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這個叫芸娘的年輕婦人到底怎麼回事，有關夜娘娘的事說完了也不肯走，相反扯了些無關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著。
季耀有些煩躁，伸手把玩著她遞過來的茶杯，見她說一會兒話便自顧自的倒一杯茶喝，越發覺得口乾舌燥。
忍了又忍，他到底還是沒忍住，端起茶杯一口喝下去。
這壺裡的茶水不是熱的竟然是涼的，就如同深井裡剛打出來的地下水一般，貿然伸手進去還有些刺骨。
不過涼的也好，勉強緩解了他心中的煩躁。
季耀站起身，走到窗戶旁，裝作不經的往外瞧，隨口問了句，
「也不知道幾更天了。」
芸娘聽了他的話像是剛反應過來一般，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起身往門外走，
「瞧我，好多年沒見過外人了，竟不知不覺拉著小公子聊了這麼久。
公子這就好好休息吧，明日我讓人把早膳送來。」
季耀見她出了門才算是鬆了口氣，再聊下去他怕自己會露出馬腳。
照例點化了兩隻紙人命它們守夜，只是這次他特意叮囑了一番千萬別拔腿毛了，那滋味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些酸爽。
……
「他睡下了？怎麼同他說了這麼久。」
芸娘從季耀房間出來，回房的路上經過前廳，婆母坐在那，眯著眼睛，像是特意等在這裡一樣。
「睡下了，許久未曾見過外人，一時興起多聊了幾句。」
「嗯，去看看笙哥兒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嚇著了，丫鬟說怎麼也睡不安穩。」
「我去瞧瞧，婆婆放心，明日過後，他便不會再睡不穩了。」
「希望吧，明日可千萬不要出現差池才好。」
……
季耀這一覺睡得長，他覺得自己好像躺在了搖籃里，被晃來晃去，很是舒服。
醒來是因為他聽到了房門被推開的吱嘎聲，接著一個女孩子略帶歡喜的聲音傳了過來，
「夫人，笙哥兒醒了。」
季耀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倏的睜開眼，一張兩頰紅艷艷的大臉懟了過來。
臥槽！
季耀猛吸了一口涼氣，後背猛的一震，恨不得穿透床板躲到底下去。
什麼妖魔鬼怪。
還沒等他使上勁翻身坐起來，這張大臉的主人一手托著他的腦袋，一手托著屁股把他抱了起來。
抱了起來！
季耀真想給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他一個一米七八的大男人就這麼被人像抱小孩一樣抱起來。
他伸手試圖推開面前這倆快要把他埋進去的饅頭，可剛抬起胳膊，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
這蓮藕狀的肉胳膊，胖乎乎的小爪子，這他媽是誰的啊！
「夫人，笙哥兒醒了可怎麼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兒。」
「把他給我吧。」
芸娘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接著那張熟悉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她唇角微微勾起，手臂來回晃動了幾下，見他張著嘴哇哇亂叫，便伸了根手指抵到他的嘴巴上，
「噓，再哭被夜娘娘聽到，今晚就要把你抓走了。」
媽噠！
這時候季耀還不明白自己中招了，那他就是真的蠢了。
就是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讓自己變成了他兒子的模樣。
見他安靜下來，芸娘又把他放到床邊的搖籃里。
「老婦人這個時辰應當起了，小紅，你看好少爺，記住千萬別讓他跑出去。」
「是，夫人。」
臨出門前，芸娘又摸了摸季耀的腦袋，像是憐憫又像是惋惜的說了句，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不能有事。」
聽到她的話，季耀的一顆心沉了下去，若是他沒猜錯，這個芸娘是想讓他頂替自己的兒子被夜星子吃掉。
怪不得昨天晚上邀他進府，原來從見到他那一刻，這女人就已經打算讓自己做那個替死鬼了。
叫小紅的丫鬟見他沒吭聲，便拿了幾團線坐到腳踏上打絡子。
在她視線之外，兩個巴掌大的小紙人順著床鋪滑到地上，又互相拉扯著爬進了搖籃里。
季耀如今說不出話，只能用眼神去瞪這兩隻站在他小肚子上的紙人。
這兩隻紙人也委屈的緊，主人只吩咐了有危險叫醒他，可昨夜並沒發生什麼，就是主人變小了點，別說腿毛了，就連頭髮都少的可憐。
接受到倆紙人傳來的情緒，季耀只能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等他從這鬼地方出去，他一定要給這些小東西開個班。
如今他變成了個還在吃奶的嬰兒，別說拿風華斬妖了，就是想翻個身都得靠倆紙人在後面推一把。
難不成真要陰溝裡翻船死在這？
不過是略微動了動腦子，一股濃重的疲憊感就席捲而來。
季耀打了個哈欠，怒罵了一句這該死的嬰兒本能，接著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原本坐在旁邊的小紅不知去了哪裡，只有芸娘坐在桌邊，手裡拿著一把剪刀輕輕撥弄著桌上白燭的燈芯。
似乎是感應到季耀在看他，芸娘起身走了過來，
「本以為你會一直睡下去的，畢竟睡著了就不會害怕了。你也不必恨我，要怪就怪你來錯了地方。
估摸著要到巳時了，你該上路了。」
芸娘也沒指望他能回自己句什麼，伸手把給季耀套了件棉袍子便往外走。
院子裡不知何時多了個四四方方的籠子，這籠子五面已經蒙上了白紙，只有頂部沒有封上。
芸娘把他塞進了籠子裡，又把剛剛剪好的白燭一同放了進來。
頭頂的蓋子闔了起來，接著便是木錘敲擊的聲音，一下，一下，徹底斷了季耀爬出去的路。
季耀被困在籠子裡足足有一個時辰，因為看不了時間，他也只能從更夫那句平安無事裡猜測，現在應該是子時了。
撲稜稜翅膀扇動的聲音突然從上空響起，接著便是同昨晚一樣嘶啞的鳥叫聲。
籠子裡的蠟燭似乎感應到什麼，突然忽閃了一下，接著一張全是褶皺的老人臉出現在了白紙上。
這張臉老態十足，因為沒有血肉支撐，整個皮都耷拉著。那雙眼睛渾渾濁濁，只在看到季耀時，閃過一絲精光。
完蛋了，要被吃掉了！
就在季耀以為自己真栽了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
「呦，小傻逼，鳳凰山一別五年，你怎麼還返老還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