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柯老師』不是叫『柯藍』,而是根據你的英文名『Crane』來的,對吧?」
顧夏坐在鋪著一次性桌布的餐桌邊,腳踩著紅色塑料凳子的橫檔,一本正經地分析起了自己沒發現「柯老師」就是姜鶴的底層邏輯。◆𝐆𝐨𝐨𝐠𝐥𝐞搜索𝐬𝐭𝐨𝟓𝟐𝟎𝐜𝐨𝐦閱讀◆
他已經完全接受了這份過於巧合的奇妙緣分,並且為此亢奮不已。
他覺得這就是傳說中的「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老天爺故意在他跟姜鶴之間迭加這麼多的buff,就是為了保證他倆的關係更加密切穩固。
姜鶴卻遲遲沒能緩不過勁兒來。
她眯眼審視著顧夏,她的理智告訴她,她絕對在這間店裡見過顧夏,不過那會兒他的代號是「芸姐的兒子」。
在姜鶴的記憶里,「芸姐的兒子」是個高高瘦瘦,頭髮蓬亂,斜背著書包,腦袋上總扣著紅黑色頭戴式耳機的男孩兒。
他的面目是極模糊的,跟眼前的顧夏怎麼都對不上號兒。
「……你對我有印象嗎?」姜鶴忍不住詢問顧夏,顧夏果然搖了搖頭。
姜鶴那會兒剛大學畢業沒兩年,在一家不大的GG公司做文案策略,忙的時候,加班到凌晨一兩點都是常有的。
剛巧公司離小夏烤串店也就500米不到,姜鶴被同事帶過來吃了一次,便驚為天人,但凡加班必來報導,一來二去就跟夏芸熟了。
倆人以姐妹相稱,夏芸還倍兒熱情地要給姜鶴介紹男朋友,知道閆肅的存在後,嗟嘆了好久。
姜鶴5月份時候,被外派到蘇州整整大半年的時間,她回來的第二天就跑過來吃串兒,結果直接走錯了地兒。
這事兒真心不賴姜鶴,實在是因為那間山寨「小夏烤串店」太唬人了,離原址也就不到100米,而且裝修得又是那麼地高端質感,姜鶴一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夏芸兩口子把門店來了個升級改造呢!
結果串兒一上來,她只就吃了一口,就發現不對,肉不對、火候不對,味道更不對,反正哪兒哪兒都不對。
「今兒這串兒誰烤的?顧大哥不在嗎?芸姐呢?」姜鶴當即拉著從旁邊經過的店員問道。
「我是新來的,不大了解,您看您還需要點兒別的嗎?」
「……哦,不用了,謝謝啊。」姜鶴那天隨便吃了兩口,就悻悻地買單走人。
結果還沒走到巷子口,她就撞上了夏芸,倆人一聊,姜鶴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顧建輝雖然氣不過,不過還是聽了工商局工作人員的勸,托人搭上了樂臻餐飲的線兒,沒承想對方理不直氣也壯,說什麼「小夏烤串店」靠他得以發揚光大,「顧老闆說起來還得好好謝謝我呢!」
顧建輝氣得差點兒掀了桌子,樂臻餐飲卻還跟那兒有恃無恐地繼續,「我一開始還想著花個幾十萬,把你那家店給收了,現在看來,也不用浪費錢了,反正你也蹦噠不了幾天了。」
「他們有錢,GG打得猛,活動也做得多,這才不到半年,搞得大家都以為他們是真的,我們這兒才是假的……這他媽上哪兒說理去啊!」
顧建輝坐在黯淡冰冷的烤架旁,根本就是一籌莫展。
「我當時真的沒想到那篇文章有那麼大的作用,純是死馬當活馬醫。」
姜鶴邊說邊撕掉褲子上已經冷掉的暖寶寶,塞進口袋,歪嘴吹了吹自己垂落在眼前的一縷頭髮。
那會兒微信公眾號剛開始火,姜鶴正好有朋友在做本地文化相關的公眾號,粉絲不多,也就三四萬,不光賺不到錢,還天天為選題漲粉愁得睡不著覺。
姜鶴一說要借他的號發篇推文,連GG費都沒來得及提,對方立馬地應了,還給姜鶴髮了個紅包說是稿費。
姜鶴連拍帶寫,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寫了篇大幾千字的文章出來,並且起了個頗為「聳動」的題目,《被資本肆意碾壓的「小夏烤串店」,沒人能救它。》
「柯老師」,也就是姜鶴寫的那篇推文,顧夏也看過,著實動人,他甚至還看哭了。
他後來搞SUM,信心滿滿地寫公眾號推文,說起來也是受了那篇文章的影響。
那是顧夏第一次實打實見識到文字的力量,那篇推文不到12個小時,閱讀量就破了10萬,顧夏的朋友圈都被它刷屏了,好些人跑來聯繫他,說是要幫忙,還引來了當地的多家媒體採訪報導。
樂臻餐飲的惡劣行徑被曝光後,好些被欺騙的加盟商跑去總部要求退款賠償。
與此同時,在當地餐飲協會協調下,顧建輝花了20萬從樂臻餐飲手裡把「小夏烤串店」的商標買了回來。
他家小店也恢復了以往的火爆,顧建輝「烤串金城武」的名號也跟著一炮打響,而樂臻餐飲則被實名舉報偷稅漏稅,只得認罰關門。
「大筋子來咯!」
夏芸端著滿滿一盤子熱騰騰的烤串放到姜鶴面前,「咱們可真是太有緣分了,合著你還幫了顧夏那麼些忙呢,你就是我們家的『貴人』!」
「芸姐,不至於的,都是些小事兒。」
「一點兒都不小,你呀就是太謙虛了。對了,閆肅怎麼沒一塊兒過來啊?又加班呢吧?話說,你倆日子定好了吧?到時候別忘了給我們發請……」
「媽,那邊有人喊您!」顧夏聽他媽越說越離譜,趕緊給打斷了。
「那行,顧夏,你好好招呼你姜鶴姐。姜鶴慢慢吃,想吃什麼就讓顧夏上後廚跟他爸說,立馬給你烤。」
「……哎,謝謝芸姐。」
夏芸越是熱情,姜鶴就越是慚愧尷尬,就連眼前噴香的烤串都不比往日那般誘人。
姜鶴明顯有點食不知味,吃了幾串以後,就開始喝酒。
她剛喝完第二杯,對面一直盯著她看的顧夏,就毫無徵兆地突然喊了一聲,「姜鶴姐姐!」
姜鶴正給自己倒酒呢,手一抖,瓶口直接把塑料酒杯給砸翻了,金黃色的酒液瞬間灑了大半張桌子。
「你給我閉嘴!」姜鶴慌裡慌張地扯了一大團抽紙,飛快地擦拭桌面。
她的臉頰緋紅,警告地瞪了顧夏一眼,完全就是羞惱成怒的狀態,「你要是再敢亂敢,我立馬就走。」
「好吧……姜鶴姐姐。」顧夏賤兮兮地又喊了一聲。
姜鶴說到做到,徑直起身就要走。
顧夏趕緊隔著桌子去拽她的手,那雙平日裡總是眼尾無辜下垂的雙眸因為太過開心,跟嘴角一樣無法控制地上揚著。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喊了好不好?」顧夏嘴上這麼說,不過實際認錯態度約等於0。
「……你鬆開我!別跟這兒動手動腳的!」
姜鶴緊張兮兮地看向不遠處正用菜單板帥氣開啤酒的夏芸,心裡別提多彆扭了。
她倒不是真的生顧夏的氣,主要還是覺得自己不「道德」,活脫脫一個誘拐小朋友的怪阿姨!
這頓久違的燒烤,姜鶴根本沒吃盡興,不過臨走了,她還不忘打包一份肥腸炒飯,那是姜小萍最喜歡吃。
回家的一路上,姜鶴坐在副駕駛座上,一個勁兒地長吁短嘆,顧夏注意到她每看自己一眼,嘆氣聲就格外大上一些。
「我不同意分手!」顧夏突然開口表態道,末了又賤兮兮地喊了一聲,「姜鶴姐姐。」
「……我本來沒這個想法,不過現在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姜鶴沒好氣地翻了顧夏一個白眼。
「這事兒你有什麼可愁的,放心交給我。」顧夏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你可別亂來。」姜鶴滿心忐忑。
「你就放心吧,姜鶴姐姐。」
「……顧夏,你是怎麼認識姜鶴的?」
第二天剛吃過午飯,顧建輝那倆徒弟還沒來呢,夏芸就守著一大盆醃好的牛蹄筋,開始用鐵鉗子串串兒,她邊穿邊跟顧夏閒聊。
「我們……不只是認識,我們現在在一塊兒呢。」顧夏主打一個「速戰速決」,不想讓姜鶴跟他交往有一點兒顧慮。
「在一塊兒了?你跟姜鶴在一塊兒幹嘛?哦,是不是要跟她現在搞得那個老年助浴合作啊?」
夏芸根本沒聽懂顧夏那句話的意思,整個兒一南轅北轍。
「不是合作!就……就在一塊兒了唄,她現在是我女朋友,正式的。」
顧夏一提起這茬兒,就美得不行,臉上的笑根本就都憋不住,人也扭得跟個麻花似的,屁股下頭的藍色塑料小板凳跟著嘎吱作響。
「什麼?女朋友?你是說姜鶴跟你談戀愛?哈,你糊弄誰呢!人姜鶴能看上你?」
顧建輝把一大盆醃好的五花肉從廚房搬出來,剛好聽到顧夏解釋的那句,他根本就不信。
「人姜鶴什麼學歷、什麼水平,人家家裡什麼條件?你啊,純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說什麼呢!」夏芸到底還是向著兒子的,直接踹了顧建輝一腳,「兒子是癩蛤蟆,咱們是啥呀?說話也不過過腦子!」
「顧夏,咱們有目標是好事兒,但是吧,這目標也不能太……太好高騖遠了,是吧?」
夏芸循循善誘道,「姜鶴確實招人喜歡,人漂亮聰明,性格也好,跟個俠女似的,熱心腸兒,媽也喜歡。可給我當兒媳婦兒吧?真心有點夠不大上,而且人家有男朋友,在一塊兒好多年了,都要結婚了……不過兒子你有這個志氣,媽真的是特別替你高興。」
「呵!」顧夏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把手套一甩,翻出他跟姜鶴拍的臉貼臉親密照,徑直懟到他爸媽面前。
「夠不夠得上,不是你倆說了算的。反正這口『天鵝肉』,我是吃上了,怎麼著吧?」
「這是真的嗎?是不是P的?我聽說現在什麼都能P!還有那個什麼AI換臉,可邪乎了。」
顧建輝主打一個油鹽不進,視線在手機屏幕跟兒子之間飛快猶疑了好一會兒,「……你真跟姜鶴在一塊兒了?姜鶴看上你什麼了?」
「……我很差勁嗎?」顧夏簡直要瘋。
「就是,咱家顧夏要臉蛋兒有臉蛋兒、要身材有身材,要腦子有……你看練得多壯啊,這胸肌、這肩膀,現在最流行的就是這個,那什麼『雙開門冰箱』!」
夏芸話鋒急轉,顧夏只恨自己聽懂了他媽的言外之意。
「你小子可以啊!」顧建輝突然又信了,他滿意地用手肘撞了顧夏胸口一下,他沒收勁兒,疼得顧夏呲牙又咧嘴。
「隨我!當初我追你媽,那也是沒人看好,都覺得我痴心妄想,結果呢,還不是打敗無數競爭對手,終於抱得美人歸!」
顧建輝一屁股坐在紅色塑料凳上,也開始串串兒,不過他剛串了兩支,突然抬頭看向顧夏,「姜鶴是不是比你大不少啊?有30了嗎?」
「她比我大7歲,今年33。」顧夏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脯,準備跟他爸據理力爭上一番。
「顧夏,醜話我說在前頭啊,姜鶴具體跟你怎麼說的,我不知道啊,我也管不著,但是有一點兒,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咯,你現在二十啷噹歲,隨便瞎玩瞎鬧瞎折騰,都無所謂,隨時重新開始。可人姜鶴不一樣,跟你耽誤上幾年,人再想換人,可就不好找了!」
顧建輝難得有這麼語重心長的時候,他沒什麼耐心,從來都是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
「你要是不想承擔責任,壓根兒沒考慮結婚的那檔子事兒,麻利兒跟人姜鶴說清楚,別過兩年人家想結婚了,你小子一句『我沒玩夠呢』,拍屁股跑了,這種爛腚溝子的事兒絕對不行!」
顧夏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爸,顧建輝一看他那蠢樣兒就來氣,抓了把刷乾淨的鐵鉗子就往他腿上抽,嚇得顧夏連蹦帶跳地狼狽躲閃,夏芸也趕忙緊張地伸手攔。
「我嚇唬他呢!」顧建輝衝著媳婦兒嬉皮笑臉,扭頭朝著顧夏卻是橫眉冷對,「趕緊說話!」
「……我以為你們會嫌姜鶴比我大。」顧夏實在沒想到他爸會是這個反應。
「女的大點兒怎麼了?我就比你爸大!」
夏芸一臉嫌棄地踢了顧夏一腳,「你這小小年紀,腦子還挺腐朽。我跟你說啊顧夏,你有點兒正形,跟人姜鶴好好處,別之前似的,半點定性沒有,你要是敢欺負姜鶴啊,我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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