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爸爸

2024-08-15 12:21:36 作者: 蕭知雪
  莊一諾在李醫生走後,第一時間給梅迎打電話,這還是出事以來他頭一次打電話給她。

  莊一諾:梅姨,您先節哀,我打電話是因為肖遙的病情出現了變化,不知道您方不方便來醫院一趟,畢竟您是肖遙的媽媽。

  梅迎:肖遙出什麼事了?你一定要跟醫生說,不論花多大代價我們都要搶救。

  莊一諾:醫生也正在盡力,不過,有些事情還是需要直系親屬來確認一下。您,能來嗎?

  電話那頭的梅迎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莊一諾根本沒有心情再吃晚飯,他焦急地在重症監護室門口轉圈兒,心裡急躁,一雙英挺的眉毛也擰在了一起。

  肖遙,你一定要挺住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的心情大亂,要急著出院呢?

  肯定是因為肖伯伯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了肖遙。

  莊一諾用兩隻手狠狠搓了一把臉,心裡埋怨自己,都是因為自己沒有看好手機,才會搞成這個樣子。

  金逸塵突然急匆匆地跑來醫院,看見莊一諾在門口發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我說大兄弟,肖遙什麼時候能出院,我聽說他家又要出大事了。」

  莊一諾忙問:「什麼事?」

  金逸塵咳了一聲,沮喪地低下頭:「我聽我爸說,他媽要賣掉公司了。我可憐的肖遙,以後可怎麼辦啊!英雄末路,虎落平陽,好好的一個富家公子就要變成街邊流浪的乞丐了······」

  莊一諾聽到梅迎要賣掉公司,也著實吃了一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

  或許這就是窮人的底氣,只要有一雙勤勞的手,就不擔心明天會沒有飯吃,即使那只是一碗普通的白米飯。

  他想也不想,脫口就出:「肖遙會沒事的,我養他。」

  金逸塵正在感嘆,聽到這句話一口唾沫差點沒把自己噎死,他心裡暗自吐槽,這個家庭護士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他憑什麼養肖遙,又有什麼資本能養得起這樣一尊大佛?

  他才是肖遙的好朋友呢,為朋友兩肋插刀不至於,但起碼會同舟共濟。

  「你還是算了吧,護士的工資本來就不高,我看看能不能問我爸要點錢。」金逸塵掏出手機。

  「是不是你告訴肖遙他爸爸的事情?」莊一諾突然想起來。

  「是呀,這事遲早要讓他知道,長痛不如短痛。」

  金逸塵還在擺弄手機,莊一諾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可是幫了倒忙了,肖遙剛剛病情反覆,醫生說他情緒激動,暈過去了。」

  金逸塵嚇了一跳:「不會吧,這麼嚴重?」

  莊一諾點點頭:「嗯,他經歷了心跳呼吸停止,身體各個器官還比較虛弱,情緒激動確實會引發暈厥。不過也不好說,可能也有其他問題醫生暫時沒有查出來。」

  金逸塵懊惱地拍自己的頭,後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說了,都怪我這張烏鴉嘴。現在怎麼辦?」

  莊一諾心裡雖然有萬千的擔憂,但也不好把這種情緒傳遞出去,畢竟那樣做也於事無補。

  「醫護人員會盡力的,我們現在就好好在這裡等待吧。」

  裡面的情況一點兒也不知道,這種折磨人的過程是最殘酷的,無論你的親人、朋友是是死是活,你連旁觀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得到一個結果。

  兩個人默默無語,金逸塵無精打采地靠在重症監護室大門旁邊的牆上,而莊一諾站的筆直,雙眼盯著那大門,仿佛要如茅山道士那樣,長一雙穿牆而過的眼睛。

  肖遙此時已經失去了意識。

  下午陳媽和莊一諾來探視他的時候,他就發現了端倪。

  莊一諾表面看著鎮定,肖遙注意到他一直都握著拳頭,嘴角也不似往常那般微微勾著,什麼時候都給人一種微笑的模樣,而是稍稍下垂,壓抑著某種情緒。

  而陳媽一直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憂愁。

  他更加確定,莊一諾和陳媽有事情瞞著他。

  這件事不但與他息息相關,而且很有可能非常糟糕。

  發信息給金逸塵後,他終於得知父親去世的消息,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陳媽一直眼淚汪汪,那眼淚里不僅有心疼他的成分,還有因父親去世而產生的悲哀。

  肖遙感到心臟的位置狠狠被擊了一拳,疼痛迫使他縮在床上,好半天喘不過氣來。


  這些天糾纏著他的夢魘,終於化作了現實中的厲鬼,將他全部的希望毀滅。

  恐懼如颶風驟然來襲,肖遙的意識里不再有仇恨,不再有探尋真相,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痛苦和恐懼。

  他伸手拔下手背上的留置針,一把扯掉監護儀器的導聯線,抬腿下了床,連鞋也沒有穿,踉踉蹌蹌地往重症監護室的門口走。

  肖遙只有一個想法,他要回家去,要去找爸爸!

  找那個話不多,卻永遠為這個家嘔心瀝血的人;找那個為了他,毅然拋棄家鄉的事業,而奔赴人生地不熟的外鄉的人;找那個英俊挺拔,永遠正能量的人!

  心電監護儀緊跟著「滴滴滴」狂叫,正在交接班的護士們奔向他,阻止他這瘋狂的舉動。

  有人按下床頭的緊急呼叫器,正在醫生辦公室進行業務學習的李醫生,看到呼叫器上顯示的床號,拔腿就往外跑。

  一群人都拉不住這個鐵了心要出去的人。

  肖遙紅著眼睛,嘴裡喊著「躲開,放我出去!」

  他不管不顧地往前走,遇到有人阻擋,就使勁甩著手臂推對方,也不知哪來的那麼大力氣,面前的護士和醫生被他推的東倒西歪。

  醫護人員怕傷到他,無法使出全力,最後還是主管護士張亞亞想了一招,三個人配合用床單裹住了肖遙的腿,這才把他制服。

  李醫生和張亞亞護士一邊勸說,一邊幾個人合力將肖遙抬上了床。

  給肖遙上了約束帶後,終於,他無法再跑了,眾人也鬆了一口氣。

  李醫生在肖遙的床前,親自把心電監護儀的導聯接上,看到監護儀屏幕上的數值後勃然變色。

  他轉頭看肖遙,對方已經臉色蒼白,肢體全都軟軟地耷拉著。

  李醫生剛要用聽診器聽他的心臟,突然,肖遙的身體一陣抽搐,額頭上的冷汗刷地下來,眼神也開始變得渙散。

  李醫生大喊:「快,拿呼吸氣囊來!」

  肖遙僅憑著最後的一絲力氣,嘴唇嘟嘟索索,沒發出一點聲音,但從口型上看是兩個字,——「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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