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鬼魅般,一個身影。
而軟在他懷中的蘇悝,注意到他的異樣,沈君霖一秒把她裹在懷裡,護住她。
可她的小腦袋偏從他手臂下方鑽出去。
她看到了門口的戴茜。
站在那像一個落魄女鬼,全身淋濕了,嘀嘀嗒嗒往下淌著水。
這時,三個人都沒再有動作。
一里一外,雙方都看著彼此。
就像電影畫面突然卡格,無聲,沉默,又漫長。
蘇悝粉白的身體偎在沈君霖懷中,在暗夜裡發出唯一的,珍珠般瑩瑩白光。
她頭枕在沈君霖的肩上,朝戴茜軟軟一笑,是疲倦極了,卻又滿足極了的笑。
一道電閃雷鳴,照亮戴茜慘白的臉,他們看見她笑了,笑得陰森,毛骨悚然,形如鬼魅。
待閃電過去,門口空蕩蕩,沒有了人,只有窗外滂沱不盡的雨聲。
蘇悝把沈君霖的衣物遞給他,「你去送送她吧,下那麼大雨,別出什麼事。」
沈君霖接過衣物穿著,「好,我很快回來。」
下床後又返回來,用力抱緊親親她,「別怕,一切有我。」
「嗯,去吧,別擔心我,注意安全。」蘇悝舒服往大軟枕上一靠。
這時門外咚地一聲響,大概是戴茜暈倒了。
沈君霖大踏步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頭,「好好的,等我回來。」
「不用回來,你今晚就陪她,萬一她想不開,像我爸爸一樣自殺呢。」
蘇悝翹起腳,很不厚道地笑了。
沈君霖看她幾眼,若有所思,轉身離去。
待他身影消失,蘇悝手腳攤開,四仰八叉仰躺在雲朵般大床上,一聲嘆呼,「真特媽爽!」
躺了一會,她進浴室,放了滿滿的一缸水,加了一瓶雲松精油。
舒舒服服地泡起來,只覺全身通泰,神清氣爽,「舒服啊!」
她愜意靠著,拿出手機撥通電話,「謝總,你可以行動了!」
「怎麼說怎麼說?」那邊謝柏川急不可待。
「剛才,戴茜親眼目睹她的未婚夫……在床上跟別人鵝鵝鵝。」
「啊哈,沈君霖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居然跟我一德性!」謝柏川在那頭哈哈大笑。
「你知道嗎,一個女人親眼看見心愛的男人抱別人床上滾,會是什麼感受嗎?那是肝膽俱裂,生不如死!」
謝柏川在那邊點頭,「對,親眼目睹和知道是兩回事!蘇悝你這離間法好啊,我對你刮目相看!你怎麼辦到的,那女的誰?」
蘇悝哼笑,「其他你別管,謝總,現在還小看我嗎?」
「不不不哪有哪有,從來沒有!」謝柏川心虛否認。
「謝總,我已擊垮她精神,她現在失魂落魄,你在網上丟什麼炸彈,她都毫無反抗之力。接下來就靠你了,一定要她身敗名裂,萬人唾罵,一無所有!」
「好勒,你就等著看好戲吧,小悝寶!」謝柏川在那邊摩拳擦掌。
蘇悝眉頭一抿,語氣變嚴肅,「謝柏川,謝總,你以後不許再稱我小悝寶,不能再給我發曖昧信息,也不許對我有一絲非分之想!」
「啊……這……」
那邊謝柏川覺得她一下變了,不再是那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孩。
「從此以後,你對我放尊重點!我是你的盟友,明白嗎?」
那頭謝柏川也正經起來,「明白了,蘇悝,你憑實力獲得我的尊重,配當我的盟友。」
掛完電話,蘇悝輕鬆愜意地往後一躺,覺得身後有些異樣,轉過頭。
浴室門口,沈君霖直直站在那,人如風雪寒松。
剛才通話太投入,她根本沒注意到,「沈沈叔叔叔……」
她嚇得咚地滑進浴缸,在水裡撲騰好一會兒,才扒拉住缸沿,「你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沈君霖緩緩走至浴缸前,「從你第一句謝總就在了!」
蘇悝抹去臉上的水,「……既然你全都知道了,」
她攤手攤腳,大剌剌躺回浴缸,乾脆不裝了,「那隨你怎麼樣了。」
沈君霖居高臨下看著她,目光冷然,「為什麼要這樣做?」
蘇悝冷笑,「沈叔叔又何必多此一問,我早說過,我恨你們,要拆散你們,讓你們狗咬狗。」
「自始至終,我只是你報復戴茜的棋子?」
男人的聲音如雪花從頭頂落下,片片冰冷。
蘇悝感覺周身汗浸浸,怎麼燙熱的水也溫不熱。
「對,我勾引你就為報復她,哄你拿回專利股份,今晚,也是我通知戴茜來親眼目睹的。」
聽完她的話,沈君霖沉默一瞬,居然笑了笑,轉身離開,身姿依舊挺拔如松。
走到門口,他停住腳步,背對著她,語氣略自嘲,「不是說愛我嗎?」
蘇悝閉上眼睛,喉頭使勁咽了咽,「也許……愛吧,可我更愛我自己,我就是這麼一個自私的人。」
門口背影消失,腳步聲也漸漸消失,浴室歸於寂靜。
之後,整幢大樓也歸於寂靜,空空蕩蕩。
她哈哈大笑,扯下脖子上掛著那對耳釘,一邊晃蕩把玩,一邊唱起歌來。
「曾在我背包夾層里的那個人,
陪伴我漂洋過海經過每一段旅程,
隱形的稻草人 守護我的天真
……
……在書桌角落的那個人
變成我許多年來紀念愛情的標本
消失的那個人 回不去的青春
忘不了愛過的人,才會對過往認真
……從沒想過失去你 卻是在騙自己」
唱著唱著喉頭哽咽,但她更用力地,撕裂地唱出來。
「最後你深深藏在我的歌聲里
只願得一人心 白首不分離……」
唱到這一句,她已聲嘶力竭,身體佝僂成一團。
那對耳釘硌在胸前,要把胸口刺穿似的,真的好痛。
痛徹心扉。
第二天,大年三十。
蘇悝回到楠溪陪外婆。
一大早,整個互相網炸了鍋。
醫學女博士戴茜,權色交易,套取國家科研經費……
昔日風光無限的青年學者,諸多榮譽加身的巾幗英雄,被扒盡畫皮,露出真面目。
沈皓打來電話,震驚又興奮,「蘇悝,那老巫婆終於現原形,大快人心,她現躲在房裡不敢出來,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接著櫻音打來電話,整一天她電話不停。
謝柏川電話說:「舉報材料我年前已寄出,相關部門對她已啟動了秘密調查,這回,她絕對翻不了身!」
眼淚噴涌而出,蘇悝站在院子裡仰天大笑,這才體現天理昭彰,恩仇有報!
擦擦淚,她進屋高喊:「外婆……」
把外婆拉到桌前坐下,SD藥業的持股書推到她面前,說:「外婆,戴茜作孽太多,老天要對她進行懲罰了……」
外婆捧著持股書老淚縱橫,「過兩天去上墳,讓你媽好好看看……」
此時沈家花園。
戴茜癱躺在臥室地板上,雙目空洞,形同一隻瀕死的老母雞,被人拔光毛扔在地上。
她旁邊的手機播放著視頻,正是她和鄭青山的床戲。
一雙藏青色棉拖鞋出現在眼前,她掙扎著坐起來。
沈君霖居高臨下看著她,面無表情。
戴茜蜷起腿靠在床腳,「你來幹什麼?看我笑話嗎,沈君霖,你也好不到哪裡去,無非跟我一樣的貨色!」
她譏諷,「把恩師女兒照顧上了床,搶親侄子心儀的女人,沈君霖,你從來都比我更骯髒,只不過比我更會裝而已!」
沈君霖面無波瀾,語氣平靜,「事已至此,你覺得我們互相指責還有什麼意義?」
戴茜攏攏亂蓬蓬頭髮,自嘲,「正中他們下懷。」
「戴茜,你從來是一個堅強的人,想好怎麼反擊了嗎?」沈君霖問。
「我要讓他們兩個全部死!」
戴茜眼冒凶光,聲嘶力竭,「毀我,我也要毀了他們!」
「戴茜,光喊口號有什麼用,有本事就這麼去做!」
他在她面前蹲下,盯緊她,「只是戴茜,你能殺得了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