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現在這房子跟您沒關係了吧,大叔?
張潔芳站在自家門前時,嘴裡的糖塊剛好化完,只剩了點兒芒果的酸甜滋味。💘😂 ➅❾𝓼𝐇ย𝕏.ℂㄖ𝕄 🌷💲
她已經在自個兒身上來來回回摸了好幾道了,到底也沒找著防盜門的鑰匙。
張潔芳估摸著是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太匆忙,給落在朱啟武那兒了。
可現在倆人已經徹底撕破了臉,自然也沒法回去拿,張潔芳恨得錘了好幾下自己的大腿,只得抬手敲門。
「……誰啊?大半夜的,砸你媽砸,給老子等會兒!」
張潔芳敲了好大一會兒工夫,門裡才響起唐耀燦醉醺醺的含糊叫嚷。
他起身的時候大約是沒站穩,把腳邊的酒瓶子給碰倒了好幾個,伴著叮呤咣啷的動響,唐耀燦又含糊不清地咒罵了兩句,才趿拉著拖鞋往門邊走。
唐耀燦顯然喝了不少,腳步聲很是凌亂,就連開門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折騰了好大一會兒。
「……哎喲喂,誰啊這是?我沒看花眼吧?」
唐耀燦開門一看到張潔芳,原本煩躁不耐的神色立馬變得刻薄譏誚起來,他還故作姿態地抬起手,用掌根揉了好幾下他那雙滿布血絲的眼泡兒,「真是稀客啊!」
張潔芳低著頭,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摳著背包帶,她不想跟唐耀燦多做糾纏,抬腳就想往屋裡走。
可喝多的唐耀燦最是難纏,他岔開腿、張開手,跟只大肚子蜘蛛似的,死死地把著入戶門,不讓張潔芳進。
「別著急啊,說說吧,這大晚上的,怎麼有閒工夫來找我這個前夫了呀?嘖,這……不大好吧?您不是都再婚了嘛,要嫁老頭子、得大房子、過好日子了,是吧?哎喲,不會是……又讓人騙了吧?」
唐耀燦慣會陰陽怪氣地損張潔芳,可張潔芳實在是沒有跟唐耀燦掰扯打仗的勁頭兒,她腔子裡的心缺氧似的越跳越快,直撞得她肋骨生疼、耳朵嗡鳴。
她在害怕。
一想到唐耀燦從今往後的每一天,都會死死逮著這個把柄,沒完沒了地嘲笑她、羞辱她,張潔芳就害怕得不得了。
張潔芳現在只想趕緊回到自己那屋兒,蒙在被子裡頭,安安生生地睡上一覺。
她打定主意,隨即聳起肩頭,猛地往唐耀燦的肋骨上一頂,就把堵著門的男人給撞開了。
「艹!」唐耀燦腳步不穩地往後連退了好幾步,腳上的拖鞋也讓他自己給踩掉了,他一下子就瘋了,朝著張潔芳大聲咆哮咒罵起來。
「張潔芳,跟我這兒你還挺橫的,怎麼一出門就完蛋啊?你他媽就是屬狗的,還是他媽的癩皮狗,記吃不記打的玩意兒!連個退休的糟老頭子,你都拿捏不住,呵呵,這回又讓人白……啊!」
一支空啤酒瓶子砸在了唐耀燦的腦袋上,他悽厲地慘叫一聲,終於安靜了下來。
張潔芳的視線從唐耀燦淌血的腦袋,慢吞吞地挪到了自己的手上,她手裡還攥著那半截啤酒瓶子,尖銳鋒利的玻璃茬口在燈光下瞧著比刀子還利。
「我心情不大好,你就少說兩句吧。」
張潔芳還跟那兒好聲好氣地和唐耀燦商量呢。
她真心沒想傷害唐耀燦,完全是被他罵懵了,只是單純想讓他安靜一會兒。
「趕緊去樓下診所包紮一下吧,回來記得把這些都收拾乾淨,聽見了嗎?」
唐耀燦捂著呼呼冒血的腦袋,眼睛發直地看著張潔芳,跟被敲傻了似的,眼神里的鄙夷嘲諷還有輕蔑飛速消散,深切的恐懼後知後覺地在裡頭傾瀉蔓延。
張潔芳見他不吭聲,疲憊地長出一口氣,想著那還是自己干吧,結果她剛把那半截酒瓶子扔到地上,唐耀燦卻跟那上足了發條的鐵皮青蛙似的,一下子蹦得老高,「聽……聽見了,我……這就去、這就去!」
從那以後,唐耀燦在張潔芳跟前兒老實得不得了,真正做到了「夾著尾巴做人」,就連唐繼文生日當天離家出走,他知道後,也沒多說一個字。
張潔芳瞧著只覺得可笑,早知道一啤酒瓶子就能把唐耀燦「調教」好,之前那麼多年她到底在幹什麼呀!
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張潔芳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這座城市,換個沒人認識她的地兒呆上一陣兒。
「潔芳姐,你真要走啊?我……我捨不得你,是不是因為……因為朱啟武啊?」
臨走之前,張潔芳請李媛媛吃了個飯,李媛媛一直覺得是她跟張潔芳說的那些關於朱啟武的「壞話」,破壞了倆人的關係,傷了張潔芳的心,慚愧尷尬得不得了。
「沒有的事兒,是我們不合適,說起來還得謝謝你還有你們家王健呢。」
「那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走啊?小萍姐知道嗎?她肯定不知道……對了,你們之前不是一塊搞那個什麼老年助浴嘛,還有姜鶴,我記得叫……叫『潔萍助浴』是吧?哎喲,現在讓姜鶴搞得可好了,我那天還在電視上看到有人採訪姜鶴呢,你怎麼不接著幹這個了?」
「……幹了這麼些年,累了,我想歇一歇。」張潔芳強笑著說道。
張潔芳打算去大理,她看網上好多年輕人心情不好啊抑鬱什麼的,都去大理,看看花、看看草,再看看水,住不了幾個月心裡就舒坦了,她也想試試。
不過走之前,她得先把房子的事兒給解決了,幸好很快就到了月底。
「hello,張大姐,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吧?」
亞和信貸的彭英河,也就是給唐繼文還有姜小萍打催債電話的那個人,一大早就笑呵呵地出現在她家門口。
他沖張潔芳敬了個禮,身後那個比他矮起碼30公分的壯漢也跟著點了點頭。
倆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活脫脫像是從卡通片裡走出來的,瞧著就特逗樂兒,可張潔芳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我沒錢了。」張潔芳開口道。
她其實兜里還有錢,朱啟武最終用8萬塊錢「買」回了他那部舊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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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問題是這點錢對眼前的這個大窟窿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於事無補,張潔芳也不想死扛著了,她是真的累了,房子沒了就沒了吧,反正兒子已經「沒」了。
「這房子是你們的了。」
「瞧,我就說吧,咱們張大姐做事兒就是痛快、地道。張大姐,您放心,到時候手續走完,多出來的錢都是您的,我們一分都不多要。」
彭英河邊說邊打了個響指,矮壯男人立馬從深棕色的公文包里掏出文件跟簽字筆,彭英河剛要遞給張潔芳,卻被唐耀燦給喊住了。
「哎,你等會兒!」一直豎著耳朵偷聽倆人說話的唐耀燦突然從他屋裡竄了出來,慌得連拖鞋都甩掉了一隻。
「張潔芳你他媽……咳咳!」
唐耀燦慌忙清了兩下嗓子,用來掩飾那聲咒罵,多年的習慣想改,真心沒那麼容易。
他心虛地摸了摸頭上那道縫了兩針的新疤,定了定神,才繼續往下說,「這房子又不是你一個人兒的,你怎麼說給就給啊?小伙子我跟你說,這房子,它有我的一半!」
「哦?可我記得這房產證上,就只有張大姐一個人的名字啊。」
彭英河的視線落在唐耀燦身上,神色疑惑,明顯不信。
「……你等著,我有證據……張潔芳你先別簽啊,你一個人簽了也沒用!」
唐耀燦邊說邊跑回自個兒屋,從床墊下頭抽出當初他跟張潔芳簽的離婚財產協議,抖摟著手腕子就往彭英河跟前杵。
「你好好瞧瞧,這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房子有我的一半!你們非要拿走……也不是不行,得把我的那份錢先給我,要不然……嘿嘿,反正我天天沒正經事兒,也沒別的地兒去,我就跟這兒呆著!」
唐耀燦抖摟著腿,暗戳戳地威脅道。
「……行吧,那您想要多少?」彭英河一邊認真翻看著協議,一邊好脾氣地問道。
唐耀燦乜斜著睡腫的眼泡兒,上下打量著彭英河,白襯衣加棒球服,臉上乾乾靜靜的,說話也客客氣氣的。
他估摸著這人比唐繼文大不了幾歲,肯定也沒什麼經驗跟閱歷,決定先試試「以理服人」的路子。
要是不管用,再嚇唬肯定也來得及。
「你放心,叔不是那胡攪蠻纏的人,絕對不跟你多要。」
唐耀燦邊說邊打開二手房APP,翻出同小區二手房的最新成交價,呲著大黃牙,往彭英河跟前兒湊。
「你看啊,這家跟我這兒是一個戶型,不過它是頂樓,而且裝得稀巴爛……就這,上個月還賣了213萬呢,我們整個小區的最低價。我這兒是4樓,最好的樓層了,你看看這裝修,另外這家具都是新換的,大牌子,SUM,聽說過吧?光那皮沙發就好幾萬呢!我這房子要是賣,最少也得……230萬,我跟你要115萬,不算多吧?」
「確實不多,實在價兒。」彭英河極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唐耀燦聞言立馬笑了起來。
不過他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從嘴角躍到眉梢,彭英河身後的男人便突然沖了過來,直接照著唐耀燦的肚子,就是邦邦兩拳。
唐耀燦立馬成了只軟腳蝦,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痙攣著身子,把昨兒的夜宵跟啤酒一股腦兒地都嘔了出來。
整個過程不過兩秒,張潔芳直接沒反應過來。
「……嘖,你怎麼又搞得這麼噁心啊?」
彭英河嫌惡地捂著口鼻,看著腳下佝僂著身子,痛苦呻吟的唐耀燦,瓮聲瓮氣地抱怨道,「不是說好了,動手的時候小點勁兒、小點勁兒嘛,有沒有點兒記性了還!」
「彭哥,我真收著勁了!這人不抗揍,我有什麼辦法呀!」矮壯男人一臉無辜道。
「行了,趕緊把人弄起來。」彭英河不耐煩地吩咐道,那股子一直努力掩飾的盲流勁兒終於控制不住地冒了出來。
「……你……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你們別亂來,你們亂來的話,我……我可報警了!」
張潔芳緊張地看著那矮壯男人跟拎一袋子垃圾似的,把滿頭冷汗的唐耀燦從地上扯拽了起來。
雖然她跟唐耀燦現在沒什麼關係了,可終歸做了幾十年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彭英河個外人這麼折磨他。
「放心吧,張大姐,我們不會亂來的,我就再跟他說兩句……最多三句話,好嗎?」
彭英河笑著沖張潔芳比出三根手指,可一轉臉兒,居然就把手裡的財產協議給撕了,嚇得張潔芳差點叫出聲。
而那矮壯男人也已經捏著唐耀燦的下巴,把他的嘴給掰開了,彭英河隨即把撕碎的財產協議揉成一團,往唐耀燦的嘴裡死命塞。
「大叔,你可得全咽下去才行,要不然的話,我只得從……下頭給你塞進去了。」
唐耀燦都快讓這倆人給嚇尿了,眼淚鼻涕嘩嘩地往下淌,他點頭如搗蒜,老老實實地把那份協議全都嚼爛了、吞下去,之後還特意張大了嘴,讓彭英河檢查。
「真乖!」彭英河滿意地拍了兩下唐耀燦的臉頰,那神色、那語氣跟逗路邊的流浪狗沒兩樣。
「現在這房子跟您沒關係了吧,大叔?我這人好說話,給您一天時間,明天中午12點,我來收房,到時候,不光是您,還有您身上這股子……」
彭英河嫌棄地聞了聞自己手指,「這股子臭哄哄的油灰味兒,要是還留在這房子裡,我保證讓您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您信嗎?」
這倆人一走,唐耀燦就連滾帶爬地衝進了洗手間,把自己關在裡頭洗了一個多鐘頭,然後就開始瘋狂打掃自己那屋兒,連飯都沒顧上吃一口。
張潔芳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能聽到唐耀燦一邊小聲咒罵一邊收拾東西。
等她第二天一覺醒來,唐耀燦連帶著他屋裡的所有東西都消失不見了,要不是白牆上那些擦不掉的黑乎乎腳印還在,張潔芳甚至覺得那間屋裡,壓根就沒人在裡頭生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