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研究所大門，外面艷陽高照。
場外正中央，一條長而闊的大紅色橫幅迎風招展。
紅底上偌大的白字，奪目吸睛。
「戴茜利慾薰心，竊取導師成果！」
橫幅左右，各立兩米高的易拉寶展架，上面赫然印著戴茜的巨幅照片。
櫻音一身紅色衝鋒衣，舉著小喇叭在喊，「看一看啊瞧一瞧，小助手竊取導師學術成果，轉身變博士！」
好奇的路人三三兩兩地圍過來。
沈皓在旁拍照取材。
蘇悝上前接過櫻音的喇叭，櫻音則接過沈皓的拍照手機。
沈皓開始手持雙槍，指揮網上的兄弟們衝浪。
三人分工明確。
咱一無所有的底層討薪人，能有什麼呢，無非三件套：拉橫幅，大喇叭，人民群眾網際網路。
「戴茜，原蘇昭遠助手，陰謀竊取導師十年研發專利……」
清亮高昂的聲音，隨著喇叭往外往上擴散數十倍。
周邊的辦公樓，無數窗戶里頓時噗噗噗……探出一顆顆的腦袋。
科學園區，百年難遇這種接地氣的好戲。
高知分子們倍覺新鮮，都很興奮，簡直提神醒腦哇。
人們從大樓湧出來，圍上來，互相打聽，紛紛議論。
裡面當然有研究所本所的人。
幾個人搖頭，「這戴茜學術不咋地，就擅長走上層老男人路線！」
「把個學術搞得烏煙瘴氣，我們專心做學術有什麼用？」
又一人道：「她這事做得太絕，自己吃肉，怎麼也得給孤兒寡母留點湯！」
另一人則小聲說，「這是蘇……她爸爸自己給人家的，又有什麼好鬧的！」
「要怪就怪自己老爸，精蟲上腦！」
「你們不許胡說八道！」蘇悝揮舞胳膊，憤然反駁，「我爸……！」
可無從反駁。
「你們別亂說，蘇教授跟戴茜沒什麼事！」
在一眾議論中，一個聲音特別響，蘇悝感激地看向說話的人。
是一位中年婦女，穿著紫色保潔服，身材胖胖的，白白團圓臉，燙一頭羊毛卷。
她想起來了，她是爸爸實驗室的保潔，姓姬，因為姓氏很少見，所以就記住了。
「姬阿姨，你在我爸實驗室干那麼多年，你了解我爸為人的！」
姬阿姨點頭，「蘇教授一心撲在研究上，哪有閒心搞這個哦！」
她頭靠近蘇悝，聲音悄悄，「小蘇跟你說，我發現個不對勁……」
蘇悝心裡一激靈，抓住她肩膀，迫不及待問：「姬阿姨快說，你發現了什麼，有什麼不對勁！」
「姬秀芳！」
一聲厲喝，兩人抬頭循聲望去，居然是戴著大口罩和大墨鏡的戴茜。
「你在這湊什麼熱鬧！」
姬秀芳被戴茜斥得臉紅，訥訥擠出圍觀人群。
妖精居然還敢現身！
我讓你現原形！她向櫻音揮揮手，使使眼色。
櫻音立刻會意，繞到戴茜身後，出其不意扣住她的手。
蘇悝三下五除二扯掉她的口罩，墨鏡。
大喇叭懟准她，「都來看都過來看，這位年輕有為女博士，學術毫無建樹，只會騙別人的研究成果！」
大家紛紛圍擁上來，一睹「女博士」風采。
戴茜想逃，可被蘇悝她們一邊一個扯住，大庭廣眾無所遁形，她羞恥地埋頭想藏起來。
搞學術的人最痛恨這種歪門邪道的同類，他們不費時不費力，但利益卻總是這種人獲得。
有人上前把她頭抬起來，「我聽說過這事，就是她，一個助手撈走導師十年的心血！」
「呸，打扮人五人六的，原來是這種人，可恥！」
「敗壞風氣，丟醫藥畀的臉啊！」
……
「什么女博士，就是一尊狗屎盆鑲金邊！」
圍觀的眾人哄然大笑。
此時，一輛S級邁克赫駛向醫學研究院。
卻見研究所大門前，人群圍了三層外三層。
副駕的楊聰降下車窗，側耳聽了會，回頭對後車廂道：「沈董，好像戴茜惹上什麼麻煩了。」
沈君霖坐姿如常，眉目淡漠，「不用管，繞後門進。」
邁巴赫緩緩往前移動，這時一群人從車旁經過，議論聲飄進車窗。
「聽說她媽媽也自殺了，她成了孤女！」
「啊？那蘇教授女兒太可憐了！」
「唉，小姑娘怕是沒路走了，只能這樣鬧鬧了！」
……
楊聰摁住正上升的車窗，倏地回頭，「君霖，好像是蘇悝……」
「什麼？小悝！」
沈君霖驚得交疊的雙腿放下，車門一秒被推開，轉眼人已衝到車外。
楊聰和凌風也急急下車，追上去。
半小時後，昊遠大酒店大堂。
沈君霖直身端坐沙發，面色冷凜。
在他的面前，沈皓和櫻音耷著頭，垂手而立。
「為什麼不跟我說？」
面對一貫嚴厲的叔叔，沈皓只敢暗翻眼皮，嘴裡囁嚅，「戴茜不你未婚妻嘛，告訴你不就與虎謀皮！」
「你！」
沈君霖眉目棱起，抬起手指，「她幾歲，你幾歲，你跟著她胡鬧！」
沈皓挺挺胸脯，目視前方，「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那才叫真男人！」
他暗藏的陰陽怪氣，沈君霖聽出來了，垂眸抿抿唇，不再說話，手往外揮了揮。
「楊聰，送他們倆回學校！」
「蘇悝呢！」沈皓和櫻音異口同聲。
「她……你們不用管！」
沈君霖沉著臉。
「叔叔，你別怪蘇悝，是我出主意去罵你老婆的！」
櫻音一甩高高的馬尾，仗義攬責。
沈君霖閉眼揮揮手。
楊聰推推他們，「走吧，活祖宗！」
酒店樓上，一間豪華套房內。
蘇悝人貼在落地窗上，額頭抵著玻璃，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窗框。
聽到門響，她動作停下來。
身後淡淡的薄荷香。
她知道是誰來人，卻仍不回頭，把整張臉貼在玻璃上。
「做事前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男人聲音低沉，卻還算和緩。
蘇悝臉往玻璃上一壓……笑話，搞你女人還跟你商量？
「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我看看，有沒有磕碰到？」
她仍是不理，一味把臉往玻璃上壓，壓得五官都扁了。
「玻璃冰不冰，別凍著了！」
沈君霖伸手試著去拉她胳膊。
「假惺惺，要你管！」
蘇悝手重重一甩。
沈君霖似乎也生氣了，拽住她手腕，用勁往外一扯。
蘇悝卻順力一轉，整個人撲進他懷裡。
頭拱進他懷裡，冰涼的臉貼著僅隔一層襯衫的胸膛。
胸口一片冰涼，接著是兩汪溫熱的濕意，沈君霖輕嘆一聲，手臂緩緩落在她後背上。
低低的隱忍的啜泣聲。
他的手掌撫摸女孩的後背，溫柔撫慰。
啜泣聲卻沒有因這撫慰變小，反而變成嗚咽。
沈君霖低頭，唇憐惜地碰碰她的發頂，「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嗯？」
蘇悝抽噎著，仰起頭。
「我相信爸爸，媽媽也相信爸爸，爸爸卻背叛了我們，我們也相信你，可你可你……」
淚水驀地迸濺，她痛哭失聲，「你也背叛了我們！你跟她結婚，聯姻，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