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也沒想到,擁有樂弈、秦開、許歷、司馬尚、暴鳶、靳黈等諸多擅戰將領的韓國,居然這麼快就敗在了魏國手中。
他原本以為,韓國縱使遭受魏國的全面進攻,但憑著上谷郡這道最後防線以及韓國最後的十幾萬軍隊,應該能再支撐個一年半載——事實上,如果不是張啟功施展離間計,成功地叫釐侯韓武撤掉了樂弈,韓國是很有可能支撐下來的。
正因為如此,魏王趙潤才會狠狠誇獎了張啟功,說他在這場戰爭中「居功至偉」,要不是張啟功這傢伙實在太過於膽大妄為,非但欲先斬後奏除掉周氏母子三人,甚至還敢私拆韓然寫給他魏國君主趙潤的書信、揣摩後者「是否會饒過周氏三人」的打算,這位功臣,絕對不會淪落到給介子鴟這個儒家子弟打雜作為懲戒的地步——絕非趙潤賞罰不明,實在是張啟功在這件事上過於逾越了,也虧得是趙潤是一位明君,且仍打算重用張啟功,否則,若換做是他祖父趙慷那樣的昏君,恐怕張啟功早已人頭落地。
在仔細看罷君主呂白的書信後,田耽立刻召來了仲孫勝、東郭昴等幾位他齊國的將領,就連魯國的將軍季武、桓虎、陳狩,也被他派人請來。
待等諸人到齊之後,田耽出示了君主呂白的書信,並用沉重的語氣對諸將說道:「諸位,我國君主送來了書信……韓國,已經戰敗了。」
聽到這句話,帳內諸將皆露出震驚的表情,包括魯國的桓虎與陳狩,想來他們倆也很驚訝,驚訝於魏軍竟然這麼快就在韓國取得了勝利。
「此、此事當真?」仲孫勝驚駭地問道。
也難怪他如此震驚,畢竟只要有點腦子,就能猜到魏軍在擊敗韓國後,其下一個攻打對象肯定就是齊國,誰讓他齊國承擔著諸國聯軍的糧草供應呢?
而相比較仲孫勝、東郭昴等齊國將領,魯國的將軍季武,臉上亦流露出了惶恐與不安。
這也難怪,畢竟齊魯兩國緊挨著,既然魏軍正準備攻打齊國,那麼,誰能保證魏軍不會在攻打齊國的同時,順便進攻魯國呢?——相比較齊國,魯國國內的防守力量更為空虛,倘若魏軍採取猛攻,說不定會在齊國遭殃之前率先覆亡。
此時帳內,可能唯獨桓虎、陳狩二人不為所動,甚至於,心中還暗暗有些激動。
不同之處在於,桓虎是因為看到他準備押注的魏國,其『贏面』越來越大;而陳狩,則是由衷地欣喜於他魏國的強盛,竟然能在這種堪稱舉世為敵的艱難戰爭中,硬生生扭轉劣勢,且逐漸打出了優勢。
這讓他不由地感慨,他父親陳炳沒有看錯人,他魏國的君主趙潤,確確實實是一位有雄才偉略的君主。
桓虎瞥了一眼他的好兄弟陳狩,一邊暗中示意後者克制激動,一邊詢問田耽道:「準備攻齊的魏軍,有多少兵力?」
田耽面色凝重地回答道:「好消息是,韶虎的魏武軍留在了韓國;壞消息是,韓國已臣服魏國,且派元邑侯韓普率領十幾萬韓軍協助魏國攻伐我大齊……據臨淄打探到的情報,此番正準備攻伐我大齊的魏韓聯軍,可能在二十五萬兵力左右。」
「二十五萬……」
桓虎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乍一看,還以為他這是在思考解救齊國的辦法,但真相是,這廝心中所想恰恰相反。
「二十五萬魏韓聯軍?這可如何是好?」
季武驚慌失措地叫道。
要知道,齊國尚有一半的兵力由猛將田武所率領,守衛著齊國的沿海,但他魯國,他以及桓虎手中的兵力,幾乎已經是這個國家全部的兵力了,雖然在國內尚有萬餘軍隊把守,但這點兵力,是根本不足以抗拒魏軍的,可能魏軍只需稍微用些力氣,他魯國就要亡國了。
倒不是說季武如何忠君愛國,問題是魯國一旦覆亡,他季氏一門也決計撈不到什麼好。
見此,田耽寬慰季武道:「季武將軍暫且稍安勿躁,事情還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說罷,他環顧帳內諸將,沉聲問道:「今日田某請諸位前來,就是為了商討此事。……你等如何看待?」
聽聞此言,仲孫勝當即說道:「田耽大人,末將以為當立刻撤軍回援。」
在旁,齊國將領東郭昴以及魯國的季武,亦連連點頭。
見此,田耽稍微遲疑了一下,轉頭問桓虎道:「桓虎將軍,你覺得呢?」
說實話,他還是很看重桓虎的,畢竟在他看來,桓虎這個惡寇出身的將領,其能力相比較季武,可不止強出了一星半點。
在聽了田耽的詢問後,桓虎搖搖頭說道:「田耽將軍,桓某以為,我等不應當立刻就退兵。」
「哦?」
田耽的眼眸中閃過幾絲驚訝。
只見桓虎正色說道:「韓國敗亡,魏軍復攻貴國,在桓某看來,這場仗我軍已經輸了一大半,如今唯一的勝算,就是擊敗魏王趙潤,攻陷大梁,迫使魏國與我等言和……至於此後楚國的態度如何,那與我等無關。可是眼下立刻撤兵,卻是助漲了魏國的氣勢,更何況,齊魯兩軍一旦撤離,楚越聯軍恐怕難以招架魏國的反攻,如此一來,諸國聯軍必定潰散。……因此桓某建議,逼戰魏國,待取得一場大捷後,再思退兵之事,如此最為穩妥。」
田耽聞言暗暗點頭。
事實上桓虎的建議,正是臨淄的考量,也是他田耽的考量。
『果然這些人當中,還是桓虎此人最具膽氣……』
他心下暗暗稱讚。
只可惜,他萬萬也想不到此刻桓虎心中所想,否則,他決計不會這般欣賞桓虎。
『老子還未撈到功勞向魏國示好,怎能容你等眼下就撤兵?……你等一撤,楚越兩軍軍心動搖,必定潰散,到時候大梁魏軍不費吹灰之力便擊退了諸國聯軍,叫老子上哪去撈功?』
看似一臉正氣的桓虎,心下暗暗想道。
要知道,魏國的處境越糟糕,他『倒戈』的意義也就越大,如此更能博得魏國的感激,得到魏國的接納。
錦上添花,終歸是不如雪中送炭的。
「桓虎將軍的意思是?」
「田耽將軍不如先將此事告訴楚水君,促使楚水君逼戰魏國。……倘若楚水君迎合我齊魯兩國的利益,對魏國逼戰,那麼我等就暫且再觀望一陣,看看是否有機會擊敗魏國;倘若事不可違,那我等也沒有必要陪楚越兩軍等死。」桓虎看似一心為齊魯兩國利益考慮的樣子。
「善!」
田耽不疑有他,聞言微微點頭,他覺得,桓虎的建議非常明智。
半個時辰後,田耽帶著他齊國君主呂白的書信,來到了楚軍的營寨,求見了聯軍主帥楚水君。
在見到楚水君後,田耽也沒有心思客套寒暄,立刻就出示了他君主呂白的書信。
楚水君不明所以,直到看完了這封齊王呂白的書信後,這才意識到田耽此番前來的用意,有些不安地問道:「貴國遭魏軍攻伐,我深感悲痛。……田將軍此番前來,莫非是要撤兵回援?」
他不由有些著急,畢竟齊魯兩國的軍隊一旦撤兵回援其本國,諸國聯軍的戰鬥力勢必大打折扣,要知道,撇除糧募兵不談,齊魯兩國軍隊的戰鬥力,可是占據了聯軍的整整一半。
見楚水君詢問自己,田耽搖頭說道:「此番前來之前,田某已安撫過我齊魯兩國的將領,說服他們暫時不率軍回援……不過,楚水君,田某希望儘快加緊對魏國的攻勢,終究我大齊支撐不了許久。」
「這個自然。」
楚水君連連點頭。
雖說他並不在意齊國的存亡,但考慮到目前他諸國聯軍的糧草還是由齊國供應的,他當然不會希望齊國出現什麼閃失——最起碼,也要等他擊敗魏王趙潤之後。
於是乎,楚水君在次日再次召開了諸將軍議,下令立刻對魏國加緊進攻。
這突兀的命令,讓楚國、衛國、越國的將領們都感到不解。
但是楚水君沒有解釋,楚越兩國的將領還好,可是衛國的衛邵、衛振、衛鄖三將,無論是楚水君還是田耽,都不敢將實情透露給對方,天曉得這幫衛人會不會在魏國取得優勢的眼下,倒戈相向,重新回到魏國的陣營?
「田耽大人,莫非發生了什麼變故麼?」
在離開楚水君的帥帳時,衛國的將領衛邵私下詢問田耽道。
田耽當然不會透露實情,便假意說是糧草吃緊,免得衛邵察覺到什麼。
遠遠看著衛邵將信將疑的模樣,桓虎舔了舔嘴唇,私下對好兄弟陳狩道:「必要之時,可聯絡衛軍為我等助力。」
陳狩暗暗點頭,雖然他很不齒於衛國搖擺不定的立場,但為了大局考慮,他也不介意將衛國的軍隊視為友軍,畢竟他只求魏國取得這場仗的勝利,至於如何處置衛國,那是魏王趙潤的事,與他無關。
不過鑑於目前時機未至,桓虎與陳狩並未將實情透露給衛邵,免得他們的圖謀走漏消息,被田耽與楚水君獲知。
二月下旬至三月中旬,諸國聯軍加緊了對魏軍的進攻,試圖逼迫魏國與其決戰,一戰定勝負。
說實話,諸國聯軍的將領對此並無多大的信心,畢竟魏軍的防守實在是太縝密了,再加上魏王趙潤的存在使魏軍士氣普遍高昂,他們實在擔心會被魏軍拖死。
但沒有想到的是,在三月下旬,魏王趙潤忽然回應了他們的逼戰,約定雙方擇日決戰。
「魏王竟然應戰?」
桓虎得知此事後大感意外,雖說此舉很合乎他想對魏國「雪中送碳」的心意,但他實在想不通,睿智的魏王趙潤,為何會做出這般決定?——他明明可以坐等諸國聯軍自潰的。
『究竟是趙潤自認為已有足夠力量擊潰諸國聯軍,還是說,其實魏國的狀況亦不樂觀呢?』
桓虎心下暗暗猜測。
但無論是哪種可能,都不妨礙他將賭注壓在魏國身上。
「是時候聯繫衛人了。」
他這般對陳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