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村。
一大早，不知道哪裡缺德的玩意，便拿著個鑼在村子裡敲來敲去。
「咚咚咚，快來看，快來瞧啊，楊大志家欠錢不還啦！」
「咚咚咚，快來看，快來瞧啊，楊大志家欠錢不還啦！」
有些正在睡夢中的村民剛想發火呢，仔細一聽喊話的內容，眼前一亮。
有好戲看了。
眾人飛速的穿好衣服，往楊建光家趕去。
雖然楊建光家大門緊閉著，可這時候門口路上已經圍了好大一圈人，正對著裡頭指指點點著。
春蓮子看著楊建光家門口的這一幕，激動的身體都在打抖。
「有些人啊，生了個孝順兒子，卻害死了自己。」她似乎生怕別人聽不到一樣，扯著嗓子在人群中喊個不停。
「世界上竟然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家啊，竟然欠別人的錢不還，真是活該窮一輩子！」
「春蓮子，你背後嚼舌根，不怕人家建光回來砍你啊。」一旁的村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說道。
聞言，春蓮子聲音一滯，不過很快她又充滿了底氣。
自己背後，可是有人撐腰的。
人群中，一把椅子正放在正中央，而大象就這樣四平八穩的坐在了楊建光家門口
「我……我怕他一個小毛孩，別說她回來了，就是他站在我面前，我也照樣罵！」
春蓮子一邊小聲的說著，直到看到人群中大象對著她點了點頭她這才瞬間有了底氣，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繼續罵了起來。
把陳芳家罵出來，就有一百塊錢，這麼好的事，春蓮子可是頭一回見？
「陳芳，你還要點臉嗎，你媽偷了我的棺材，你兒子又欠別人的錢不還！」
「你全家都這麼不要臉，難怪生的兒子也這麼不要臉？你兒子這個短命鬼哦，活該死在外邊……」
「砰！」院子們被猛得打開，陳芳如同一頭被暴怒的母獅子，舉著一把鐵鍬，紅腫的雙眼死死的盯著人群中的春蓮子，一字一頓的說道。「春蓮子，你再說一句，我撕爛你的嘴！」
楊大志也臉色陰沉的從門後面走了出來。
「陳芳妹子，大志兄弟。你們終於肯出來了。」
大象一臉笑眯眯的。說道，「你兒子借了我兩千塊錢，現在他人沒了，人走債不空，你們可得替他還上。」
「大象，你到底想怎麼樣，憑什麼你說欠了就欠了？」陳芳被氣得渾身顫抖，死死的攥住了手中的鐵鍬。
大象卻絲毫的不以為然，從口袋掏出一直借條攤開，向著面前的楊大志招了招手，笑容虛假無比。
「鄉里鄉親的，可別說我大象欺負你家，大志過來看看，這是不是你兒子的字跡。」
儘管隔著幾米遠，陳芳還是一眼認出了借條上的簽名。
這是她兒子的字跡！
她腳一軟，手再也握不穩鐵鍬，渾身無力的癱倒在地。
兩行清淚，已經無聲的流下。
她最愛的兒子，一直信任的兒子，竟然做出了這種錯事。
這輩子唯一驕傲的兒子，沒有了！
她的教育，是失敗的！
是她，是這個貧窮的家，逼著兒子走上了這樣的一條不歸路！
這一刻，陳芳已經沒有力氣去爭辯什麼了，就連外界春蓮子的辱罵也變得充耳不聞起來。
失望、自責，各種情緒，頭一回充斥在這個堅強了一輩子的農村女人身上。
看到借條的一刻，楊大志似乎瞬間蒼老了十幾歲，他不敢相信的喃喃著。「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喃喃到最後，楊大志聲音越來越大，已經近乎失態。「這不可能，我兒子憑什麼要向你借兩千塊錢！」
「當然是真的，你的好兒子染上了賭癮，這兩千，是他輸給我的。」
大象一臉的不屑。
「你以為他急著去廣洲幹嘛，不就是擔心被你發現，逃走了嗎？」
大象的話，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將楊大志的最後一絲信念擊垮。
他的兒子，跟他一樣，染上賭癮了！
這一刻，楊大志內心的自責無以復加。
可恨的老天啊，這幾張牌害了我一輩子，為什麼還要害我兒子一輩子啊！
「我就說，為啥大志家娃要跑廣洲呢，原來欠債是不敢跟家裡說！」
「哈哈哈……幸虧我家沒有這種兒子，不然腿給他打斷！」
「還說什麼成績好，以後成為大學生？哈哈哈，還不是成為一個賭鬼！」
周圍村民的議論聲，每一句都深深的砸在了楊大志的心頭。
「子債父償，我兒子的債，我替他還。」
他扶著牆，顫顫巍巍的從貼身的衣服口袋拿出了一個厚實的塑膠袋，裡面一百的、十塊的，甚至一塊的零鈔都有。
楊大志雙手捧著這麼一把花花綠綠的鈔票，就這樣頂著在場所有人的嘲笑的目光，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象面前。
他紅著眼，聲音沙啞。「這是你要的錢，兩千二。都在這裡，把借條給我。」
「啪！」
楊大志捧著鈔票的手被大象一把打飛，紅紅綠綠的鈔票瞬間落在了地上。
「你神經病啊！」楊大志瞬間急了，忙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錢。
「你兒子借我的錢，當然你兒子親手還給我！」大象滿臉嘲弄的一笑，看著眼前老實巴交的楊大志，不急不緩的說道。「不然……兩千塊錢，可足夠你兒子蹲一段時間的大牢了。」
「你……你到底要怎樣？」楊大志攥著一把鈔票，絕望的看著眼前高高在上的大象。「你……你到底怎麼才肯放過我兒子。
「很簡單，這是五千塊錢，你大志，寫一張一萬的借條給我，這事就了了。」
癱坐在地上的陳芳聽到這話急了，她指著大象，哭喊著。「大象，我警告你放過我兒子！逼急了我，我就去告你！」
「喲喲喲，警告我，我好害怕啊！」
「去吧，我表哥就是所長，你去告啊！」
說著，大象不屑的抓住了楊大志的衣領，聲音冰冷無比。
「實話告訴你，楊大志，我就是想讓你欠我的高利貸，跟你兒子沒有屁關係。」
「再說了，楊大志，你家窮成這樣，不久活該欠我錢被我剝削嗎？」
「我現在再問你一遍，這一萬，你借，還是不借！」
「借，我借還不行嗎！」楊大志終於崩潰。
「不，晚了。」
大象半躺在椅子上，肥碩的手指對著滿臉淚花的陳芳搖了搖，指著他面前的地上說道。
「你敢威脅我？我現在要你跪下來求我，對我磕一個頭，求著我借錢給你。」
「不然，你就等著你兒子進班房吧。」
大象的話，讓陳芳的身體劇烈顫抖了起來，
向仇人跪下來，求著他借高利貸給她家。
多麼搞笑，多麼滑稽的一件事。
楊大志無數次握緊了鐵鍬，又無數次的放了下來，只要輕輕的一揮，就能鏟得那個該死的大象頭破血流。
甚至連大象也發現了楊大志握著的鐵鍬，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
哐當一聲鐵鍬掉在了地上，楊大志失落落魄的走在了陳芳身邊。
他們不敢，也不能反抗。
認命吧！
窮人，還要尊嚴臉面幹嘛呢？
陳芳木然的被楊大志攙扶著站了起來，低著頭朝著大象走去。
只是站在大象面前的時候，陳芳卻攥緊了拳頭，死活不肯的屈膝跪下來。
看見陳芳倔強的樣子，大象臉上不屑的笑容更盛。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眼前的陳芳還是得乖乖下跪。
一窩子窮人，跟他斗，配嗎？
「怎麼著，不想跪？」
「哈哈哈……有本事你就讓你兒子現在飛到這裡還錢給我啊。」
聽著大象猖狂的聲音，人群中楊忠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陳芳二人，嘆了口氣，還是沒敢出面阻止。
而一旁的春蓮子見狀，得意洋洋的拍起了大象的馬屁。「就是，陳芳趕緊跪下來吧，大象老大也是你配威脅的，簡直是……」
只是她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如同被扼住喉嚨的鴨子一樣，瞬間說不出半點聲音。
緊接著，春蓮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刺耳。
「你，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