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的蛟龍之身,渾身蒼白色,其遊蕩在同是蒼白色的地宮煞氣當中,形體隱匿,就猶如一陣風般,極難將他辨認出來。
特別是他將山海簪佩戴在身上,有著法寶斂息的作用加持在身上,他本身的氣機更是低微。
如此,當許道心念動彈,跨過數里的路程,來到了一尊海盟道師的跟前時,對方依舊是埋著頭顱,在暴風雪般的地宮煞氣中,吭哧吭哧的前進,絲毫沒有發現許道的來臨。
這個道師不是其他,正是素來和許道不對付的梟鳥道師。
對方此刻是巨大的鳥形,其羽翼寬廣,平日裡面將羽翼展開,能夠讓它的身量大小擴充至三四倍的程度,輕輕一掀動翅膀,就能夠在西海中掀動起一堵驚濤颶浪。
看此刻落在許道眼中的梟鳥道師,卻是有如一頭落湯雞般的可憐存在。
對方將本是用來飛翔的雙翅,緊緊的團在身軀兩側,連頭顱也緊緊地埋藏在雙翅之間,再無平日裡的半點桀驁氣質。
就連它身上永遠都在燃燒著的黑紅色火焰,被猛烈的煞氣吹打著,也變得萎靡不振,緊緊地貼在梟鳥道師的羽毛之上,好似即將熄滅一般。
此刻的梟鳥道師,不再是氣焰滔天的巨妖,頂多像是一塊勉強閃爍著火星的黑炭。
瞧見如此有趣的一幕,許道又靠近了幾步,將對方的情景一一收入眼中。
等欣賞完畢之後,他才在心中暗想到:「果然這三個老傢伙,並沒有走在我的前頭,反而被我落在了後面。」
而起出乎許道意料的是,梟鳥道師被落在後面的距離不只是一點半點兒。當許道已經走了七里路程的時候,梟鳥道師頂多才走了兩三里路程。
梟鳥道師如此,另外的鱷龜道師和白虎道師就算是法力比其強橫一點,想必情況也好不到那裡去了。
並且許道在仔細的觀察了一番之後,他敏銳的注意的,地宮煞氣對梟鳥道士等人的影響,程度還遠遠的在他預料之上。
許道原以為是,這三個老傢伙,在百里浮槎中待了數百年,又極可能接觸過石台上的真龍頭顱,多半是有的應對地宮煞氣的方法的。
但是現在看到了梟鳥道師在煞氣中的慘像,許道立刻就確定,對方仍舊是靠著體魄和法力在硬抗。
一旦對方的氣力用盡,那麼對方也就將止步在煞氣中,若是再不想辦法返回,甚至可能如許道在地宮中看見的金丹屍骸一般,倒斃在地宮中。
許道琢磨著這點,眼睛當即微亮:「既然如此,那麼它們深陷在煞氣中,神識也是無法透出,就和我第一次進入時一般,僅僅可以靠肉眼和耳朵,來辨別光線和聲音。」
想到這點,他的身軀藏在蒼白色的煞氣之中,頓了頓,緊接著就猛地上前,將自己和梟鳥道師之間的距離拉近,直接進入到了對方周身三四百丈的地方。
如此近的距離,梟鳥道師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了許道的神識當中,許道甚至可以通過經驗,判斷對方接下來將會走哪一步、停哪一步。
如果是在外界,梟鳥道師道行千年,其神識範圍達到一千丈,千丈範圍內的蚊蟲痕跡、水中毛蟲,都將被它感知的一清二楚。
可是身處在地宮中,它卻是對近在遲只的許道,茫然無知,根本就不知道有「敵人」在暗中的窺視自己。
而將梟鳥道師納入自己的神識範圍中,還並不是許道全部的打算。
他繼續的擺動身形,往前面靠近,然後才定住身形,讓梟鳥道師慢騰騰的往他繼續靠近過來。
等兩者之間的距離,近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梟鳥道師雖然神識被蒙蔽,但是目力還算可以,它於重重的白毛煞氣當中,勉強可以看見一百丈開外的東西,好歹不是睜眼瞎。
因此它終於驚醒過來,猛地就將自己的鳥頭,從雙翅中高高抬起,然後驚懼的看著自己的前方。
下意識的,梟鳥道師想要尖嘯出聲,但是它及時的壓住了這個衝動,轉而只是在心中大叫:「這是何物!」
一條模模糊糊,但是華貴無比的龍形身影,就在梟鳥道師的眼中出現,並且對方見首不見尾,顯得極為神秘。
沒錯,它所見到的正是許道的身影!
而許道這個時候也是故意的出現在對方眼中,準備趁機戲弄、詐騙對方一番。
因為在經過了地宮一役之後,許道的蛟龍之軀得到修繕。
雖然之前他也是蛟龍,現在也是蛟龍,但是兩者之間的差別極其之大。許道相信,就算是尤冰和梟鳥道師現在換個位置,尤冰也不一定能夠將他認出來。
畢竟許道在離開了地宮之後,還沒怎麼顯露過自己修繕過後的蛟龍之軀。
果不其然,梟鳥道師猛地在重重煞氣之中撞見了許道,它並沒有將許道給認出來。
其心中頓時跳出多個驚駭的念頭:「此是何人?」、「地宮中竟然還有活物?」
「莫非是那姓許的,可它一個道行不滿千年,又是剛剛修成銅柱上的功法,不可能比走在某家的前頭。」
立刻的,一股赤紅色的火焰,在梟鳥道師的雙眼中騰起:「並且姓許的只是一頭蛟龍,雜種而已!但是此刻出現在某家前頭,卻十分像是一頭真龍,兩者絕非一物!」
「莫非本道已經走穿了煞氣,來到銅柱石台跟前?」梟鳥道師心中出現了疑惑,但是它立刻就估摸著自己跨出的步伐,發現自己才走出了三里左右。
於是它心中再度疑惑起來:「那麼出現在某家眼中的『龍形』,究竟是何物?」
糾結片刻,梟鳥道師隨即就甩開步子,鼓起法力,猛地往前面竄過去,它在心中暗暗的叫到:「不管它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跑過去,再近點瞧便是了。」
梟鳥道師突然上竄的動作,讓許道微微驚訝,許道連忙的就又向後退去。
很快讓梟鳥道師感到驚疑的事情出現了,無論它再怎麼的往前面靠近,跨過一丈兩丈、十丈百丈的距離,它眼中的龍形依舊是模模糊糊,掩藏在蒼白色的煞氣當中。
並且隨著它在煞氣中繼續深入,煞氣的濃度增加,它肉眼所能夠看見的範圍其實是在縮小的,因此許道在它的眼中,反而模糊了起來。
於是梟鳥道師心中思索一陣子,它猛地就又停住了腳步,不再往前面橫衝直撞。
停下腳步之後,梟鳥道師靜靜的端詳著前方龍形,發現龍形果真沒有再隨著它的前進,變得模糊,而是近乎不動的盤踞在了前方。
其僅僅會因為周遭煞氣的涌動,所露出的身形,略微有所變化。
端詳一會兒,梟鳥道師還發現有隱隱的金光,從前方的龍形中放出,讓它的心情好一陣子又驚又跳。
「古書上云:神龍見首不見尾。靠之愈近,離之愈遠。」
梟鳥道師在心中暗想到:「此並非是本道穿透了煞氣,而是中央的那頭真龍,甦醒了麼?」
想到這一點,梟鳥道師慌忙的就放出真氣,裹在妖軀周遭,將自己變作成為了道人模樣,然後雙膝下跪,口中高呼到:「仆,終於再次得見仙顏,拜見真龍陛下!」
為免自己的聲音傳開太遠,將同在煞氣中的許道等人也驚動,它這高呼聲還控制了音量,讓聲音僅僅能夠傳出數百丈。
而許道逗留在梟鳥道師的附近,陡然一聽見對方的高聲呼喊,頓時微怔。
「仙顏?真龍?」
許道咀嚼著對方朝自己喊出的話,頓時就心中一喜:「哈哈!這廝是將我認作成了石台上的那頭真龍了!」
說實話,許道之所以打算跑來梟鳥道師的跟前晃悠,其實想的是要借用潛龍閣主的名頭,假扮成潛龍閣主之冤魂,然後唬一唬對方,從對方的口中詐出一點東西、賺得一點好處。
但是現在出乎許道的意料,但是又在情理之中的,對方竟然將他沒有認作是潛龍閣主的冤魂,而是認作成了石台真龍。
畢竟許道的蛟龍之軀經過修繕後,已經極其類似於真龍,他除了頭上的犄角之外,其餘的部分都已經和真龍一般無二,徹底的褪去了水生蛇蟲的痕跡。
而潛龍閣主即便是修成了上品青龍偃月丹,雖是蛟龍,但其軀體應該和許道之前的蛟龍之軀類似,會殘留不少蛇蟲之相,而無多少真龍之相。
所以梟鳥道師其人,將許道在煞氣中的模糊形象,錯認成石台真龍才更是合理!
雖然有些意外,但是現在的情況,對於許道而言無疑是更加有利的。
畢竟潛龍閣主對於海盟的三個老傢伙而言,只是一個仇人,而且還是被它們聯手做掉了的仇人,而石台真龍,根據梟鳥的喊話,則是近似於對方的主人。
許道盤踞在梟鳥的跟前,心中思索起來,想著他又該如何將自己在梟鳥心中的形象,更加坐實!
畢竟僅僅一道龍形,雖然將對方唬得變成人形、雙膝下跪了,但保不齊對方只是為了不觸犯可能存在的龍威,而行的一種手段。
梟鳥內心中,很可能依舊驚疑著,懷疑著。
確實如許道顧忌著的,梟鳥道師隋岸乾脆果斷的就下跪,並且高呼許道為真龍,但是其人心中的懷疑仍然不少:
「數百年前,它還只有一個頭顱,肉身缺失,並因此傳令於某等四人,讓某等為之取來上好的血肉進行祭祀,助它恢復身子……現在數百年過去,這斷頭龍自己就已經恢復了?」
梟鳥可是清楚地很,其實在得到了石台真龍的傳道之後,不管是它梟某人,還是那鱷龜、白虎、潛龍閣主,全都沒有想著要為石台上的真龍賣命。
它們僅僅是將奴隸、罪囚扔進了地宮中,藉助地宮中的煞氣來醞釀靈氣,壓根就沒有為真龍獻祭過一分一毫的血肉。
即便是現在,梟鳥等人終於惦記上了鯤鯨真人,它們也不是想要用鯤鯨真人的血肉來祭祀台真龍,而只是為了它們三人的長生成道。
相反的,梟鳥它們還想著一旦鬥法失利,它們就要拼著百里浮槎崩潰,也要將那石台真龍給「請」出來,讓之作為底牌,去和鯤鯨真人硬碰硬。
甚至它們連多年來沒有給真龍進獻血肉的理由都找好了。
它們完全可以將責任推到潛龍閣主的身上,全是潛龍閣主不願意,才讓它們耽擱了數百年,未能得見仙顏。
反正確實也是因為潛龍閣主不肯的緣故,它們才無法再穿過煞氣,並且對方也已經被它們三人聯手「打殺」掉,死人是無法開口說話的。
而另外一邊。
許道在定睛思索過後,陡地就想起了被自己放入小黃天的無頭龍軀。他眼睛一亮,當即就將無頭龍軀從小黃天中取出。
就在無頭龍軀取出的剎那,龍軀上那股腥甜的氣息,就開始瀰漫,並且順著煞風,狠狠地打在了梟鳥道師的臉上。
思索中的梟鳥道師,聞見氣息後當即渾身戰慄,它立刻就在心中大叫:「龍血!是龍血的味道。」
貪婪渴求的欲望,出現在它肉身的每一個部位,讓它恨不得衝上前去,抱住那模糊的龍形,當頭啃下去,將之吃個精光。
但是梟鳥道師心中也是驚悸,它忍住了貪婪,再次叩拜,呼聲:「罪臣梟某,拜見陛下!」
有龍血氣味作為佐證,雖然它還對眼中龍形感到懷疑,但無疑是更加相信了幾分。
而隨著目中的龍形飄忽,然後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梟鳥道師的瞳孔也驟縮如針頭,將頭埋下的更低了。
匍匐叩首。
因為許道在遠處,已經將蛟龍之軀收斂,轉變成了陰神姿態,然後他將陰神法軀縮小,纏繞在了無頭龍身之上。
許道將無頭龍身作為傀儡身軀,宛若嫁接一般,自己僅僅冒出一個龍頭,並用雲霧將龍頭、龍角、龍軀也遮遮掩掩,讓之虛幻不定。
除此之外,許道還施展出度化金光和大日金焰,讓裹著無頭龍軀的自己金光燦燦。
他遊走在煞氣中,緩緩的飛向梟鳥道師,不住地散發出殘忍、凶厲、癲狂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