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畫像

2024-08-15 10:39:53 作者: 發達的淚腺
  陸宴今日隨鄭京兆外出,先是做失蹤百姓記錄,後又去了一趟刑部,回衙門已是午時。

  甫一進門,就瞧見孫少尹將那象牙刻山水紋的毛筆「啪」地一聲拍到了桌上。

  「怎麼了這是?」鄭京兆道。

  孫少尹一見是鄭京兆,連忙起身行禮,眉頭緊皺,「方才我去了一遭宋家,本想通過她的描述,繪張犯人的畫像,哪知我一去,宋家堅決不讓我見人,說她家女兒受了刺激,只見女畫師。屬下無奈,只好又去尋女畫師。可是大人,京中的女畫師著實有限不說,且還多是畫山水的,這畫起人物,當真是……您看看吧。」說罷,他便把桌上幾幅圖,遞給了鄭京兆,露出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鄭京兆看過後,不禁嗤笑一聲,真不知道畫師是在畫犯人,還是在畫猿類。

  他轉手交給陸宴,坐下,繼續道:「宋家女都說了些甚,畫師可是問清楚了?」

  孫少尹點頭,「那日宋靈兒本是去西市買香粉的,但西市的百香閣閉店了,便去了稍遠一點修行坊,她聽人說那兒還有家有名的香粉鋪子。」

  說到百香閣的時候,一旁的陸宴不由自主地提了下眉角。

  「繼續說。」鄭京兆又道。

  「宋靈兒就是在修行坊被帶走的,她剛察覺不對,就被擊倒了,女畫師幫忙看過,她的頭部至今還有被瓶類擊打的痕跡。據她的述詞,她醒來之時,已被送到了一位陌生男子的榻上,全程被面紗捂住雙眼,並未見到人。萬幸她起身的時候面紗剛好傾斜,她瞧見了一眼,宋靈兒說那男子已蓄鬚,鼻樑高挺,容貌嚇人,目眥欲裂。」

  聽完孫旭話,陸宴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畫像,抬手摸了下自己鼻樑,不禁心道:這鬍鬚之茂盛,容貌之嚇人,倒也是畫出來了。

  鄭京兆又道:「這就完了?身量,體態呢?」

  孫少尹搖了搖頭,「屬下也覺得能記錄的過少,便又去了一趟宋家,可宋家這回連大門都不讓進了,我讓他們再說些,他們只道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其餘一概不知。」

  陸宴抖了抖手裡的畫像,道:「這張畫像,宋家女怎麼說?」

  孫少尹臉憋得通紅,咬著牙道,「說像,簡直是一模一樣。」可誰能長得像猿人一樣?

  鄭京兆拍案而起,大聲怒斥,「胡鬧!她宋家既然是大晉百姓,住在長安城裡!那配合衙門辦案,便是應該應分的,豈容他們……」

  孫少尹道:「大人息怒,誠然不是宋家二老為人猖狂,而是這事一出,宋家女被劉家退婚不說,這兩日,光是尋死,都已經兩次了……」

  歷來女子被人姦污,若是沒死,緊接著,便是一條人命。

  默了半晌,鄭京兆又嘆氣道:「派人從修行坊開始查,既然是從那兒被帶走的,那修行坊必定會有些蛛絲馬跡。」他頓了頓,又沖陸宴道:「我記得陸大人的畫工乃是極好,宋靈兒的話雖不多,但任何線索都不能斷,是以還請陸大人根據方才的述詞,多畫上幾幅,屆時給宋家女送去,叫她挑上一幅。」

  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鄭京兆既發了話,陸宴也只能應下這費時費力的活。

  到了傍晚散值的時候,孫旭走到陸宴身邊,道:「陸大人,您認識的貴女繁多,就沒有兩個會畫人像的?」

  陸宴思忖片刻,想到孟素兮畫的那些梅蘭竹菊,便道:「並無。」說完要走,孫旭連忙道:「陸大人,我與你同路。」

  陸宴回頭不解道:「同路?」

  孫旭笑著拍了一下陸宴的肩膀,「昨晚在平康坊,我瞧見您的轎子了。」

  陸宴身子一僵,倒也無從辯解,畢竟是他叫人把轎子停在那兒的。

  他嘆氣道:「陸某今日還有畫像要畫,怕是不能同孫大人一起了。」

  孫旭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是我不對,竟忘了陸大人還有要事。」

  ——

  陸宴滿身疲憊,再三猶豫下,到底還是回了澄苑。

  晚膳後,陸宴抬頭問沈甄,「會研墨嗎?」

  沈甄點了點頭。

  陸宴回想著宋家女的證詞,蓄鬚,鼻樑高挺,容貌嚇人,睚眥目裂,不禁冷笑一聲,光是一個鬍鬚就有幾十種,真要是全畫出來,那今夜是不用睡了。

  他無奈地起了身子,旋即,又十分自然地拍了下沈甄的臀部,「一會兒到我書房來,替我研墨。」


  他這樣輕挑的動作一出,沈甄的臉刷地便紅了。

  他這不輕不重的拍打,仿佛帶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曖昧,叫人忍不住心肝顫。

  進了書房,陸宴便鎮尺鋪平了紙,等了好一會兒,才見沈甄紅著指尖捧著一盞水走了進來。

  陸宴皺眉問她,弄什麼水,用了這般久?

  沈甄眨了眨眼,解釋道:「磨墨的話,雖用冷水即可,但還是雨水更佳,可冬季無雨,我便想著今日天暖,屋檐上的還滴答些雪水,便接了些過來。」

  聽了這話,陸宴倒是明白她為何指尖通紅了。

  也是,雲陽侯府養大的女兒,自然懂得會比常人多一些。

  陸宴點了點頭,硯台與墨一通遞給她。

  沈甄看著手裡的墨,喃喃道:「這是逾麋大墨嗎?」

  陸宴側頭睨了她一眼,「嗯」了一聲。倒是沒想她懂得如此多。

  待沈甄研墨好,陸宴便立起筆沾墨,開始作畫。

  話說,這人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沒錯,但卻是一個人長一幅樣子,光是瞠目的眼,陸宴便畫了十多種。

  一個時辰過後,他不由皺起眉頭,歪了歪脖子,活動了肩胛。

  沈甄小步挪過去,將兩隻素白的小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幫他揉了揉,力量雖小,但陸宴仍是受用的。

  他閉上了眼,向後靠了靠,拽住一根她的手指抵在了太陽穴的位置上。

  沈甄明白他的意思,柔軟的指尖又動了起來,她雖然好奇他畫的到底是何人,但想著他方才苦大仇深的樣子,便識相地什麼都沒問。

  這一落筆,便是整整二十幅,眼看要到亥時了,陸宴沖沈甄道:「你回去吧,今夜不必等我了。」

  沈甄這雙磨墨的手都累了,更別說作畫的,見他甩了無數次手後,沈甄試探道:「不然我同大人一起畫吧,這樣興許能快些?」

  陸宴執筆的手頓住,抬眸看她,「畫過人像?」

  沈甄點了點頭,「畫過幾次。」

  「師從何人?」

  「李墨,李夫子。夫子在世的時候,點撥過我幾次。」沈甄道。

  這話一落,陸宴整個人都怔住了。

  旁人說這話,他未必會信。原因無他,畢竟李墨此人已算得上晉朝開國以來,最為出眾的大家,他的畫作,至今都在皇城裡裱著。

  但沈甄不同,沈甄的祖父可是當過太傅的,算一算,和李墨的年紀也剛好對的上。

  怪不得,從方才研墨起,她就非常熟練。

  陸宴將她人拽到自己眼前,筆遞給她,「我說,你畫,能做到嗎?」

  沈甄點點頭。

  陸宴隨意道:「寬臉,長眉,圓眼,高鼻,厚唇。」

  沈甄思索了一會兒,緩緩下筆,片刻過後,便勾勒出了一個人來。

  看清後,站在她身後的陸宴不禁笑著搖了下頭。誠然她一下筆,便能看出不同來,當真是刻畫入微,得其神髓。

  這便是天賦了。

  既然她會作畫,便無需再畫下去了,明日將她喬裝打扮一番,帶她去宋家即可。

  沈甄停筆。回頭看他,「大人,這樣行嗎。」

  方才情急,陸宴那一拽,相當於將沈甄攬入懷中,眼下沈甄一回頭,額頭剛好抵主了他的下頷。

  肌膚相觸,不由讓書房裡的溫度莫名升了升。

  她的眼睛,恰好對上他不斷滑動的喉結。

  「藥用了嗎。」他啞聲道。

  沈甄先想到的是墨月拿給她的避子湯。

  做他的外室不得有孕,這事先她就知道。她咬著下唇,搖了搖頭,「大人,我提前用了麝香,那避子湯我沒喝。」說著,他朝陸宴晃了晃身上的香囊。

  陸宴低頭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繼續道:「我說的是楊宗下午送來的藥。」昨日弄得狠了些,他見過,也記得。

  這話一出,沈甄鬢角的髮絲都朝上立了起來,回想今日上午她自己給那處上藥,整張臉都變得嬌艷欲滴。

  她聲如蚊蠅,「上、上過了。」

  陸宴雙手掐著她不堪一握的纖腰,向上一提,使得她坐在了桌案上,四目相對,只聽他語氣暗啞,低聲問她,「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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