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夫人雖然沒有生過孩子,但她對孩子極有耐心。而且從不嫉妒任何一個姨娘,她總是那樣寬厚善良,臉上的皺紋都寫著慈祥二字。
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做了一輩子的夫妻,且舉案齊眉,令人瞠目結舌。至少秋問夏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人好複雜。
看在秋夫人的面子上,秋問夏不和他計較。
千百年來女人只有一方天地,而男人可以到處行走。
這些被關在大理寺的進士早已經按耐不住回家的心情,已經七八天了,不管是吃飯還是出恭都要在一個房間裡,實在有辱斯文。
因為是冬日,房間又不能開窗戶,還要點著火盆,氣味令人作嘔。
進士中有幾個出身不凡的,最為代表的便是杜英華。
他生性溫和,但和愛潔並不衝突。
幾個大男人混在一起,吃飯同桌就算了,還要睡在一處。磨牙,放屁,打鼾,到了晚上好不熱鬧。白日都是彬彬有禮的進士學子,到了晚上入睡後,誰還管得了其他。
杜英華一邊拍著門,一邊喊道:「來人啊,有沒有人!」
但因為還在乎文人的禮節,所以喊出的聲音並不大。
「你這樣喊,是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的。」羅茂實側身坐在長椅上,直白中有兩分嘲弄。他是江大人的表外甥,不近不遠的親戚。
看不上這些人的道貌岸然,又不敢輕易得罪他人。
杜英華問:「兄台有何高見?」
羅茂實走到門邊上,大喊:「我肚子疼,救命啊,哎呦,太疼了。」
「怎麼會突然肚子疼,是不是裝的?」門外有司務問道。
羅茂實笑著看向杜英華,像是在說還是我的辦法有用吧。
「可能是著涼了,也可能吃壞東西,我現在很疼,能不能放我出去。」
司務不敢怠慢,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有來頭,說不定誰的親戚就是大官,他趕緊說:「我去請示上級,你稍等片刻。」
「還是羅兄有辦法,就是不太光明。」讀書人撒謊,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臉不紅不白的,將聖賢書上的內容全然拋之腦後。
秋思遠看不上羅茂實的所作所為,秉筆直書的說道。
羅茂實知道秋思遠是商人之子,本已經有些輕視,又聽到他出言不遜,心中的火氣騰的一下漲起來,燃燒整個身體。
「商人向來狡詐,不過是利用些小聰明賺了點錢,以為自己了不起,我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相比之下差遠了。」
如果說話的是杜英華,羅茂實絕不會還擊,但面對秋思遠的家境,他有絕對的優越感。
杜英華趕忙站在他們中間說:「英雄不問出處,羅兄有些太過分了。」
「你們什麼關係,你還幫著他說話。」羅茂實這麼說,就是怕得罪更厲害的人物。
難不成秋思遠有很厲害的親戚,是他不知道的。
「我們是姻親,羅兄還是放尊重些。」還沒等秋思遠說話,杜英華主動解釋道。
秋思遠還是那麼倔強,內心有許多不甘,又怕別人瞧不起。
他不想靠著杜家的關係,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強大,他考上了進士,以後定要光宗耀祖,徹底脫離商賈之身,成為封疆大吏,領導一方。
但他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杜英華搶白。
羅茂實擰著眉,眼裡全是火光,嘴角更是不屑的歪了歪。
靠著女人才能搭上杜家的關係,還裝清高。他心裡不屑的想,可嘴上也不敢說什麼。
杜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杜侯爺掌握著軍權,就是沈閣老都要給兩分薄面。
這時司務再次返回,將羅茂實帶走了。
他就這麼走了,留下其餘人繼續窩在這個房間裡。
事情的起因是看管試題的侍衛生病請假,沈閣老讓人替換他。按規矩,試題放進竹筒中,擱在文淵閣里。
文淵閣的書籍眾多,還有各種畫卷藏於其中,這個竹筒想要找到並不容易,再說上面還有獨特的漆印,提前開啟,肯定會被人發覺。
不管程序有多複雜,不管規矩多嚴密,不管法律多嚴苛,總是有人鑽空子。
沈閣老身居高位,而且他也參與放置竹筒的工作中,只剩下漆印難辦。掌管漆印的是御史大夫,他可是皇帝親信。不靠近任何黨羽,只聽從皇帝的命令。
可人都有缺點,常御史也不例外。
他喜歡字畫,到了痴迷的程度,看起字畫來不吃飯不喝水,甚至不睡覺。可他也有底線,絕不收賄賂,喜歡是真的,剛正不阿也不假。
要是有人用字畫賄賂他,讓他閉嘴,那他罵得更狠,還會將字畫銷毀,或是交給皇帝。
他脾氣又臭又硬,外號「常石頭」。
對付這樣的人,沈閣老有其他法子,把畫紙浸泡在迷藥里,等常御史打開字畫欣賞後,慢慢吸入迷藥,不知不覺中便會暈倒。
再找人竊取他腰上的漆印,常御史以為自己是睡著了,殊不知他這是掉入別人的陷阱里,成了替罪羊。
試題提供給沈閣老的幾個親信,就是日後別人發現他們答題上有些相似也可以解釋,這幾個人師出同門,皆是江大人創辦的雲祥書院的學生。
文風和思考角度上相似,可以理解。
如果事情這樣簡單就好了,作為對手的長孫大人怎麼可能得不到相關線報。但他隱忍不發,為的就是一招制敵,直接將沈閣老一派一網打盡。
皇帝也有意要處置沈閣老,所以才等著事情爆發出來。
「這麼多的證據擺在眼前,閣老有什麼要說的?」
朝堂上,臣子們已經吵翻天,長孫大人腰板挺得筆直,胸有成竹的看向沈閣老。
沈閣老不慌不忙的說:「長孫大人的話,我不明白,僅憑几張紙就能確認我派人偷了題,簡直可笑。」
「我也有幾個問題要問長孫大人,你找到那個侍衛了麼?這些學子承認自己提前看到題目了麼?」
「那個侍衛早就被你殺了,我們怎麼可能找到人。你做事心狠手辣,不可能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