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的吶喊,縱使隔著老遠,亦能傳到聯軍的陣列,傳到前軍主將項末的耳中。
見此,項末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他當然知道,對面的魏軍突然爆發出一陣響徹天地的吶喊聲,那必定是魏王趙潤又說了什麼激勵人心的話,來振奮其麾下魏軍兵將的士氣。
沒辦法,魏王趙潤在魏人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了,以至於這位君主只需出現在戰場上,就能令魏國的兵將士氣高漲、鬥志高昂,恨不得立刻就找一名聯軍士卒同歸於盡。
這是他聯軍所不具備的優勢。
在聯軍當中,無論是楚水君還是田耽,亦或是其他人,都不足以使所有聯軍士卒振奮起來——可能楚國君主熊拓、越國君主少康、齊國君主呂白、魯國君主公輸興這四位君主皆至,也未必能做到像魏國君主趙潤那般。
雖說這聽上去好似是魏君趙潤一人就頂四國的君主,令人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如此。
什麼?
是否是漏下了衛國的君主衛費?
不不不,衛王費在或不在,對衛國軍隊的士氣提升並無太大影響——搞不好這位君主若此刻就在戰場上,衛國的士卒反而會士氣大跌也說不準。
誰讓衛王費是當世公認的最愚蠢昏昧、最荒淫無道的君主呢,簡直比魏國上上代的昏君趙慷還要昏昧。
「報!」
十幾名騎兵,飛快地來到上將項末的跟前,抱拳稟報導:「將軍,魏軍將眾多的戰車,部署在其前軍左翼。」
「唔。」
項末皺了皺眉,吩咐道:「再探!……我要知道魏軍前軍另外兩處的情況。」
「是!」
那十幾名騎兵撥馬而去。
這十幾名騎兵,乃是楚軍的斥候,畢竟在這種動輒百餘萬士卒的大戰中,光靠將領的肉眼,是不足以洞悉戰場上所有的情況的,因此,兩軍的斥候就負責成為雙方將領的耳目,將戰場上的一舉一動、瞬息萬變,皆稟報於各自的將領。
不多時,又有一隊楚軍斥騎回來稟告,說他們在魏軍的前軍右翼,並無看到什麼戰車。
得知此時後,項末皺著眉頭沉思起來。
『魏軍……是試圖瞄準衛國的軍隊,試圖在我軍的右翼打開局面麼?』
他暗暗嘀咕。
說實話,無論是楚水君也好、田耽也罷,其實都暗示過他藉機消耗衛國的軍隊——雖說衛國的軍隊未必就真的會向魏軍倒戈,但這終究是一個隱患,倘若能在削減魏軍兵力的同時消耗衛國的軍隊,這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因此,項末本來打算讓右翼的衛軍率先進兵。
可沒想到,魏軍竟然將其所有的戰車,都轉移到了前軍左翼,這有些出乎項末的意料。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其一,魏王趙潤算到他聯軍會叫衛軍率先進兵,是故提前做好防備;其二,魏王趙潤準備撿衛軍這個軟柿子下手,試圖從衛軍那邊打開局面。
在仔細思忖之後,項末覺得第二種猜測的可能性更大。
雖說在他看來,衛邵、衛鄖、衛振三人麾下的衛軍,亦不失是合格的軍卒,但他並不認為衛國的軍隊值得魏王趙潤如此興師動眾地防備,相比之下,他更傾向於魏王趙潤準備大舉進攻聯軍的右翼。
畢竟細論聯軍的前軍,居中的是他項末的符離軍,左翼是項孌的昭關軍,皆是楚國數一數二的精銳,相比之下,右翼的衛國軍隊就顯得不夠看了,也難怪會成為魏軍準備「狙擊」的對象。
想到這裡,項末立刻下令道:「傳令左右兩翼。……令衛軍暫且採取守勢,令項孌的軍隊準備出擊。」
既然魏軍瞄準了聯軍的右翼,將所有的戰車都部署到了其軍左翼,那麼,項末自然要改變策略,瞄準魏軍的右翼下手。
至於左翼的衛軍,項末決定讓其暫時採取守勢,倘若魏軍果真瞄準衛軍下手,那麼,衛國的軍隊能夠幫助聯軍抵擋一陣子。
當然,對於衛軍是否能擋住魏軍的猛攻,項末亦無萬全的把握,不過他並不在意,反正在他看來,就算魏軍擊潰了衛國的軍隊,右翼那邊還有魯國的軍隊,魯軍有諸多的戰爭兵器,可能在進攻方面稍顯力不從心,但是論防守,相信就算是魏國的軍隊,亦難以在短時間內將其陣地攻陷。
片刻之後,項末的將令便經由傳令兵,傳達給了的左翼將領項孌,以及右翼的將領衛邵。
對於兄長的命令,項孌並無異議,相反他摩拳擦掌,戰意盎然,但是右翼的衛邵,卻對項末的命令產生了幾許困惑。
『項末為何命令我衛軍採取守勢?他不應該是催促我軍進兵才對麼?難道其中出現了什麼變故?還是說,項末其實亦信不過我等?』
衛邵有些想不通,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桓虎。
此時,桓虎與季武亦仍留在衛軍的陣前,在聽說了項末的命令後,桓虎亦心生了幾許不解。
旋即,他便注意到了衛邵的眼神示意,不動聲色地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質問那名傳令兵道:「等會!……那誰,這當真是項末將軍的命令嗎?」
那名傳令兵聞言看了一眼桓虎,試探著問道:「您是……魯國的桓虎將軍吧?」
桓虎點點頭,追問道:「回答桓某的問題。」
那名傳令兵雖然不解於桓虎為何呆在衛軍的陣前,但這種事可不是他這種小卒可以詢問的,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回稟桓虎將軍,這確實是項末將軍的命令。……小人豈敢假傳軍令?」
桓虎聞言皺了皺眉,不悅說道:「桓某對項末將軍的軍心心存疑慮,你回去轉告項末將軍,桓某認為,就說我桓虎認為,應當由衛軍率先發動進攻……」
「這……」
那名傳令兵露出了為難之色,考慮到桓虎並非楚軍將領,不好用楚國的軍令來約束,因此,他唯有照辦。
期間,季武一個勁地私下勸說桓虎:「桓將軍,算了,大局為重,相信項末將軍定有他自己的考量,才會叫衛邵將軍暫且採取守勢……」說著,他亦對衛邵陪著笑容,安撫著表面上面無表情的衛邵。
不多時,那名傳令兵便回到了項末身邊,將桓虎的原話傳達給了項末。
項末聞言又好氣又好笑,皺皺眉說道:「這個桓虎,實在是多管閒事……」
從旁,部將斗廉笑著說道:「那桓虎本就信不過衛軍,不出奇。」
項末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召來驍將乜魚,吩咐道:「乜魚,你親自去一趟右翼,將實情告訴那桓虎,再者,警告他莫要再對項某的指示指手畫腳,叫他管好自己的事!」
「是!」乜魚抱了抱拳,旋即又問道:「將軍,需要末將勒令那桓虎回歸其自己的防區麼?」
「這個嘛……」
項末沉吟了片刻,說道:「這就不必了,衛軍那邊,確實需要有人盯著,就讓那桓虎盯著罷。」
「是!」驍將乜魚抱拳而去。
片刻之後,乜魚便來到了前軍右翼,來到桓虎跟前毫不客氣地說道:「某來傳達項末將軍的指示,鑑於魏軍將其前軍所有戰車皆部署在其左翼,項末將軍推測魏軍很有可能猛攻衛軍所在的右翼,是故,才下令衛邵將軍暫時採取守勢,以防備魏軍的進攻。……桓將軍,明白了麼?」
『原來如此。』
衛邵與桓虎不動聲色。
說實話,桓虎並不能肯定魏軍對其戰車的部署,是否出自魏王趙潤的授意——倘若果真是魏王趙潤的授意,那這個舉措真的是太妙了,將聯軍最忌憚的戰車全部部署到其左翼,一方面給項末造成「縱使衛軍傾盡全力亦難打開局面」的錯覺,讓項末放棄無謂的進兵,同時又故意留下了作戰能力相對弱小的「魏軍右翼」作為破綻,誘使項末改變主意,下令其弟項孌率先採取攻勢,試圖趁機給予魏軍重創。
暫且不說魏軍是否什麼詭計等待著項孌,單單說衛軍這邊,這支已準備隨時倒戈魏軍的軍隊,就暫時避免了與魏軍『自相殘殺』的尷尬。
想到這裡,桓虎故作怏怏地說道:「既然如此,桓某並無異議。」
「哼!」楚軍驍將乜魚輕哼一聲,隨即又說道:「另外還有一句話,是項末將軍特地命末將轉告桓虎將軍的。請桓將軍管好自己的事,聽從指示,莫要再對項將軍的指示指手畫腳,告辭!」
「……」桓虎皺了皺眉頭。
見此,季武連忙勸說道:「莫放在心上,終歸那項末是前軍主將,我等暫時需聽從他的指示。」
桓虎微微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對衛邵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心下暗笑。
倒也不是笑話季武這個被他們蒙在鼓裡的人,而是心喜於項末的戰術恰恰符合他們的心意。
「嗚嗚——嗚嗚——嗚嗚——」
在午時正刻,諸國聯軍的陣列中率先響起了軍號聲,旋即戰鼓擂動,響聲震天。
只見在號角與戰鼓聲中,聯軍左翼大將項孌,率先下令麾下的昭關軍徐徐向前進兵。
此時在魏軍的陣列前,前軍主將周驥隱約看到對面聯軍的左翼出現異動,心下暗暗咋舌:「當真瞄準我軍的右翼來了……」
於是,他一邊下令「前軍右指揮李霖」進兵,抵擋項孌的軍隊,一邊派人向身在本陣的君主趙潤稟告。
片刻之後,趙潤便收到了周驥派人送來的消息,攥著拳頭心中暗喜,暗喜於項末果然中計,派出了聯軍中最勇武的楚將項孌,以及其麾下最精銳的昭關楚軍。
『項孌此人勇武非常,必須想個辦法先將此人除掉。』
趙潤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