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到您了。」
我看著撞到我之後快速退開的保潔員,感覺她那張臉好像有點熟悉,在公司大廳又不好意思直接攔住她,不然回頭還不知道要傳出些什麼我為難保潔的話來呢。
回到我的休息室,我立馬就讓我的小助理幫我去要這個保潔的所有資料。
她有些不理解,但她向來都挺聽話,二話不說就去幫我要資料去了,拿到資料的那一刻,我看到資料上「李蜜」的名字,感覺有些恍惚。
李蜜啊,她不是考上大學了嗎?正常畢業的話不可能只是找個保潔的工作來做呀。
「阮姐,這個保潔員有什麼問題嗎?需要讓老闆去查一下嗎?」我助理擔心地問我。
是需要要查一下,但是卻不能大張旗鼓的查。
我跟李蜜考上了大學之後還是有些聯繫的,但是自從我開始拍戲,聯繫慢慢的就越來越少了。
大概我們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了吧,我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什麼讓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的資料上寫著已婚,有個四歲的孩子。
四歲?
我們是同年考上的大學,我現在才畢業三年,她原本應該跟我一樣,可她的孩子都已經四歲了,那她應該大三的時候就已經懷孕。
難不成是太單純了,戀愛腦發作毀了自己一輩子?
我讓人去查她更具體的資料,我想知道她的丈夫是誰,她是什麼時候跟她丈夫在一起的,還有她的學業到底有沒有完成。
儘管我內心裡已經猜到了答案,但不得到確切的消息,我始終不放棄自己心裡的疑問。
資料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
她丈夫居然是朱展鵬!
那個她知道做了那麼多壞事,還算計過她的朱展鵬!
這個名字別說才過了這麼幾年,就是再過幾十年我應該都忘不了,這是我人生當中遇到的第一個為了自己往上爬能壞的那麼徹底的人。
他真的是為了自己的機會,誰都不放過,任何人都是他可以算計的對象。
資料上顯示,朱展鵬坐了幾年牢,服刑期間表現良好,減刑了一年多,一出來就回老家,搶光了他父母辛苦經營出來的錢。
接著就開始打聽我和李蜜的消息。
李蜜的消息好打聽,我的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他之後又從家裡搶出來的錢在李蜜所上大學的學校後門旁邊經營起了一個小吃攤。
剛開始見到他,李蜜也很心慌,畢竟在她十幾年的人生,朱展鵬大概是她碰到過的最壞的人了。
誰知道朱展鵬只是不好意思地沖她笑了笑,還請她吃東西,一來二去的,李蜜就以為他是真的改造好了,加上童年友誼的加持,兩個人也越來越無話不說。
李蜜會跟朱展鵬說自己的學習壓力,自己跟室友相處之間一些讓自己的煩心事,偶爾也會去他攤位上幫忙。
朱展鵬這人段位一直很高,他先是裝作驚喜的樣子跟李蜜重逢,接著又是給她道歉,跟她說自己的反省,不經意間把自己在監獄裡吃的苦提了一嘴。
惹得單純的李蜜心疼,二話不說原諒了他曾經對自己的算計,兩個人又像小時候一樣玩到了一起。
李蜜休息的時候,只要朱展鵬不擺攤,就會帶她出去玩,一起爬山,一起泡溫泉,一起出去吃好吃的。
就在李蜜大二下學期剛開學的時候,有一次晚上跟室友出去玩的太晚了,回學校時碰到了幾個喝醉了的地痞流氓,剛好朱展鵬在附近擺攤,就那麼準確地管了閒事把李蜜她們幾個給救了。
這資料我看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快看不下去了,難道李蜜就沒有覺得面前的這種招數有點似曾相識?當初他就是想用這一招來對付我的嗎?只不過我察覺的早,沒有上當而已。
同樣的事,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再上演一次,她就被迷惑了?
我實在理解不了這是什麼腦迴路,強忍著心裡的不適繼續看下去。
看到李蜜並沒有因為這個事情跟朱展鵬更加親密之後,我心裡稍稍有點安慰,她應該是還沒有忘記高中時候的事情。
非但沒有忘記,反而從那之後開始慢慢的疏遠朱展鵬。
這個舉動惹來了她室友的不滿,最後她其中一個室友跟朱展鵬越走越近,甚至代替了之前的李蜜去跟朱展鵬說說笑笑,幫他擺攤。
李蜜也阻止過,想跟她們說以前的事,都被室友們說忘恩負義,反而疏遠了她。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個跟朱展鵬走的很近的室友沒有回來,李蜜感覺不對勁,就問其他室友。
雖然被陰陽怪氣了一番,但也得到了答案,那個室友跟朱展鵬處對象了,晚上自然是回朱展鵬那裡不回來了。
我想像得到當時李蜜是有多著急,她這人很多心裡話不愛往外說,但是卻是個純真善良,熱心腸的好姑娘。
就像當初,朱展鵬說想要資助,而我是可以幫他獲得資助的人,李蜜會二話不說幫他牽橋搭線。
那個傻姑娘自己一個人跑去了朱展鵬住的地方,朱展鵬差點就把她那個室友給睡了,被李蜜阻止之後,室友把李蜜給罵了一頓,被朱展鵬哄回去了,還說會好好教訓一下李蜜。
等她的室友走後,朱展鵬也不再裝了,原形畢露的跟李蜜說,除非李蜜跟了他,否則的話他就會對李蜜身邊的所有人下手。
我看著坐在我辦公室泣不成聲的姑娘,一時間竟無法評判,為了別人能把自己搭進去,她已經不是善良了,是聖母,更是蠢!
聽著李蜜說自己的事跡,我不由的想問問她,「你為了你的室友,義無反顧的把自己獻給朱展鵬的時候,有想過就毀了那麼多年努力讀書的自己嗎?有想過會對不起砸鍋賣鐵艱難供你上學的父母嗎?」
她哭的更加厲害,聲嘶力竭的吼:「我不是,我沒有,我沒有把自己獻給他,他給我下了藥,我醒來的時候,身邊不只有他一個人,他說他可以不介意我被這麼多人睡了,可以跟我結婚,可以幫我保密。」
很好,拳頭再一次硬了。
「那你就沒有……」
沒有什麼?我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沒有報警嗎?沒有告訴你的爸爸媽媽嗎?沒有向其他人求助嗎?
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孩子,遭遇了被一群陌生人下藥強姦,一個熟人站出來說不介意,願意跟她結婚,還願意保密。
她那個時候可能只能相信朱展鵬了吧?千錯萬錯都是惡臭男的錯,單純善良的李蜜又有什麼錯呢?
碰到坐了牢出來且已經改好了的童年夥伴,多散發一點善意又有什麼錯呢?怪只怪這個世界有些人的心是真的黑。
「行了,別哭了,那你後面怎麼大學都沒上完呢?就算懷孕了,也能好好上完大學呀,大不了休學一段時間把孩子生了。」
我當時不知道我這個想法是有多幼稚,那時候確實沒有處理過這樣的事情,只覺得李蜜的選擇很多都讓我很吃驚。
心裡對她又是心疼,又是恨鐵不成鋼,那麼大一姑娘,怎麼就能被人給拿捏成這個樣子呢?
她在我面前哭訴了很多,聽得我原本已經硬了的拳頭髮熱發癢。
「本來我也以為我可以好好的讀完大學,然後找個穩定的工作,他說他現在擺攤也賺了不少錢,到時候可以盤個店面,他在家看店,我出門上班,本來一切都挺好的。」
「可是沒過多久我就發現我懷孕了,我本來不想要這個孩子,可他卻不肯,說這個孩子說不定就是他的,非要讓我生下來,讓我辦理休學,生完孩子之後再上學。」
「孩子生下來之後,是個男孩,他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證實了孩子確實是他的,本來說好的讓我回去上學,他卻沒有兌現,反而說我去上學了,孩子在家裡誰來帶?」
「我當時被孩子迷了心竅,一時母愛泛濫,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答應了他,這麼多年我跟他一起到處流浪,擺過地攤,收過破爛,吃過別人扔的饅頭,住過天橋底下,來到這個城市之後,他就不走了,一副好好過日子的樣子,重新開始擺起了地攤。」
「我問他哪裡來的錢?他說讓我別管那麼多,他自然會有辦法,會讓我過上好日子,我信了他,跟他一起擺地攤,什麼都賣過。」
「那段時間除了擺地攤的時間之外,他很少回家,我偶爾問起來,他只說是做其他賺錢的事去了,我也沒有懷疑,畢竟那段時間他的樣子真的挺靠譜的。」
「後來我發現,他總是偷偷撿你的海報回家,還大半夜的對著你的海報……我全當不知道,只要他願意好好的賺錢,認真的過日子,跟我一起把兒子養大,我也沒有其他的什麼奢望了。」
「誰知道後來過了一段時間,突然有一群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人,二話不說把我們擺的地攤給掀翻了,踩壞了不少貨,還押著他讓他還錢。」
「這時候我才知道,他每次離開家除了去撿你的海報,到處打聽你的消息之外,還會去賭錢,輸了不少,家裡的錢大部分都在我手裡,為了讓我安心的在家給他養兒子,除了進貨的錢之外,其他的都在我手裡攥著。」
「她跟我保證她以後一定要好好過日子,不再賭博,我那時候想的是孩子不能沒有爸爸,為了不讓人打死他,我把所有錢都拿出來給他還了債務,我們的小攤因為沒有成本也經營不下去了,我只能出來找事做。」
「可是我什麼都不會,除了洗衣服,洗盤子,當服務員,根本找不到什麼工資高的事情,那件事情之後他確實不賭了,但是經常出去喝酒,喝醉了回到家就叫你的名字,根本不像好好過日子的樣子。」
「我跟他爭執過幾次,他以前從不打我,自從那之後打了我好幾次,我也報過警,但是警察說這是家務事,他們也不好多管,我實在沒了辦法,只能不停的找工作,只要我不回家,他總能老實的,反正他不會不管他兒子。」
「來你們公司我也不是沖你來的,主要是你們這裡的保潔工資太高了,星星你相信我,如果可以的話,這輩子我都不想讓你看到這麼窩囊的我,你就當沒看到過我吧。」
雖然我一直都在說別人善良,但是我自己也很善良啊,除了對那些對我圖謀不軌的人我不會善良之外,面對我曾經的好朋友,我怎麼能不去多管這個閒事呢?
我只問了她兩個問題,「你想不想徹底擺脫朱展鵬?如果你擺脫了他,你的兒子你想不想要?」
「我要的!」李蜜激動大喊:「朱展鵬誰愛要誰拿去,如果有機會我肯定不想跟他一起過,但是我兒子,雖然他也是朱展鵬的兒子,但是他現在被我教的乖巧可愛,我一點都捨不得他,我兒子我是一定要要的。」
之前面對我的時候,她一直眼神閃躲,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只有在說到她兒子的時候,她才能眼神堅定下來。
面前的這個李蜜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李蜜,即便遭受了苦難,仍舊保持了心裡的那一份善良。
「那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做保潔了,我給你換一份工作,李蜜,我們是朋友,只要你永遠不背叛我,我可以給你更好的一切。」
她也上到了大學,也是個肚子裡有墨水的人,我相信我的深意,她一定聽得懂,不然為什麼明知道我在這裡,她還要過來應聘呢?
我從來不憚把人往最壞的方面想,這是點點教給我的,只有我把人想的夠壞,而他其實沒那麼壞的時候,我才會感覺到欣慰,而不是失望。
在李蜜驚喜的眼神中,我給她換了一份稍微體面一些的工作,讓她跟著其他的明星去劇組做助理,可能會累一些,但卻比保潔強了不知道多少。
至於朱展鵬,一個藏污納垢的人,用正當手段來對付這種人又有多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