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安眸光有點不自覺暗沉，他問，「你怎麼了？」
以前可是，一點小磕小碰都要賴著，死活不肯走。
鹿靈心裡一緊，不敢去看顧彥安的眼睛，「沒怎麼，小傷而已。」
「腳踝都腫成這樣了，還小傷？」顧彥安忍不住皺眉，馬上彎腰蹲下。
「上來。」
「我……」
「鹿靈。」
嚴肅的聲線一出，鹿靈都差點條件反射地趴下去了。
面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如兄長般的好友，她是有點怕的，因為顧彥安少年早熟，行事作風很像大人，再加上性格有點像她的爸爸，在照顧她這方面非常盡心盡責。
……
晚自習時間。
西棟教學樓三樓，高三十五班。
傍晚的時間，鹿靈回了趟家，簡單把傷口清洗了下，晚飯過後已接近七點半，所以在她趕到班級門口時，正好撞見裴韞玉在點名。
完了，鹿靈心想。
她肯定又要被誤會了。
誤會什麼呢？誤會這又是吸引裴韞玉的老套手段。
裴韞玉雖然有錢骨子裡又囂張，可人家是班長啊，在外人面前可不這樣，學習成績不差，性格大方得體，又討老師同學喜歡。
以往的她是會故意遲到讓裴韞玉記她的名，然後找她談話，這樣兩人就有獨處的機會了。
典型的，學生時代喜歡一個人然後故意去招惹人家的小把戲。
裴韞玉白鞋黑褲，飽滿的額頭上碎發有淡淡的濕潤痕跡，看起來是剛剛洗完頭，他頭髮很短，幾縷髮絲垂在額前，添了幾分不符這個年紀的英俊和迷人。
他確實在同齡人里很出眾。
可說來也神奇，她當時喜歡他，確確實實不是因為容貌。
鹿靈面無表情地越過他，一步兩步。
空氣安靜，同學們大部分都在低頭認真做作業。
裴韞玉就這麼拿著記名表，冷眼地看著她接下來舉動。
走近他身旁，甚至還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梔子花味的沐浴露香氣。
「鹿靈。」
鹿靈閉了閉眼，視死如歸地轉過身。
與裴韞玉四目相對的那一刻。
周圍傳來了同學的閒言碎語聲。
坐在前排的男同學笑嘻嘻地說，「鹿靈啊，你這次的手段還是太老套了點。」
另外一個和裴韞玉玩得好的男同學也附和，「班長平時很忙的，你就不要再用故意遲到這種老套手段做些幼稚的事了，而且我跟韞玉一塊長大從京城過來的，我們家裴哥早就有了……」
下一秒，裴韞玉眼神殺了過來，聲線不含溫度。
「任祁，你很閒？」
「沒。」任祁咽了咽唾沫，乖乖閉上了嘴巴。
裴韞玉收回刀人的視線後，才慢慢地轉頭看向鹿靈。
「出來。」
鹿靈皺眉，實在有些不解，小聲嘀咕。「吃錯藥了吧，神經病。」
以往的裴韞玉可是帶理都不理她的，一句話不想多說，二話不說記完名便放她進去了。
好巧不巧。
裴韞玉聽到了。
站在教室門外的走廊上，兩人面對面。
因遲到的緣故，鹿靈本就有點心虛，自然不敢與他對視。
「這個學期第幾次了。」
他先開口。
鹿靈聽著這魅惑人的嗓音，一時之間語無倫次了。
「抱歉下次不會了，今天我受傷了，處理傷口需要一些時間，我本來想請假的。」
裴韞玉眉毛微微上揚，下意識脫口而出，
「為了見我？」
非常普信男的一句話。
好吧，雖然裴韞玉跟普不沾邊。
鹿靈差點就要白眼翻上天了，心裡一陣反胃，果斷回答，「當然不是。」
裴韞玉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輕笑出聲，眼底的嘲諷意味快要滲出。
在記名上划去她的姓名，「快考試了，多把作業寫寫，今後別遲到。」
鹿靈迅速應下，爽快不扭捏。」保證。「
她懶得理會他還來不及呢。
這輩子，離他越遠越好，省得看著鬧心。
話音剛落，鹿靈腳底跟抹油似的飛速進了教室，整個人的背影灑脫又無多餘情緒，紮起的高馬尾在空中甩出一個瀟灑的弧度。
少女篤定的語氣過於認真，導致裴韞玉眸光閃爍了好幾下，探究的目光鎖定於那道纖細的背影。
鹿靈，你究竟又想幹什麼。
晚自習下課。
裴韞玉簡單在黑板上布置了下班主任交代的習題作業。
「還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舉手問。」
鹿靈滿腦子回家，因為她的腳踝扭傷的部位實在有點不舒服，早點回去處理下傷口好。
同桌周嫣夢用胳膊肘子戳了戳她，提醒道，
「明天你家班長就要回京城了，你還不趕緊行動點什麼。」
鹿靈仔細想了一下，明天這個時候的裴韞玉要回京城參加家族宴會，她記得前世的自己被裴韞玉外婆邀請過去，她小心翼翼看向裴韞玉，對方同意了。
最後沒想到被同參加宴會的幾個認識和裴韞玉相識的女生狠狠嘲笑像村姑，臨走前還被設計陷害推進了泳池裡，礙於裴韞玉的面子，她也不敢鬧得太難堪，下場是一身狼狽地回家。
裴韞玉不知為何，人也不見蹤影。
說實話，也是那個時候，鹿靈從那開始認清了自己和裴韞玉身份的階級差距，對裴韞玉的感情有了那麼一絲絲的動搖和迷茫。
她想過來南城讀書的裴韞玉有錢，但沒想到會那麼誇張。
她甚至在京城看到過去教過自己的省級別的特級教師出現在裴家的宴會上，對裴家人露出討好的笑容上趕著搭話。
後來，在回南城的途中。
裴韞玉卻突然和她說，裴老爺爺很喜歡她。
可能是那時的裴韞玉過於溫柔，讓鹿靈忘記了所有的難過，繼續滿腔熱血地追著他後面跑。
上了大學後，他們也確實如願以償地訂了婚。
事實上。
裴老爺子還有裴韞玉外婆袁茹確實非常喜歡她，如果裴韞玉不想聽從長輩給他新安排的家族聯姻，那麼，選鹿靈的話，或許也不錯，起碼能得到裴老爺子的支持。
裴韞玉擔心被操控擺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娶一個與他白月光相似又對他言計聽從的，這樣也不錯。
鹿靈思緒飄了回來。
她能極為清楚地感覺到不遠處有一道視線有意無意地往她這邊投放。
但一抬頭，對上的只有裴韞玉那張便不羈冷傲的眉眼，他假裝自然地偏過頭，放下粉筆。
「沒什麼問題的話，各位就先回家吧。」
鹿靈這才慢悠悠地回答周嫣夢的話，「我忙的很，現在要走了。」
周嫣夢深不可測一笑，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擺擺手。
「去吧去吧，再晚點，你家裴哥哥都要走了。」
鹿靈有點無語，但實在沒說什麼，在眾目睽睽之下，背著書包，腳步一瘸一拐地往前門的方向而去。
面對背著斜挎包擋在門口的人，轉眼一瞥，加上顧彥安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口。
鹿靈情緒有點煩躁，抓了抓頭髮，「借過。」
兩個字聲音不大不小，前排正要走的同學們都能被聽見，尤其是那個態度，前所未有的淡漠。
與從前，恨不得一下課就黏在裴韞玉的鹿靈完全是兩幅狀態。
任祁像是見到了什麼稀奇有趣的事，兩手一拍，「哎喲我去，鹿大小姐這又是什麼新把戲，欲擒故縱？」
轉頭他又對某人咧起嘴角，笑著說，「裴哥，要不你配合一下？」
裴韞玉沒有回應任祁的話，目光隱晦地落在了鹿靈紅腫的腳踝處，神色晦暗不明。
鹿靈見他還是不為所動，語氣不耐，再次重複，「借過一下。」
這人心腸怎麼怎麼冷。
顧彥安有點著急了，很多同學擠著就要往前門這走，他擔心有人撞到她。
「鹿靈，手給我。」
顧彥安焦急地走進來，匆匆越過裴韞玉。
裴韞玉終於有了動作，他微微傾斜過身體，淡淡地看了眼顧彥安的方向。
周圍人有點多，鹿靈行動不太方便，只好把手放在顧彥安遞過來的掌心裡。
顧彥安禮貌地朝周圍人說，「不好意思同學們，你們能讓一下嗎，鹿靈的腿腳受傷了，謝謝大家。」
在同學面前是大度善解人意好班長形象的裴韞玉自然而然要做點什麼，幾秒過後，沉著聲。
「麻煩大家讓出一條路出來，或者走後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