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意思,你不要管,」南晚煙冷看長公主一眼,「你所思所想,絕不會如願。」
「不要太小看我,救人,是我的拿手好戲。」
不管是她,還是別人,必須兩全。
武南台不能亡城,她也不能失去孩子,沒有未來。
是麼,聽起來南晚煙要選擇救別人了,可是,三日聽雨的毒很難解,她不信南晚煙顧得上別人,還可以顧得上自己。
小女娃,總是如此自信。
長公主輕蔑一笑,沒什麼力氣說話,下巴脫臼疼得要死,她掐著自己的下巴用力一折,重新接上。
張嘴總算沒那麼費勁了。
忽然,陣陣馬蹄聲響,她抬眸瞧去,一襲白色的熟悉的身影翩然而至,念念不忘的面容很快朝他們走來。
她的心撩起一絲波瀾。
可他火急火燎,三步並作兩步走,滿心滿眼卻是另一個女人,「晚煙,你怎麼樣?」
長公主的眸色一凜,紅腫的臉上染上一抹冷笑。
南晚煙看著聞人煜神色焦急的朝她走來,想到他的身份,又想到長公主所說的,他當年其實來找過娘親,心裡對他的怨念少了一點。
他當初想殺她,大概也是真的想幫娘親報仇吧。
殺她,能最快速度離間掉程書遠跟顧墨寒,他們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天勝的定海神針,他還努力讓顧墨寒恢復記憶,明擺著就是要讓他們亂起來,掐起來,他們若亂了,一切就亂了。
「我沒事。」
聞人煜上下打量著南晚煙,絕美白皙的小臉沾了些灰,身上的衣服有些髒亂,身體確實沒事,終於鬆了口氣。
長公主掙扎著亂動,「聞人煜,既然你都來了,這一程你不送本宮麼?」
眾人的視線看去,小兵們有些按不住她。
顧墨寒擺手,長公主被小兵們放在地上,她重重的咳了一聲,站穩,端著公主的儀態,理著盤好的髮髻,哪怕臉上傷
痕累累,亦是風姿猶存。
她很虛弱,心臟時不時撕裂般的痛起來,可望向聞人煜時,她的眼神沒有一絲示弱。
「本宮這一去便是斷頭路,夫妻多年,這一點情分都不肯麼?」
南晚煙的臉色瞬間陰霾,想說長公主的罪行罄竹難書,讓駙馬不要理她,可聞人煜卻應下了,「好。」
顧墨寒沒工夫跟長公主耗,「駙馬,你務必帶她回來,武南台的井水被她投了毒,我們要快些趕回去看看情況,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南晚煙眼神冰冷,什麼都沒說,只是叮囑他小心戒備,便往馬邊走去。
她翻身上馬,顧墨寒與她同騎一匹,立即趕回武南台。
幾個小兵緊隨其後,只留了一個小兵在原地,等著聞人煜。
聞人煜的眸里掠過一絲陰霾,素來溫和的臉上神色肅冷,望向長公主。
「走吧。」
長公主緩步走向聞人煜,猛然抽出小兵的刀,指著聞人煜。
小兵嚇了一大跳,「放肆!你快把刀放下!」
「本宮今日橫豎要死,想與你做個了斷!」長公主氣力不足,雙手握著刀才穩當,她的眼睛通紅一片,卻遲遲不肯落下淚來。
「本宮這輩子,害人無數,陰謀陽謀全都見過,做過,以下犯上,欺君,諸君,謀逆,殺兒子,滅情敵,顛覆天下,害死幾萬人,能做的不能做的,本宮都做過,卻獨獨從未傷過你半分!」
她極力克制著歇斯底里,「駙馬,你對本宮可曾有一絲一毫的心動,對本宮可有一絲一毫的情意?」
聞人煜看著她,目光冷酷無溫,厭惡至極。
「不要說這般令人作嘔的話,愛一人之所愛,你卻想殺盡我身邊的人,清慈
,除了你自己,你誰也不喜。」
清慈是封號,天勝先帝盼她清心明鏡,慈悲為懷,可她雙手沾滿鮮血,為非作歹。
長公主渾身一顫,握著刀尖的手指在顫抖,嘲弄一般笑出來了聲,越笑越大聲,她雙眼通紅仿佛在泣血。
「你啊,瞧著溫情,實則骨子裡冷漠至極,本宮待你,是真不薄啊。」
質疑什麼,都不該質疑她對他的在意,愛他二十多年,愛到他只要留在她的身邊,她便妥協一切了。
心臟不斷收緊,不斷作疼,她的眼神陡然間凌厲,拿著刀朝著聞人煜砍去。
「住手!」小兵驚嚇要攔,聞人煜卻猛然拔劍,原是想甩掉她的刀,畢竟她要帶回去伏法,可她卻突然丟了刀,直挺挺的撞上了他的劍。
瞬時,鮮血淋漓。
小兵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長,長公主?!」
還以為長公主是想要放手一搏,跑路,誰能想到會自裁?
聞人煜也是眼神一顫,愣愣的看著她,「你……」
長公主大口大口吐血,強撐著力氣,又往前刺深了,撕裂般的劇痛難以忍耐,她的額頭全是冷汗。
「你最愛的人……都死在本宮手裡,你這輩子……這輩子都會記得本宮的……哪怕……哪怕只有恨,你也會,死死地記住本宮……」說著,她又猛然吐了一口血,任由長劍刺入她的身體,不斷滾出鮮血朝他靠近,一如他們的人生。
聞人煜沒有一絲不忍,畢竟她死有餘辜,可是,握著長劍的手到底忍不住攥緊了幾分。
「記住你如何,記不住又如何,你並不重要,不過你這時尋死是極為聰明的,傷了囡囡,顧墨寒與崇凜王絕不會輕易放過你,還有你的皇兄,你如此背叛,他也無法饒你。」
「你會……會記住的……」長公主眼角的淚終究控制不住落了下來,攥緊了腰間已經被
鮮血浸透的玉佩,眼神痴痴地望著他,眸底隱約有些期盼,很微弱,但存在。
「本宮問你,如果……讓你再選擇……選擇一次……你是否……還會,還會救我……」
當年,就是因為他動了善念,救下了她,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一切。
救了她,他失去了一切。
「不會。」聞人煜盯著她的眼睛,「不會再施以援手,不願再遇你。」
瞧他冷漠又厭惡的神色,長公主悽然苦笑,眼淚滾落,心如刀尖錐入疼得鮮血淋漓,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愛情,真是讓她嘗盡了苦頭,他竟連一絲絲,一點點的施捨都不願給她。
她呼吸急促,重重的摔在地上。
天旋地轉間,她忽然想到南晚煙說的那句——
「強求來的苦果也不能讓你開心,何必呢?自己一人瀟灑也好,找一個喜歡公主的男人也好,都好過跟不愛自己的人捆綁在一起,蹉跎那麼多年,公主不覺得回憶起從前種種,沒有半點高興的事麼,全都是精心的算計?」
長公主望著陰沉的天空,緊緊的握著玉佩,滿是不甘,腦海里搜颳了一生的回憶,竟真的如南晚煙所說,沒有一點令她覺得開懷的事情。
可她不悔。
公主選擇要走的路,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會一步步走完,錯的再離譜,也絕不走回頭路!
她身上不斷有血蔓延落地,渾身漸涼,再無聲息……
另一邊。
顧墨寒半抱著南晚煙趕去武南台,南晚煙垂眸,為自己把脈,秀眉始終緊緊地擰著。
她的清毒丸並不能解毒,只是暫緩藥性發作,但此毒兇猛,就像百草枯一樣,藥性霸道又強勁。
長公主說此毒服下,每一日的病情都有所不同,是因為此毒能導致器官衰竭,症狀自然會每天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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