邊理著雜亂的頭髮。
而中年男人點燃一支煙，站在門口相送，目光注視到從樓上下來的何意身上。
女人見樓上有人下來，自己的事被撞見了，立刻換了副神情，清了清嗓子。
「房租趕緊交啊！」
斜視了男人一眼，示意他不許再多說什麼話，然後扭著身子離開了出租房。
何意並沒有在意二人，自顧自拎著垃圾出去了，而回來的時候那個男人仍舊在門口抽著煙，目光打量著自己。
對於這樣的眼神，何意再熟悉不過，在園區的時候，男人貪婪打量女人的眼神，她看的不少。
加快了腳步回到家，鎖上了門。
齊小果還是靠近天亮才回來，回家之後依舊是倒頭就睡。
何意早早的出了門，去菜市場買了一點菜，答應今晚要給小果做飯吃，將菜放回家後，搭上公交來到了公交站，看著指示牌開始研究起來。
這時身後又響起了一個熟悉的稚嫩的聲音。
「今天又要去哪？」
何意聞聲回頭，竟然還是指路的那個小男孩，背著書包，站在他身後。
「西城廣場...」
「6路，兩站就到了。」小男孩停頓了一下，「這次總不用再記了吧？」
「不用，記住了....謝謝你。」
「不客氣。」
小男孩有模有樣的站在那，等待著公交車，而何意站在他身後，有些尷尬。
自己讓一個小學生指了兩次路...虧自己還是成年人...
不遠處的6路公交車來了，還沒等何意繞開小男孩準備上車，她發現那小孩竟然也坐這一班車。
何意跟著他上了車，走到後排，見他先坐在了一排位置上，而整個車廂只剩下他旁邊的一個座位。
何意猶豫了一下，緩慢地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了。
心想著要不要開口和他說點什麼，還沒等她想到話題，那小孩先開了口。
「姐姐你不上學嗎？」
何意看起來不過是大學生的年紀，也不怪小男孩這麼問。
「我...不上學了。」
「也是，現在大學生沒起這麼早的。」
小男孩說話很犀利，句句都像個小大人一樣。
「你平時也是坐這班車嗎？」
「嗯，我在你下一站下。」
何意順著他手指的指示牌看去，西城廣場下一站西城中心小學。
「哦哦...」
兩站很快就到了，下車之前，何意還不忘和他回頭打了招呼。
「再見哈。」
看著何意的身影下車後，小男孩撇了撇嘴，小聲說道：
「傻傻的...」
何意提前到了，坐在廣場的長椅等著，打開帶的水杯喝了口水。
廣場上來往的人流突然大了起來，到了上班的點，許多上班族要到廣場樓上的商貿中心寫字樓工作。
王姐踩著點來了，還拎了兩個看起來沉重的帆布袋。
何意上前兩步幫忙接下來了，王姐內心裡十分喜歡何意，心裡想著這小姑娘挺有眼力見兒的。
「把這些發完就行了，然後呢如果有人感興趣，讓他聯繫傳單上的號碼就行。工資的話，你結束了我微信轉給你。」
聽到這個，何意有些為難。
「王姐，能不能現金支付？我沒微信...」
「啥？」王姐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個年代了，還有人沒有微信？更何況還是一個年輕人。
「也、也行吧...那你結束之後麻煩去路對面的德奇房產那個門店，跟她報我的名字，她會結給你的。」
「好的，謝謝王姐。」
何意拎起兩個沉重的布袋子，將它們掛在胳膊上，從中取出了厚厚的一沓，開始向來來往往的人群發起了傳單。
期間被不斷的拒絕，甚至還被推搡過，但是她始終保持著微笑，沒有氣餒。
甚至沒有對這份工作敷衍過，一張一張，直到最後一張，全部發完了。
別人用了三、四個小時的完成的事，她發了快六個小時，中午也只是買了個包子墊了一口。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整個人曬得紅彤彤的。
結束後來到對面房產中介，推開門屋內的涼爽讓她覺得全身的細胞好像又活過來了。
「你是何意是吧，王姐和我說過了，這是你的工資。」
何意雙手接過那120塊錢，覺得無比沉重。
但是心裡十分的滿足和開心，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
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拿到了工資，也是她在這個城市落腳的第一步。
她掏出筆記本，從上撕下了一張紙，那上面記錄了一些數據。
梁先生，18xxxxxxxxx。
趙女士，13xxxxxxxxx。
....
她將紙遞給了發工資的那人。
「這上面是今天多問了一些的顧客，有可能會添加傳單上的聯繫方式，我記錄了一下，到時候可以核對。」
「哦哦...好...你還挺細心地。」
店員記過記錄的紙，不禁感嘆著，來干兼職的人大多是想著發完就算，從沒有人這麼認真的做過這些，畢竟銷售賣一套房子，他們這些干兼職的提成才兩百，誰願意幹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啊。
何意和店員道了別，乘著公交車往家趕，到家的時候齊小果剛睡醒，正躺在床上刷手機視頻呢。
「小意回來啦？怎樣啊？累不累？」
齊小果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何意的胳膊，本就纖細的胳膊被勒出了兩個紅印，一看就是提了很久的重物。
更何況這才一天，感覺原本白的像鬼的何意已經黑了一個度。
「很辛苦吧...」
齊小果的眼裡流露出心疼，上前替何意揉了揉胳膊腿。
「還好啦...我第一天不太熟悉，之後說不定完成的更快呢。」
「這麼大太陽，你在外面曬了多久啊...明天一定要塗點防曬出去，這麼好看的小臉曬傷了可不好，可把我心疼壞了...」
「好啦，你去再玩會兒，等會兒就能吃到晚飯了。」
「不要，我幫你，一起。」
「你不是不會嗎？」
「你教我，我幫你打打下手唄！」
就這樣，兩個女孩哼著歌，在廚房忙活著，自在且快樂。
桌上擺放了兩個菜一個湯。
番茄炒雞蛋、青椒炒肉片、絲瓜蛋湯。
何意替齊小果細心地盛好了米飯，遞給了她，這小妮子已經兩眼放光，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好香啊...我嘗嘗...」
齊小果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片放進嘴裡。
「哇！！小意！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我以後的幸福生活要開始了！」
「好吃就行，多吃點。」
何意看著齊小果塞滿的腮幫子，鼓鼓的像個小松鼠一樣，被她滑稽可愛的樣子逗笑了。
齊小果足足吃了兩碗飯，這才滿足的靠在後面的椅子上，撫摸著圓滾滾的小肚子。
「小意，你做的飯....太好吃了...嗝！這以後誰要是娶了你，真的太幸福了...我先替他感受一下這種幸福哈！」
「吃飽了就行。」
何意吃完後起身開始收拾碗筷，撿到水池裡認真清洗起來。
齊小果將胳膊彎著靠在椅背上，腦袋搭在手臂上，看著何意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不由的感嘆道：
「小意寶貝，你可真是太賢惠了...我這輩子和洗衣做飯這種事可能是無緣了，不在我擅長的領域。」
「那多好啊，以後找個能寵你的人，這些事都讓他干，你就享福吧~」
「你這麼說也是哈！嘿嘿...」
何意洗著碗，想到了昨天在樓下碰到的那對中年男女，於是多問了一嘴。
「果果，我們的房東是不是個女人？」
「對啊，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那你知道我們樓下一樓住著什麼人嗎？」
「好像是個大叔，但也不是天天住這，我這齣行時間，也沒怎麼碰到過他，怎麼了？」
想到了那個男人打量自己的眼神，何意不知道怎麼開口，或許是自己敏感想多了。
「也沒什麼...」
「我們這片多是出租房，來往的人都很雜，反正晚上出門你注意一點，不要和不認識的人交流，要是遇到了什麼事，第一時間找我...哦不！找警察叔叔！」
「知道啦，等我有正經工作了，再攢點錢，咱們換個正經一點的小區住。」
齊小果點著頭，手還不斷的在揉自己的小肚子，實在是太撐了。
「不行了，我要站起來溜達溜達。」
接下來的幾天，何意每天都按時去西城廣場發傳單，一大早去買好菜，發完傳單就回家給齊小果做飯吃。
每天早上在公交站，那個時間，都能碰到那個小男孩。
何意漸漸和他熟悉了起來。
這天出門的時候，何意特意揣了兩個蘋果在包里。
果然，何意到的時候，小男孩已經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等車了。
「早啊！」
「早。」
小男孩見何意來了，收起手中的書，和她打著招呼。
何意猶豫了一下，從包里掏出了事先洗好的蘋果，有些不好意思的遞給了他。
小男孩看了看何意遞來的蘋果，雖然沒什麼表情，卻還是接下並說了聲謝謝。
「你叫什麼名字阿？」
剛開口，何意又覺得有些不妥，這樣直接的詢問別人的名字，會不會被當做壞人之類的，會不會不禮貌？
「我沒有惡意的，只是咱們見了這麼多天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我就是隨便問問。」
「我叫余懷。」
「我叫何意。」
何意伸出了手，禮貌的和他握了握，臉上掛著開朗的笑意。
「你做什麼工作的？」
余懷抬頭看向何意，她每天這麼早的出門，但似乎對這個城市也不是很熟悉。
「我在西城廣場發傳單。」
何意很輕鬆的說了出來，並沒有任何難以啟齒。因為她覺得這是一份很正常的工作，用自己的雙手掙錢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這個天氣，不熱嗎？」
「熱啊...但是我暫時沒有辦法找別的工作。」
「你沒有上過學嗎？」
余懷抬頭好奇的看著何意問道，這一問，讓何意突然愣了一下。
她也是上過學的，而且她的成績一直很好，就連高考都是能在全省排上名次的成績。
只是何家怕她去了大城市讀書就跑了，填志願的時候私自給她報了市內一所專科學校。
沒上多久，就被何大志綁到王陽那...
想到這，何意的眼睫垂了垂，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哀傷。
「我也上過學，只是後來出了一些事，就沒繼續上了。」
「那你的成績好嗎？」
這個問題，何意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
「應該不差吧...」
何意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在一個小學生面前說自己成績差，也太...
「我不信，除非...你解開這道題給我看看。」
說著，余懷從書包里掏出了一個筆記本，翻開兩頁上面是一道數學題。
何意接過看了看，有些疑惑的低頭看著余懷。
「你一個小學生，怎麼在看高中的題目？」
「看來你真上過學...」
聽到他的回答，何意的臉上一排黑線...
這小孩還以為自己吹牛呢？
何意向他借來了筆，三下兩下的解答了出來，不光解了出來，甚至在旁邊多寫了兩種解法。
余懷接過了筆記本，他的瞳孔慢慢的睜大，本面無表情的臉上慢慢的划過一絲不可思議，最後夾雜了一絲欣賞。
「這可是前年的高考題，當時正確率只有30%，你竟然解出來了，還用了三種解法，很厲害，我小看你了。」
余懷這是發自內心的誇讚，之前覺得何意這麼大人了連個公交都坐不明白，舉止看起來都不太聰明的樣子。
沒想到她竟能解出困擾自己一周的數學難題。
被余懷突然地誇讚，讓何意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個小孩一直看起來像個大人一樣，看自己的眼神也多是冷漠和不屑...
「也沒有了...哈哈...」
何意乾笑了兩聲，可是余懷卻突然不說話了，這讓氣氛尷尬了許多。
「以後有不會的題目我還可以問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