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鳳姐放高利貸

  話說眾人見平兒來了，都說：「你們奶奶做什麼呢，怎麼不來了？」平兒笑著說：「她哪裡有空兒來。因為說剛才沒吃好，又來不了，所以叫我來問還有沒有，叫我拿幾個送家裡去吃。」湘雲說：「有，多著呢。」忙讓人挑了十個最大的。平兒要求道：「多給我幾個圓臍的螃蟹。」大家邀請平兒坐下聊一會兒，平兒不肯。

  李紈笑著拉住她說：「偏要你坐。」然後拉著她在自己身旁坐下，端了一杯酒送到她嘴邊。平兒急忙喝了一口就要走。李紈說：「偏不讓你走。鳳丫頭的話你才聽，我的話就不聽了。」接著，她吩咐道：「嬤嬤們，先把這個盒子送過去，就說我留平兒在這裡了。」

  那婆子送完回來了，手裡拿著個盒子，說：「二奶奶說，叫奶奶和姑娘們別笑話她貪吃。這盒子裡裝的是剛從舅太太那兒送來的菱角粉糕和雞油捲兒，給奶奶和姑娘們嘗嘗。」然後她對平兒說：「說讓你來，你卻玩得不回去了。勸你少喝點酒吧。」平兒笑著回答：「多喝了又把我怎麼樣？」邊說邊繼續喝，又吃起了螃蟹。

  李紈摟著她說笑道：「真是可惜，長得這麼體面，命卻一般，只落得屋裡使喚。不知道的人，誰不拿你當作奶奶太太看。」這時，平兒正和寶釵、湘雲她們吃吃喝喝，回頭笑著說：「奶奶，別摸我，怪痒痒的。」李紈說：「噯喲！這硬的是什麼？」平兒回答：「鑰匙。」李紈接著問：「什麼鑰匙？是很重要的東西吧，怕被人偷，才隨身帶著。我常跟人開玩笑說，就像有唐僧取經，就有白龍馬馱他；有劉智遠打天下，就有瓜精給他送盔甲；有個鳳丫頭，就有個你。你就是你奶奶的萬能鑰匙，哪裡還需要別的鑰匙。」平兒聽了，笑著說：「奶奶喝了酒，又拿我開涮了。」

  寶釵笑著說：「這倒是真話。我們沒事評論起人來，你們幾個都是百里挑一的，最重要的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李紈接著說：「每個人都有他的作用。就像老太太屋裡，沒有鴛鴦還真不行。從太太開始，誰敢反駁老太太呢？只有鴛鴦敢。而且老太太只聽她一個人的話。老太太的東西，別人記不住，鴛鴦都記得清清楚楚，多虧她管著，不然不知道被人糊弄走多少東西呢。鴛鴦心也很公正，雖然地位高，卻常幫人說話，也不仗勢欺人。」惜春笑說：「老太太昨天還誇她，說她比我們都強。」平兒點頭道：「鴛鴦確實好，我們哪裡比得上她。」寶玉提到：「太太屋裡的彩霞，是個老實人。」探春附和道：「可不是，外表老實，心裡可明白著呢。太太和佛爺似的，不太管事，都是彩霞留心，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提醒著太太處理的。就連老爺在家或出門在外的大小事，她都知道。要是太太忘了，她還會背地裡提醒。」李紈說：「那確實不容易。」然後指了指寶玉說：「就拿這小爺屋子裡來說，如果不是襲人在，你們哪能過得這麼順心！鳳丫頭就算是楚霸王，再能幹，也得有這樣的好助手，才能事事周全。她不是這樣的丫頭，事情可做不到這麼細緻！」

  平兒笑著說：「本來有四個陪嫁丫頭，但後來死的死，走的走，現在只剩下我一個孤鬼了。」李紈說：「你是幸運啊。鳳丫頭也是幸運的。想當初你珠大爺在的時候，家裡也有兩個丫鬟。你們覺得我是那種容不下人的人嗎？那時候，天天看見她們兩個不開心。所以，你珠大爺一過世，趁著她們還年輕，把她們都打發走了。如果當時有一個人願意留下，我現在也能有個幫手了。」說到這裡，李紈流下淚來。大家都勸她：「別難過啦，散了也好。」說完，大家都去洗了手，然後一起約上去向賈母和王夫人請安。

  僕人們在打掃亭子，收拾餐具。襲人和平兒一起往前面走去，到了怡紅院，襲人讓平兒去她的房間坐坐，再喝一杯茶。平兒說：「不喝茶了，下次吧。」正要離開時，襲人又叫住平兒問道：「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老太太和太太的也沒發，是為什麼？」平兒聽見，看看周圍沒人，忙轉身靠近襲人悄悄說道：「你快別問，過幾天肯定會發的。」

  襲人笑著問：「這是為什麼，把你嚇成這樣？」平兒壓低聲音解釋說：「這個月的工資，我們奶奶早就領了，都拿去放高利貸了。等從其他地方收回來利息，湊齊了才能發呢。因為信你，我才偷偷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哦。」

  襲人說：「難道她還缺錢花？還不夠滿足嗎？幹嘛還要費這心思。」

  平兒笑著說：「怎麼不是呢。這幾年，光用這筆錢賺了不少外快，翻了好幾百倍呢。她的工資平時根本用不著，那些零零碎碎的錢，每次十兩八兩地攢起來再借出去，光是她的工資利息收入，一年下來就能有上千兩銀子呢。」

  襲人笑著說：「拿著我們的錢，你們主子奴才賺利息，哄得我們呆呆的等著。」平兒說：「你又說沒良心的話。你難道還缺錢花？」襲人說：「我雖掙的不少，也沒什麼花錢的地方。只是我們屋裡那一個花的多。」平兒說：「你如果你有急需要用錢的地方，我這兒還有幾兩銀子，你先拿去用。等發工資的時候我扣了你的就行了。」襲人說：「現在也用不著，萬一什麼時候突然要用不夠了，我再派人去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