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連城一個激靈，猛然間睜開雙眼，窗外的燈光投進來，斑斑駁駁的光影如同鬼魅一般，整個辦公室里安靜的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喘息聲。
他的身體被深深地埋進沙發里，脖子被沙發楞擱得生疼，試圖翻身時，才發現襯衫已經被冷汗給浸透了。
他起身從更衣櫃裡拿出一件乾爽的襯衣換上，順手抽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火紅的菸頭把緊簇的額頭映襯得黑里泛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同一頭困獸。
[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夢裡的場景那樣真切，他的心臟還在劇烈的跳動，久久無法恢復平靜。
沉思中的方連城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拿過手機。
已經凌晨四點了，汪紫陌連個簡訊都沒給他發，他記得自己只是告訴她出來走走，一會兒就回去，要在以前，她早該擔心到把他的電話打爆了。
方連城緊盯著汪紫陌的聊天對話框，她好幾天都不再主動給他發消息了，回消息也只是「嗯」、「好」之類的簡短詞彙，確切地說，是在聚會後的那天晚上，那天白天還沒有這麼明顯，雖然中間也反反覆覆的。
[難道她知道了什麼？]
[應該不會，她雖然不像之前那麼溫順了，但對我的態度還是好的。]
[可沒知道什麼為什麼會變了呢？整個人都感覺陌生了很多，不光是態度陌生，甚至連眼神和氣質都變得不一樣了，還有思想上，好像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
……
方連城內心裡有無數個問號在翻滾，汪紫陌一幕幕反常的畫面在他面前浮現：
從後面環抱她，是他們兩個最享受的親昵方式，那天晚上，她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當她回頭看到他的時候，她怎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你。。。。你是。。。。方連城？」
三年愛戀，半年同居，她的反應反倒像第一次見甚至認不出他的樣子，還有她的表情里掩飾不住的遲疑和吃驚。
那天晚上，她問他：「家裡有水果嗎？」家裡的吃食向來都是她準備的，她問出的話卻顯得她像個客人，又在很努力地裝出主人的樣子。
還有昨天，她問他一個月房租多少，她不是剛住進來的時候就知道了嗎？怎麼就像完全沒印象了？
還有做飯的口味也變了，他喜歡吃肉、喜歡她炒菜放很多油，因為吃起來會很香，她向來都照著他的口味做，並且喜歡靜靜地看他吃完，現在做的卻寡淡沒味，美其名曰養生，一副他愛吃不吃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自從那天開始，她開始排斥他的身體，拒絕他靠近，她甚至都不再跟他睡在一張床上。
方連城從那個詭異的夢境聯想到現實，又從現實去推敲那詭異的夢境，他控制不住胡思亂想的大腦：
[難道，這個夢是在暗示什麼？]
[她不會想不開，抑鬱了吧？]
那天晚上，他和暖欣在醉酒的汪紫陌面前溫存纏綿，她不敢面對現實，一個人內耗，無法消解，抑鬱了？
方連城在這個寂靜的夜，在這個容易情緒化的時段，聯想著各種可能。
他再次想到夢境裡那可怕的一幕：汪紫陌倒在樓下的草坪里不省人事，想到這，他迅速披上外套，下樓開車回到了那個小區里。
他習慣性抬頭望一望四樓，黑咕隆咚的，她什麼時候開始不怕黑了嗎？
他滿心疑惑迅速上了樓，門是反鎖的，打不開，他握緊拳頭想砸門，舉到半空中又放下了，他怕吵到鄰居，因為之前幾次他收拾汪紫陌饒了民，被鄰居投訴了好幾次。
他剛一撥通汪紫陌的電話，裡面就發出震耳欲聾的鈴聲。
他心裡暗罵：「她是有神經病嗎？耳朵聾了是咋滴了？手機鈴聲開那麼大！」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是汪紫陌故意的，她不想他在睡覺的時候突然闖進來，所以把門反鎖上，她又怕方連城打她電話聽不到，所以把鈴聲開到最大。
汪紫陌睡眼惺忪起來開了門，沖他禮貌笑笑，說道：「你回來了？這麼晚？快洗洗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汪紫陌瞄到他換了襯衫，是個女朋友估計都要問一問吧，襯衫怎麼換了？
但她不在乎，他們才剛認識沒幾天，原來暗戀留下的念想也都快消磨殆盡了，做什麼是他的自由，她才懶得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上浪費精力。
「你就沒什麼想問的？！」
方連城陰沉著臉，嗔怒道，汪紫陌現在這反應，讓他連發火的藉口都找不到。
汪紫陌竟然職業病似的擺出一副和善又極其有距離感的表情問道：
「怎麼了？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她在職場上就是這樣對待和安撫她的下屬和員工們的，都是些20多歲、情緒還不那麼穩定的孩子，她習慣了。
方連城惱羞成怒，伸手就是一拳，重重的地捶到汪紫陌的肩膀上。
眼看著比自己小上好幾歲的小丫頭越來越不受自己掌控，他能想到的唯一解決方式就是武力，生意場上的那些腦力活動，他都懶得在她面前用。
汪紫陌被推倒在沙發上，愣了一會，自從跟那個渣男分手後，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再有這樣的經歷。
她深呼吸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表情平和地看著方連城，問出了一句讓方連城難以理解的話：
「你和汪紫陌當初為什麼要在一起？」
「少他媽跟我扯些有的沒的，你裝什麼陰陽怪氣的？要不是你托人說你喜歡我，我能跟你在一起？」
方連城氣急敗壞，昨晚他明明還在回憶那些青春年少時的美好，現在就完全不認帳了。
汪紫陌不知道他和22歲汪紫陌之間的故事，方連城的回答讓她以為是22歲汪紫陌上趕著追來的感情，剛才的篤定減弱了幾分。
她替22歲的汪紫陌承受著感情帶來的傷害，卻不能理直氣壯地用自己的閱歷去維護她的權益。
汪紫陌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