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珏看著有些癲狂的女兒，想到了自己。
果然逃不開遺傳。
大概正常些的就只有周桐。
他腦海里突然冒出陸連城還是個小小嬰孩的模樣，那樣小，那樣無辜。
一貫冷漠自私的腦海里突然第一次有了幾分不忍，「連城，我若說你哥哥雖然是我們領養的，但也是你表哥呢？」
陸連城呆呆地望著陸珏，「爸，你騙我的是不是？你和媽根本就沒有親戚，我哪來的表哥。」
陸珏沉默了幾秒，「相親嫁人成為一個正常人不好嗎？」
陸連城尖叫起來，「不要！你根本就不知道哥哥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你從不管我，從不管我和媽媽！只有哥哥，哥哥是我和媽媽的支柱！是我的光！」
陸珏嘆息著搖了搖頭，想起初見謝芝的那個下午。
從小作為私生子生活在母親逼迫，眾人冷眼中的他，終於得到允許進了謝家，見到了屬於自己的光。
那一天的木棉花開得格外艷麗，成為他一輩子的回憶。
「好！」陸珏很快收拾好那些回憶，「我安排車帶你們走。」
陸連城擦乾眼淚，「謝謝爸。」
陸珏又沉默了，他好像從來沒仔細看過這個女兒。
他這輩子在世界上似乎只有兩個目標，一是奪回謝家屬於他的產業，一是報復。
報復謝玉霆，報復不肯跟他走的謝芝，報復看不起他的所有人。
他這輩子，策劃了許多事，也成功了許多次，但他都沒多高興。
在知道妻子生了一個女兒，未來無法生育後，他也沒多生氣，但也沒有再多關注她們。
時間也這樣慢慢走著，一轉眼，他的女兒也到了他做選擇的時候。
當年，是去香江還是留在大陸，他義無反顧地留在了有謝芝的地方。
而今天，他的女兒跟他做了一樣的選擇。
他沒有後悔過。
但，他大概是希望她能早點後悔的。
不過，他大抵是沒機會親口告訴她的。
陸珏猛地咳嗽一下，用帕子擦掉唇上的血跡。
陸勝陵不會被囚太久，他一定會在這之前，帶走謝玉霆！
離開陸家過後，兩人竟然在大院裡碰到了霍家老太太。
她看到兩人，並沒有多驚訝。
顧城南恭恭敬敬地叫了她一聲奶奶。
霍老太太比上次看著要蒼老不少。
她打發顧城南去幫她去家裡取東西，隨即跟周棉說起話來。
「兩個孩子回到你身邊了?」
周棉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試探，假裝震驚，「什麼意思？宣宣和知夏怎麼了！」
老太太沉默了幾秒，「你就別裝了，如果不是你帶走孩子，你現在還有時間跟城南約會？」
周棉打死都不可能承認，「霍奶奶，你不是承諾會照顧好孩子們嗎？你現在的意思是他們丟了？」
她越是逼問，霍老太太神情越發嚴肅。
「霍老奶奶，你什麼意思？怎麼孩子丟了你還有閒心散步？我可憐的孩子們啊，我真以為跟著她你們能過得更好，誰知道……嗚嗚嗚！」
周棉作勢要哭，霍老太太不得不阻止，「哭哭哭，哭有什麼用！城南已經找到他們了。」
她這才停下裝模作樣，「那你們怎麼不去接？」
「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動一動不就散架了！城南在京市也有事，只能讓他的下屬去接。」老太太生氣突然足了幾分。
周棉當然知道她在撒謊，但她不知道是她騙她還是顧城南撒謊。
「那我能看看孩子們嗎？」她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思念孩子心切的母親。
霍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隨即才開口，
「城南為了你，放棄了小敏！把老三媳婦氣得找了城南領導。」
周棉模模糊糊想起來，霍家老三不就是顧城南親爸？
他媳婦不就是顧城南的繼母。葉程均和葉程敏好像是她哥的孩子。
難怪家裡長輩都希望兩人能成，原來是有這層關係在。
「他沒事吧？」
「呵！」霍老太太陰陽怪氣，「好好的升職機會說沒就沒，算不算沒事？」
周棉沒想到顧城南竟然會付出這樣的代價，不過，他一開始不是早就說好了是假的嗎？
想來，除了他，就連身為當事人的葉程敏也沒想他會真的取消兩人的婚約？
「本來就只是大家的誤會，就因為這樣沒了升職機會，是不是太嚴厲了？」周棉小心翼翼問。
霍老太太瞪了她一眼，「若不是為了自己的侄女，老三媳婦怎麼可能如此輕易接受城南？葉家雖然沒了，但人脈可還在！他倒好，就為了你，把人家得罪完了。」
周棉也沒想到顧城南就這麼輕飄飄的，就把自己的前途給葬送了。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原諒他。
給了他希望，讓他不顧一切來自己身邊，真的值得嗎？
霍老太太揉了揉眉心，「我之前是希望你看到我們兩家的差距，能自己退出。可我發現你並不明白，或者說你很自信。沒有鄉下姑娘那種自卑心態。」
「可是孩子，你有沒有為城南的未來考慮過呢？你知道像他這麼年輕就能當團長的人有多稀少？向上走的路僅有他一個人又有多難？」
「不可否認你比小敏適合他，但小敏背後的助力或許可以讓他走上連我們霍家人都到不了的高峰！」
周棉聽明白了，霍老太太說白了還是想讓她主動離開顧城南。
可是最後那句話她聽了不痛快，難道顧城南的存在就是為了替霍家到達一個頂峰位置嗎？
顧城南拿著衣服來了，霍老太太跟顧城南說了幾句話，便離開。
兩人一路往周棉臨時住所走去。
雪已經停了，但路上行人不多。
顧城南想要牽起周棉的手，卻被她無聲拒絕。
他走到前面，擋住周棉的去路，「棉棉，是不是剛剛奶奶說了什麼？」
周棉不看他，「你跟她說你找到孩子了？」
顧城南點頭，「你就算神不知鬼不覺把孩子們帶走，他們未來讀書生活都需要證件，你總不可能讓他們當黑戶！反正，我只會有你一個媳婦！孩子們回來了也會跟在你身邊長大。」
周棉苦笑，「你還挺自信，我只是暫時給你一個機會，又沒說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顧城南眸光堅定，「可我不是！我這輩子只認準媳婦！我們的孩子，只會在你我身邊長大！」
周棉心尖顫了顫，可她一向不是黯然魂傷的性子，還是決定把話說開，「可你奶奶說了，跟我在一起，或許這輩子沒法晉升，只能永遠待在這個位置上！我怕你有一天會後悔，會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