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懷抱「佳人」

  莊一諾看他忍著傷口的疼痛，在這裡欣賞自己搬家，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恨他吧，不是，畢竟人家爸爸出手相救，幫莊家解了燃眉之急。

  愛他吧，更不是，一看見肖遙那張欠抽的臉，他就恨不得給這輩子都別見到那個人。

  肖遙注意到了莊一諾的忍辱負重，尤其是他那張挺英俊的臉，因為受了他家恩情而端著一副假笑，憋得都要怒髮衝冠了還得對他揚起嘴角，實在是太讓人舒爽了。

  他正熱火朝天地看莊一諾的笑話，突然身下的電動輪椅被什麼東西絆住了。

  肖遙摁住傷口，勉強探身看看，原來是一串尋常人家秋天最喜歡貯藏的大蒜，挺長的，攪在車軲轆里。

  他用手往下扒拉，結果大蒜們紋絲不動，又狠勁試了試，仍然沒有任何效果。

  「哎，那誰，你趕緊過來，給我把這破玩意拆下來扔了。」他喊莊一諾。

  一諾放下手裡的東西，規規矩矩半蹲在輪椅側方，認真地解下那串無辜犯事的大蒜。

  「這什麼玩意？」肖遙開口問道，居高臨下地看著莊一諾衛衣下方的那片鎖骨。

  「你小時候沒聽過那個謎語嗎？兄弟七八個，圍著柱子坐。」莊一諾神色冷峻疏離，聲音里似笑非笑。

  肖遙白了他一眼，剛剛那爿形狀優美的骨頭引起的舒適頓時消散。

  「少給我賣弄，小爺我還不至於五穀不分，大蒜能不認識嗎？我是問你幹嘛給它們連到一起，玩成語接龍啊？」

  莊一諾立起身，手中還捏著斷成兩截的大蒜串：「窮人家別的沒有，就是有耐心，耐心地做一些富人家的少爺所不理解的事情。比如在物資豐富的季節，多買一些回家儲存，以備在寒冷的冬天到來時，蔬菜價格飛漲而沒有飯吃。你聽說過蒜你狠嗎？就是說大蒜太貴了。當然你也可以從情懷方面去理解，秋天我們把蒜編到一起，讓它們隨著季節的變換相伴到老。」

  「相伴到飯桌上吧。這是你家蒜啊，都跟埃及金字塔里的法老一個樣了，風乾得厲害，還能吃嗎？」肖遙沒好氣地說。

  莊一諾沒理他，低頭繼續幹活。

  過了一會兒，他發覺有點不對勁，回頭看了一眼不要緊，嚇得差點把花盆裡的君子蘭提溜出來。

  肖遙面色慘白，正在那裡痛苦萬分地捂著肚子，許是剛才彎腰拔大蒜時扭著了傷口。

  「你怎麼了，傷口疼嗎？快讓我看看。」

  肖遙咬著嘴唇，倔強地騰出一隻手來：「別動，小爺我沒事，就是剛才吃魚翅吃多了。」

  莊一諾忍了半天沒忍住，嘴欠欠地說了一句：「水仙不開花，你裝什麼蒜啊，三分治療七分護理懂不懂，我送你回屋檢查一下傷口！」

  說完，也不待肖遙同意，推著電動輪椅就往屋裡走。

  「莊一諾你這個土老帽，這是電動輪椅，小爺我花了十幾萬塊買的最高檔的，不用人推，哎呦哎呦······」

  「少說兩句憋不死你，捂著點傷口。」莊一諾涼涼道。

  他一路推著輪椅跑，那速度都趕上火箭發射了。

  沒辦法，責任心使然，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病患出丁點問題。

  謹慎冷靜，不放過每一個細節，是上班第一天他大師傅張月如護士說的，老師的話他時刻記著。

  推著輪椅進了屋，管家老劉聽見門響，目睹莊一諾火燒屁股一般推著肖遙進了臥室。

  「怎麼了這是，少爺拉褲子裡了？」他問廚娘小李。

  李鳳仙搖搖頭：「不知道啊，要不要去看看？」

  劉管家搖搖頭：「算了，少爺沒叫就是不需要咱們，再說被這麼多人看見他拉褲子裡，他該不好意思了。」

  進了寬大的臥室，莊一諾在慕思床墊上鋪了張護理大單。轉身看見肖遙仍是有氣無力地趴在輪椅上，腦袋耷拉著，完全沒有了平常那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他想了想，護理書上移動病人的方法應該是這樣記述的：將輪椅固定在床尾，與床尾呈九十度角，一手放入病人肩下，一手自臀部抱起，把病人抱到床上。

  莊一諾像個目光老辣的刑警，掂量了一下肖遙的體重，自忖抱起他完全沒有問題。

  發現了莊一諾的意圖後，肖遙很抗拒：「莊一諾，我告訴你，你可別抱我，男兒膝下有黃金，屁股下面有金鑲玉，輕易碰不得！······」

  話沒說完，肖遙身子一輕，被人輕輕抱起，仿似片羽毛般又被輕輕放下。

  這過程快得他都沒反應過來，只依稀感覺那個懷抱比所有的羽絨被都要溫暖，而自己的手居然很沒骨氣地主動搭在了對方脖子上，導致他那張俊逸出塵的臉奇異地有些燒灼。

  肖遙覺得自己這輩子在莊一諾面前大概都不會有玉樹臨風、瀟灑自如的機會了。

  莊一諾替他檢查傷口之前，還不忘戴上醫療箱裡放的口罩。

  果然，雖然做的是微創手術，但因為引流管放置的時間長，幾厘米的傷口仍然因為這次不合時宜的活動有輕微的出血。

  所幸出血量不大，傷口也沒有完全裂開，只需要加壓包紮就可以。

  「忍一下，等會可能會有強烈的痛感，你要是怕疼就把手機打開，看看美女圖什麼的。止疼藥就別想了，還沒等發揮作用我就收拾完了。喏，把這個消炎藥吃了。」

  說著，從一個藥瓶里倒出一粒藥，水杯也遞到了肖遙的手中。

  肖遙挑了一下眉毛：「你別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吭一聲算我輸。」一仰脖子把藥吞了下去。

  莊一諾熟練地從急救箱中取出所需的無菌物品，用碘伏棉球仔細消毒了傷口周圍的皮膚，把一塊紗布摺疊放在傷口上，壓了一會兒，看到不出血了就貼上自粘傷口貼。

  肖遙咬牙等著，倒沒感覺太疼，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被莊一諾用激將法給騙了。

  「你騙我？根本就不太疼。」

  莊一諾：「不疼是因為我剛剛給你吃的是止疼藥，不過，」他嘿嘿一笑，「你也別太把止疼藥，效果也就那麼一點，最重要的還是心理強大，人定勝天嘛。大部分人都是這樣，你只要告訴他會很疼，他提前有了心理準備，那麼疼痛閾值就會提高，感覺反而沒那麼疼。」

  肖遙氣喘得立刻就不大勻乎了，鬧了半天什麼止疼藥的都是嘴炮，擱這給他整心理戰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