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瑾抱著槍,高高興興跟在衛時身後。
河流下游的資源線異常富集,開局後第九個小時,參賽者的活躍度遠遠高於想像——多數選手都選擇了積極遊走。
衛時領著人一路長驅直入,隔三差五就是一聲槍響。
一槍一個小朋友。
出乎巫瑾意料,此時竟是落單選手居多。
「組隊限制。」衛時解釋:「選手結盟,不能超過4小時。」
巫瑾一聽,立刻又緊張了起來,一溜小跑上前:「大哥!我是不是不能一直跟著你……」
衛時嗯了一聲,顯然毫不在意。
巫瑾危機感頓生,腦海中勾勒出一副淒涼慘澹的畫面——
自己冷冷清清涼在地上。遠處山頭,大佬正與新收的鹹魚談笑風生。
風水輪流轉,小弟隨時換……
衛時看他傻愣愣站著,擰眉:「規則都懂了?」
巫瑾連忙點頭點頭,努力總結:「最長休戰時限和組隊時限,就像是吸引力和排斥力,約束選手行為。腕錶負責監測場內選手動向,資源——資源線是用來固定整個戰線?」
衛時瞧了他一眼,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低聲思忖:「原來不傻啊?」
巫瑾:「……」原本一閃一閃的小眼神瞪圓,委屈又不敢出聲。
衛時:「有話就問。」
巫瑾舉手:「為什麼不禁止選手組隊?」
衛時動作不停,收回的槍口冒著白煙,從巫瑾身旁擦過,小軟毛都被燙的差點翻了個捲兒。
巫瑾蹭蹭蹭後退兩步,聽到大佬不耐開口:「真人秀,觀眾要看的不是一槍斃命,而是有娛樂價值的選手互動。海選之後自己找盤錄像去看。」
之後的掃蕩中,巫瑾表現的相當積極。
叫開槍就開槍,叫包抄就包抄,叫撲倒——撲通一聲在地上乖巧攤平,等衛時處理完畢就安靜自覺爬起,再拍拍手上的軟泥。
不知有意無意,一路過來,人頭都在大佬的命令下被巫瑾收割。
中途即使有短暫交戰,衛時悍然上去剛槍,最後的補刀也會留給躲在草叢裡的巫瑾。
——補刀但凡慢一秒就會被大佬無情訓斥。
衛時:「不開槍?」
巫瑾迅速挺胸表忠心:「這槍自動瞄準,我怕誤傷大哥!」
衛時咔擦一聲給獵槍推彈上膛,眼神向下掃過巫瑾,眼廓因為陰影深陷而冷漠威嚴:「你是從哪裡來的自信,覺得能打到我?」
巫瑾立刻又對大佬堆起十二分仰慕。
約莫一小時,河岸周圍清場完畢。
全賴於衛時的鷹眼和追蹤能力,小瞎子巫瑾的腕錶上積累了整整21個計分。而衛時只親自出手結果了一個。
當腕錶上的數字跳到21,立即從原本的純白變為鮮紅。下方一行小字不斷閃爍——
[已晉級]
海選賽場內,已經剩下十人不到。
遠處,天邊正剛剛翻出魚肚白。
「可以了。」衛時低頭看向巫瑾。
小練習生的眼睛睜的溜圓,還因為晉級而一片茫然。
巫瑾的碎發亂成一團,早在幾百年前就淘汰掉的髮膠被蹭掉不少,戳出來一撮兒一撮兒軟乎乎的小捲毛。白白嫩嫩的臉上有兩道泥印子,顯是在剛才匍匐前進的時候尤其賣力。
衛時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看案板上的小動物。
巫瑾一呆:「大、大哥……」
衛時命令:「把臉擦乾淨。」
巫瑾呆呆點頭,迅速擼下一塊防護布料,翻出內面擦擦蹭蹭。
泥印還淡淡留在臉上,五官卻在破曉的天光中好看的發光。巫瑾的瞳孔偏琥珀色,即使此刻抱著槍,也看上去兇狠不起來。
整個人和賽場格格不入,就差沒在臉上寫一個白嫩乖巧。
有的人,天生就是鏡頭的寵兒。
衛時終於露出了滿意的表情:「行了,組隊時限差不多到了。」
巫瑾這才反應過來,依依不捨就要留聯繫方式,卻被衛時無情打斷:「把槍拿出來。」
巫瑾舉起原本抱得死死的槍,就像是拔出了心愛的胡蘿蔔,毫無怨言就要還給大佬。
「你留著。」衛時這次開口語速很慢。眼神里里沒什麼溫度,乍一看讓人脊背微涼:「記住,這把槍,是你自己撿到的。」
巫瑾一愣。
「你有臨時組隊的隊友,但這不重要。」衛時的左手在槍柄上輕輕摩挲,這似乎是他一個慣有的思考動作:「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巫瑾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大佬的時候,在山腳下的那片河岸,衛時開槍淘汰兩人,自始至終也沒有露面。
大哥,似乎並不想暴露自己的實力!
巫瑾使命感頓生:「大哥放心!絕對不會說出去——還有大哥住在哪?大哥要不留個手機?大哥回家餵什麼貓?田園貓還是……」
匕首從內槽彈出的聲音讓巫瑾驀地一頓,乖乖閉嘴。
組隊時限結束,選手還沒分道揚鑣,執法系統會強制開戰——巫瑾迅速反應過來:「大哥別戳臉!!我還要靠這個出道……您看小腿肚子行不行?」
衛時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
他手中的匕首比巫瑾見過的任何一把都要厚實,鋒刃摺疊處,棘輪一半裸露在外,無名指按住的地方,竟然是槍械獨有的扳機連杆。
「過來,不動你。」衛時開口:「還有七分鐘。」
巫瑾再次放下心來,借著光又瞅了一眼,大佬手掌的薄繭分布在好幾個指節。看來不僅僅是槍枝,大佬所熟悉的武器範疇,應當遠遠超乎自己想想。
這個人,就像是為戰鬥而生。
兩人穿過齊腰高的草原,熹微晨光中,帶著河水濕氣的風從耳畔飛過。
匕首一端,銀黑色針體忽然彈出。
巫瑾張大了嘴巴。
這竟是一把麻醉槍。
衛時的瞄準點很低,在六十米外的樹下。少頃,巫瑾的懷裡就被扔了只兔子。
活的,麻醉劑量不大,耳朵耷拉著,四隻腿一蹬一蹬。
巫瑾:「……」
衛時慢條斯理道:「養著。」
巫瑾:「啊?!!」
淡色的天光中,衛時回過頭來。男人表情懶散,眼神不像初遇時駭人,但瞳孔細看還有煞氣。
巫瑾隱隱確信,只要這兔子死了,大佬立刻就能找上門來一槍崩了自己。
想到這裡,巫瑾立刻換了個動作,從拎著野兔耳朵變成——捧著。
衛時見狀點頭:「行了,以後再見。」
等巫瑾反應過來,人已經只剩下一個背影。
晨光越來越亮,巫瑾一手兔子一手槍,走了幾步還是沒追過去。忍不住喊了一聲:「誒,大哥——」
山風撲面而來,把清清亮亮的少年音吹到後面,也不知道衛時有沒有聽到,只巫瑾揉了個眼睛的功夫,視野中再沒找到人。
巫瑾只得抱著兔子繼續流浪。
半個小時一晃而過。
草原上晨風悠悠,萬物皆碧——驀然一顆飛彈打在地上,濺起泥土和碎石。
巫瑾陡然一驚,戰術性臥倒。
和衛時相處了四個小時,雖然還是小瞎子,但一些基礎戰鬥常識,巫瑾卻是學的極快。
雖然學的再快也沒用。
巫瑾既不知道對方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下一秒,更可怕的事情發生——被大佬丟給他的那隻兔子麻醉失效,傻乎乎的從巫瑾背後跑出。
「兔啊,咱別——」
巫瑾慌不迭一手撈住,在他飛撲的同時,側面卻突兀射來一顆子彈。
巫瑾神情一凝,聽力在腎上腺素的催動下近乎奇蹟般捕捉到槍聲方向——身體直覺端起槍柄,在半空中一個回擊——
砰。
子彈正中巫瑾胸膛的前一瞬,銀白色的球體驟然彈出,將巫瑾保護在內。與此同時,對面也愕然倒下。
失去意識前,信息音再度響起。
「300012選手,擊殺:22,排名:8。已晉級。」
兩小時後。
克洛森真人秀海選第五十一場結束。
場外,長桌上擺放著香檳與號碼牌。
節目PD正在向金主爸爸們熱情洋溢的介紹賽制:
「海選沒有直拍,沒有解謎,就是上去剛槍。選手按人頭數算小分。入圍之後,咱們再根據測評給練習生們正式分組。」
「下周開始,節目兩期一次考核,四期一次淘汰,每天都出團綜——GG按秒算,連著投放四期八折優惠,基本等於投三送一啊!要是投全程,咱們現在就能在防護服上印下您家LOGO!」
「價格——嗨!生存節目都是藝術,咱們過會兒再談價格。啊?LOGO?對,金牌贊助印胸口,銀牌肩膀。500萬信用點以下也可以印咯吱窩嘛!大逃殺,什麼戰術動作都有,指不定選手一抬槍,觀眾就看到你們商標了嘛!」
「都說投房地產不如投綜藝,這幾年娛樂產業欣欣向榮,克洛森真人秀從來都是頂級流量……」
一旁,攝影師調整鏡頭,正在記錄直升機把救生艙搬運回來的畫面。
有編導在一旁拿個小喇叭在喊:「21號機位準備,第八名選手已抵達,準備開艙。」
攝像做了個準備就緒的手勢。
編導熟練至極的按下密碼,伸手就要把人拍醒,表情卻驀地一怔,神色恍惚。
「怎麼回事,有意外?」急救人員見狀,立即趕來,伸頭一望,卻也同樣神情呆滯——
救生艙里,沉睡的少年有著神賜一般美好的面容。很難想像一個人的五官可以精緻到這種程度——捲髮下的眉眼柔軟到令人心悸。
少年安靜乖巧蜷縮。在他的懷裡,同樣沉睡的是一隻雪白的幼兔,被少年的臂彎溫柔圈住。細軟的絨毛和少年白瓷樣的臉頰靠在一起,宛如最安詳優雅的藝術品。
21號機位忠實的將這一幕投射在了監控上。
場館前側,幾位對GG投標猶豫不決的大佬,視線掃過屏幕時忽然一愣。
有人火速詢問節目PD:「之前說,選手會簽代言合約?」
PD連連點頭:「對,注資四期以上,咱們這周就能去拍……」
該金主大手一揮:「行,現在就投四期,60秒。讓屏幕上這位選手來拍!!!」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場海選大亂鬥,真正的逃殺副本都在後面w
先讓小巫入個圍~揉揉小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