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過遊廊，惹得掛在廊下的風鈴叮噹作響。
秋問夏輕輕推開窗柩，雙手伏在窗戶上向外看去。有好奇的鳥兒落在欄杆上，和她四目雙對，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
「你怎麼這麼吵啊？」秋問夏眼角含笑，看著那隻布穀鳥問道。
小鳥自然不能回答她，而是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身邊的丫鬟小菊說：「小姐，該用午膳了，奴婢去廚房端來。」
「不過是清淡寡水的粗茶淡飯，我不想吃。」秋問夏沮喪的說道。
她喜歡吃肉，每頓飯都不能少了肉菜。為這個父親和姨娘都說過她，擔心她長得太胖，不好嫁人。但她一直沒胖過，後來他們也不限制她吃肉了。
只是現在家裡落魄了，只能吃些素菜，連粳米都沒有，只有紅薯或是玉米，餓的她不想說話。秋家什麼時候這麼落魄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小姐，這已經很不錯了，奴婢以前在家的時候，吃樹皮是常事，趕上鬧饑荒，連土都吃過。」
秋問夏轉過身去，一下靠在椅子上，頗為感慨的說：「你這個丫頭，也是沒體會過好日子，可憐見的。」
小菊說：「奴婢是苦出身，什麼日子都能過，就是小姐過不慣而已，您看您瘦的，臉上都沒光澤了。」
「我那是沒吃肉餓的，我現在連做夢都是在吃肉，看見鳥都兩眼放光。」
小菊說：「奴婢還以為你喜歡那隻鳥呢，原來是想吃了它。」
「天災人禍，偏福州那邊突降大雨，將家裡的貨物都淹了，這一時半刻的回不來錢，日子就要慢慢捱著，要不然我能打那個小東西的主意。」
問夏不知道家裡的生意具體如何，父親從來不會和她說這些。家裡有哥哥，還有姐姐，她一個庶女，生母還是青樓出來的，怎麼也輪不上她。
生母從小就教她琴棋書畫，還有些伺候人的本事，幼時她不懂，如今明白了，這是要給她賣上好價錢。
可能是去給某個大老爺做妾，甚至是外室。
父親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讓秋問夏感覺到了一種恐懼，父親透過她好像看見了巨大的財富，非要好好利用她不可，完全沒有愛女之心。
沒法子，她長得好啊，比家裡的哥哥，姐姐，妹妹都要好看許多。連小菊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都慌了神，還以為是天上的仙女，馬上就跪下來問安，嘴裡念叨著仙女保佑的話。
想當初父親能娶一個青樓女子回來，估摸著已經想到這一步了。
小菊悄悄的說：「奴婢聽方姨娘說，咱們家宅子都要賣出去呢，好像不但福州的生意出了事，遼東那邊也有問題，老爺急的團團轉，本來都在去福州的路上了，又轉道去遼東了。現在沒銀錢挽救生意，只能賣宅子了。」
「到了這種程度了麼，這可是祖宅，實在不行出去借些也好啊，父親在外面做這麼多年生意，還沒有幾個朋友麼？」秋問夏沒想到事情已經嚴重到如此程度了，雖然肚子很餓，但更沒有胃口吃飯了。
「這奴婢可不知道了，不過不到萬不得已，誰會賣祖宅啊，這可讓人瞧不起。」
秋問夏有些害怕起來，之前她覺得去給人做妾已經千難萬難了，現在看來，她還是想簡單了，萬一做妾不成，可能是做丫鬟呢。
「小菊，萬一哪天我要是被賣到別的府上做奴婢可怎麼辦。」秋問夏仰頭苦惱的問著，一直都被人伺候，她可從來沒有伺候過人。
到那時，笨手笨嘴的做不好事被人打罵，吃了上頓沒下頓，想想都難受。
「小姐長得這麼美，老爺豈能將你賣去做奴婢，還不是賣錢青樓。我們窮苦人家都是這樣的，略長得好些，家裡人都動歪心思。在府里做奴婢能賺幾個錢，都想著讓女兒去干那個勾當，養著一家老小。」
小菊只是實話實說，但秋問夏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樣，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對啊，父親一直想把她賣個好價錢，搭上個高官老爺，怎麼會讓她去做奴婢，賣去青樓還能小賺一筆，將來也能寬鬆些。
青樓啊，那日子更難過了，秋問夏就是想想都接受不了。
每天要賣笑臉，那麼多的男人，老的，小的，胖的，瘦的，聽說青樓女子不過二十歲就沒了。那自己也沒幾年可活了，這樣不行啊。
她有些惶惶不可終日，吩咐小菊：「你再去方姨娘身邊的青兒那問問具體如何，我也好早作打算，實在不行趕緊讓姨娘把我嫁出去，就是嫁給窮苦人家去也好，總比到青樓里做妓女強。」
「奴婢就是隨便說說，小姐不必這樣緊張，咱們這樣的人家，以前也富貴過，還出過官老爺，怎麼會連臉面也不顧，到底和我們窮苦人家不同。」
小菊知道秋問夏有些緊張害怕了，所以趕緊安慰著。
秋問夏心裡自然有衡量，她搖搖頭說：「不，你說的對，我們本就是商賈之家，最重利益，到了關鍵時刻，拋棄女兒是尋常事。所謂的官家老爺，不過是有錢捐出來的虛職而已，那都是曾祖父那輩的事情了，現在誰還記得。」
「你快去問問，我可不要去青樓，那可是生不如死了。」
小菊忙答應下來，匆匆走了。
秋問夏坐立不安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又覺得腹中飢餓，自己去廚房裡找吃的。她這樣的身份去廚房，廚娘和採買的娘子都嚇了一跳。
「哎呦，小姐怎麼到這種地方來了，這可是廚房，髒污的厲害。您要是想吃東西，讓奴婢來端即可，您要是有什麼吩咐，讓奴婢傳話，萬不可到這裡來。」
都到了要賣宅子的程度，還擺什么小姐和夫人的譜，沒準明天就要搬家了。
「我閒得慌，就想來看看。」秋問夏說著，眼睛瞟向案板上，上面放著一碗白米，還有兩個肉菜。
廚娘忙將案板遮擋在身後，可她長得瘦，怎麼擋得住，秋問夏還是看見了。
這麼好的東西是給誰吃的，現在府里這麼難，人人都勒緊了口袋。求問夏身邊不過一個小菊伺候，其他人中，除了方姨娘有一個婆子和一個丫鬟青兒，都是一個奴婢。
日子緊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