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類海族並沒有眼睛,但不知怎的,唐允卿卻能感受到幽靈水母王傳遞而來的憤怒和殺意。
原因很簡單。
剛才唐允卿倒下的淡紅色液體,是無盡藍海中一種名為「巨鱷龜」的海族血液,巨鱷龜體型巨大,其頭部四肢和軀幹都覆蓋著猙獰恐怖的盾片,可以在幽靈水母群眾自由穿梭,輕而易舉撕裂它們的觸鬚,它的嘴裡沒有牙齒,但在食道內壁有大而銳利的角質皮刺,可以磨碎幽靈水母的軀體,是它們一族的天敵。
唐允卿剛才將巨鱷龜的血液與幽靈水母屍體相結合,將會給巨鱷龜以指引,以它們一族在海洋中遊動的速度,很快便會趕到此處,所以幽靈水母王才會對唐允卿產生憤怒和殺意。
但更讓它憋屈的是,它還不能立刻殺死唐允卿,而是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否則的話,一旦等巨鱷龜們到來,它必死無疑。
它想逃,可唐允卿卻不想讓它走。
巨鱷龜性情溫和,鮮少有攻擊人類的案例,它們是幽靈水母的天敵,但卻不是人類的,所以唐允卿根本不怕它們。眼看著幽靈水母王有要逃逸的跡象,唐允卿立刻踏海而興,向它狂奔去,手中謬誤之鞭飛快揮動,道道聖光鞭刃激射而出,劃破空氣傳出刺耳的破風聲。
謬誤之鞭的主要功能雖然是化不完美而完美,但由於它柔韌性極強的緣故,本身也是一種強大的攻擊性武器,非常適合聖力的激發使用。
「噗呲!」
唐允卿的聖光鞭刃抽擊幽靈水母王的軀體上,留下一條極深的鞭痕,讓它在海面留下深藍色的血液,但它卻連回頭都不敢,只顧逃亡。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唐允卿可以在追趕期間,輕易殺死幽靈水母王,但事實卻是不可能,因為一旦幽靈水母王感到真正的死亡危機,將會不顧一切反擊,那才是真正的危機時刻,也是考驗唐允卿實戰和應變能力的時刻。
幽靈水母王和唐允卿在海面上你追我趕,轉眼已經過個半小時,前者的身軀雖然鞭痕滿身,但卻絲毫沒有受重傷的意思,而後者面色略顯蒼白,這是因為聖力流逝過多的緣故。
「再這樣下去,情況不妙……」
唐允卿咬了咬牙,剛準備動用真理法典第四頁賦予他的能力時,忽然間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危機感,讓他汗毛乍起,手都忍不住發顫。
幾乎是下意識間,唐允卿收起謬誤之鞭,將法典翻回第二頁,顯現出探索之眼,向遠方的海洋盡頭望去。只見在那光線交錯的世界裡,有上千條光線正劇烈顫抖,緊跟著,唐允卿發現,在它近處代表著幽靈水母王的光線也開始劇烈顫抖起來,那似乎是源於靈魂深處的恐懼。
唐允卿收起探索之眼,發現在他前方不遠處逃亡的幽靈水母王,忽然調轉身體,向著後方飛快的遊動起來,不再顧忌唐允卿,甚至他身後飛馳而來的巨鱷龜。
是什麼可以讓他抵禦住對天敵的恐懼?那自然是更強大的存在!
正當唐允卿思索的同時,在他肉眼可見的視線盡頭,一道足足有十幾米高的滔天巨浪,正朝著他的方向滾滾而來,在巨浪之下,則有成百上千的海族在瘋狂逃亡。
「深海食人魚,那不是數千米深海下的生物嗎?逆戟鯨?那是留有海鯨族血脈的鯨類海族吧?一角蛇、噴火魚、魔鬼章魚……它們到底在恐懼什麼!」
真理之城坐落在法域最西端,距離海岸線並不遠,因此唐允卿在聖院中學到許多有關無盡藍海的知識。
此時在那海浪之下,他所辨認出來的所有海洋生物,幾乎全都是無盡藍海中強勢的海族,跟它們相比,幽靈水母只能算是微末的浮游生物,這其中不乏有五階乃至於六階的海族,可它們現在全都在逃亡,這意味著那海浪之後可能存在的生物,至少也是七階以上,又或者是一種它們天生恐懼的海族。
對於自己目前所處的境地,唐允卿感到擔憂,可又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好,逃肯定是逃不開的,因為無論是那些海獸亦或者是巨浪,都比他快上太多,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聖力包裹自己,沉入較深海域,以此來承受巨浪的撞擊,至於那些海族們,唐允卿不認為它們還有空來獵殺自己。
想到就做。
唐允卿低喝一聲「神賜」,右手掌心法典浮現,「嘩啦啦」翻開第一頁,神賜聖像顯現而出,僅剩的聖力盡數激盪,在唐允卿體表形成一層厚如鋼鐵的聖力層,緊跟著在他的操控下,飛快向海底沉去。
遠方。
海獸們瘋狂遊動而來,頃刻便至,從唐允卿的上方和身周穿梭而過,慌亂間,有不少海獸直接重重撞在唐允卿身上,劇烈的衝擊力讓唐允卿五臟六腑差點移位,唇角有鮮血溢出,但他卻沒有時間去顧忌,而是借著衝擊力,沉入更深的海底,以此來規避那山巒似的海浪。
海浪未至,恐怖的暗流已經在涌動,利劍似的撞擊在唐允卿身上,讓他像個皮球一樣彈來彈去,同時消磨著他的聖力。
眼看著聖力越來越少,唐允卿眼中有恐懼泛起,但卻咬牙堅持著,直至聖力愈發淡薄,他的意識也不斷弱去,到最後陷入昏迷當中。
……
……
唐允卿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平躺在海面上漂浮,那厚重如城牆一樣的巨浪正逐漸遠去,他的四面八方到處都是漂浮的海族屍體,從屍身留下的痕跡來看,大都是被其他海族撞死或被海浪拍死。但有些海族死狀奇怪,它們身上沒有任何傷口,讓唐允卿來猜測,它們有極大的可能性是被活生生嚇死。
這一念頭剛剛升起,就讓才逃出生天的唐允卿猛地升起強烈的警惕感。
雖然此時海面平靜,但他卻知道,這裡才是最危險的地帶,因為,那恐怖的海族正在此處,而事實上……唐允卿已經找到了它。
只見距他只有幾百米的西邊,一頭不知其長的巨大海龍,正在海底緩緩遊動,偶爾露出自己修長的軀體,一片片足有唐允卿手掌大小的龍鱗,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輕輕翕動,這些龍鱗整齊規整,每一片都呈現出多邊形的縱行棱起,給人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
「這是頭海龍!」唐允卿悚然一驚。
說起海龍,在七海六域可以稱得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它們是無盡藍海中的最強海族,堪稱皇族、霸主,它們一族即便是才出生的嬰兒龍,都有四階巔峰的實力,比現在的唐允卿更強,而在它們漫長的生命當中,哪怕從始至終都不修煉,也能自然而然成為六階乃至七階的強大存在。
海龍族的領袖海龍帝,更是有著十一階,無限接近於十二階的強橫實力,是目前七海六域的最強者之一。
要知道即便是十階強者,法域也僅僅只有一位而已。
這足以證明海龍族的強大勢力。
難怪之前那些海族都被嚇瘋了。
唐允卿心中頓時釋然,同時準備繼續躺在海面上裝死,剛才與幽靈水母的戰鬥,再加上以聖力凝盾的行為,耗盡了他所有的聖力,因此他現在在這頭海龍的眼中,幾乎等同於不存在,當然了,哪怕他聖力最為強橫的時候,在它的眼睛裡怕也只相當於一個浮游生物。
正當唐允卿心中感慨萬分時,眼神忽然定在遠處那條海龍始終浮在海面的脊背上,只見一個身穿海藍色長裙,渾身濕透的精緻少女,正側躺在那裡,似乎已經死去。
也有可能是昏迷。
為什麼海龍身上,會有一個少女?
唐允卿飄在海上,睜眼望著天,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為海龍遊動的時候,無意間撞沉過往船隻,然後跌落在它背上?又或者是被海龍從海中銜起放在背上,當口糧備用?
前者的可能性稍大些,至於後者……雖然唐允卿年幼哭鬧時,經常被媽媽嚇唬再哭就會被海龍吃掉,可根據後來從聖院學到的知識來看,海龍似乎從不拿人族當食物,因為除卻七階以上的「審判者」,即便人類精英中的「執法者」和「掌控者」,在它們眼中都是污穢之物,絕不會輕易下口。
就像人類不會主動去吃老鼠一樣。
那究竟是為什麼?
唐允卿眼珠轉動,目光再次落到那少女的身上,心中在猶豫要不要去救她。
他現在體內沒有聖力,在這頭海龍的感知里相當於浮游生物,爬到它身上估計也不會引起它的注意。這跟螞蟻蚊子落在人身上是一個道理,它們只要不咬人,人們幾乎無從察覺,更何況海龍身上還有厚重的龍鱗。
可即便唐允卿再給自己找理由,但接近一頭無盡藍海中的霸主生物,依舊存在極大的風險,很可能會陷入死亡的危局當中。
他心中有著恐懼,但他父母以及聖院老師對他的諄諄教導,卻讓他無法忽視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人類。
作為一名「掌控者」,他是人族的中流砥柱與脊樑,因此,即便是要冒著生命危險,唐允卿也決定去救下那頭海龍身上的少女。不過唐允卿準備再觀察一下,他想通過少女的呼吸、微動作來判斷她的生死。
假如各方面證據都表明,少女已經是一具屍體,唐允卿自然不會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