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上去和沈司嵐聊兩句,有個大大咧咧的聲音插了進來。
張三端著餐盤從別處過來,直走到沈司嵐身邊停下,又瞥了他打的菜,觀感和杭嘉澍一模一樣。
「你吃排骨吃上癮了嗎?」
沈司嵐說:「還挺好吃的。」
「是嗎?不是甜的嗎?」張三半信半疑,本來都已經打好了兩葷一素,又覺得沈司嵐應該不會騙她,於是又把餐盤從窗口遞進去,嘴裡說著,「阿姨,來份排骨。」
原來吃排骨是真的會傳染的。
沈司嵐已經看見杭嘉澍了,臉上沒什麼表情,平靜的看著杭嘉澍朝自己走來。
「最近咱們碰上的頻率有點高啊。」杭嘉澍說。
「昂,」沈司嵐簡短的贊同,然後問,「一起吃?」
「一起吃也行,」杭嘉澍瞥了眼張三,「先把這孫子趕走再說。」
張三委屈極了,端著盤子沖杭嘉澍搖尾乞憐,「別這麼說吧學長,男子漢大氣點。」
杭嘉澍反問:「我還不夠大氣?我要真小氣你好手好腳的站在這裡?」
「……」
張三隻得說:「我發誓,以後穗學妹就是我妹,雖然我跟她沒有血緣關係,但我會把她當親妹妹看待,只要有我口吃的,就絕對不會餓著穗學妹。一切護妹行為堅決向親哥杭嘉澍看齊,爭取青出於藍。」
杭嘉澍默了片刻,沉聲說:「我妹年紀還小,別亂打她主意。向我看齊就免了,平常我不在本部的時候,你和沈司嵐幫我多照顧照顧她就得了。」
張三敬禮:「Yessir!」
然後推推沈司嵐的肩膀,「嵐哥你也表示下啊。」
沈司嵐耷拉著眼皮,慢吞吞地說:「我不是一直在照顧?」
「對哦,你是她助班來著,」張三又想到什麼,湊到沈司嵐身邊小聲試探地問,「嵐哥,海底撈還請不?」
沈司嵐點頭:「請。」
張三驀地雙目發亮,本來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嵐哥真的言出必行。
不愧是他們寢室中的真男人!
不愧是嵐哥!
「那咱啥時候去啊?」
「等軍訓完。」
張三點點頭:「哦,那沒幾天了。」他等得起。
他這句話反倒給另外兩個人提了個醒。
最近日子過的三點一線,似乎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事情,竟然連軍訓快結束了都不知道。
新生們已經開始在排練閱兵儀式上的大方陣,沒過幾天閱兵儀式結束,他們這一屆新生的軍訓也就徹底結束了。
穗杏發現最近她總能碰上沈司嵐。
這次他是和張三學長一起過來湊桌的,張三學長話比沈司嵐另外兩個室友多得多,剛坐下就對她滔滔不絕。
總體而言就是說,以後她就是他張思睿的妹妹了,有問題隨時可以找他幫忙。
穗杏是很感激張三學長的好意,但她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
她神色略有些擔憂的問道:「張三學長,你是不是被誰威脅了啊?」
張三立馬搖頭:「怎麼會呢。我已經想好了,要以你哥哥為榜樣,爭取做的和他一樣好。」
杭嘉澍傲嬌的哼了聲。
沈司嵐沒說話,低頭抿著筷尖兒,下顎微緊。
穗杏眨眨眼,突然問:「拿我哥哥當榜樣?」
張三點頭:「是啊,我有――」
信心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穗杏困惑的問:
「他配嗎?」
「啊?」
杭嘉澍笑著說:「張三,以後她就是你妹了,該打的時候千萬別客氣,好好教教她怎麼做人。」
張三哪兒敢。
但誰又不敢得罪,只好選擇沉默。
吃完飯去還餐盤的時候,因為剛剛惹毛了杭嘉澍,所以他今天沒幫他收拾餐盤,穗杏只好自己來。
她鼓起勇氣走到沈司嵐旁邊,狀似不經意的問他:「學長,你也喜歡吃糖醋排骨嗎?」
因為她好多次都發現,沈司嵐跟她打一樣的菜。
起初以為是巧合,次數多了之後她就很難不多想了。
「看你經常吃,」他答,「我覺得味道應該不錯。」
原來真的是因為她。
穗杏頓時高興起來,「那你覺得好吃嗎?好吃吧?肯定好吃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要問他,反正就算他說不好吃,她也未必能聽得進去。
因為她就認定糖醋排骨是好吃的。
沈司嵐點點頭:「好吃。」
穗杏因為這句話,高興了整整一個下午,連同下午走方陣訓練的時候,其他人都睏乏難耐,懨懨的沒什麼精神,唯獨她精神奕奕,又被張教官誇了幾次。
為期半個月的新生軍訓終於落下帷幕。
說難熬也難熬,說快也快。
在最後一天的閱兵儀式結束後,穿了半個月的迷彩服終於能脫下來了。
教官們從來都是偷偷離開。
在閱兵儀式結束後,他們會悄悄集合離開,背上行囊坐上大巴,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穗杏她們幾個鼓勵王可慈去跟張教官告別。
或許這次告別,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了。
教官集合的大巴旁,性格文靜的女生終於做了一次人生中最大膽的決定。
她叫住了張教官,以全體三班同學的名義,送了他一本相簿。
裡面都是軍訓時期他們的照片。
和其他班比唱軍歌時大家卯著勁兒喊紅了臉的場景,小型文藝晚會上學生們推著教官上台唱歌,他們嚷嚷著不許唱軍歌,張教官只能唱了首仿佛來自上世紀的情歌《兩隻蝴蝶》。
還有閱兵儀式的前一天,張教官讓他們好好表現,然後大家一起紅了眼眶的照片。
這半個月無論是對教官還是對初入大學的學生們,都是無比美好的回憶。
張教官咧嘴笑得特別開心:「謝謝。」
他臉很黑,顯得牙齒特別白,笑起來的時候有些傻乎乎的,卻又透著爽朗帥氣。
「我也有份禮物送你。」張教官說。
接著他從包里掏出一串用子彈殼編成的風鈴。
男人的審美很神奇,可能是想做出彩虹的效果,用了五顏六色的毛線編織,他甩了兩下,風鈴叮叮噹噹的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大學裡好好念書,然後找個配得上你的男朋友,」張教官頓了頓,聲音漸漸哽咽起來,「王可慈,你是個很好的女生,你值得更好的男生。」
王可慈突然睜大眼,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張教官最後露出大白牙沖她笑了笑,對她說了聲再見。
大巴緩緩駛離校園。
他們直到最後一面,也沒有彼此挑明。
可挑不挑明,也已經不重要了。
王可慈是哭著回到寢室的,手裡攥著那串風鈴。
室友們擔心的不行,以為是張教官說了什麼過分的話。
「沒有,」王可慈搖頭,「我喜歡的人,他真的是一個非常棒的人。」
穗杏被她手上的風鈴吸引住視線,問那是教官送你的嗎。
王可慈撇嘴:「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然後將風鈴無比珍視的掛在了桌邊。
每當坐在位置上,都能看到它。
王可慈說,大學四年裡,她一定要找個比張教官更帥,更有錢的男朋友,會送她更貴重的禮物。
可她們都知道,不會再有禮物能勝過這一串由張教官親手編織出來的子彈殼風鈴了。
這豐富而充實的半個月,有人的戀情隨著軍訓的結束化成雲煙,有人收穫了一大堆好友,大部分人終於借著這個機會,終於適應了大學生活,意識到了自己已經是大學生了。
穗杏在手機上和高中好友分享著提前到來的大學生活。
她認識了三個性格各異的室友,室友們人都很好,她很幸運能和她們分在一個寢室。
有兩個室友在這短短半個月裡就陷入了愛河,其中一個人的剛結束,還有一個人的尚未開始,目前只是在心底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而她,似乎還在停滯不前。
穗杏想她還需要積攢很多很多的勇氣,才能落落大方的站在他面前。
軍訓結束後的第一個周末來臨。
只有穗杏是本地人,周末可以回家,另外三個室友打算趁著周末去市中心逛街,臨走前還問穗杏做了不少功課。
終於換上自己的便服,穗杏站在校門口等父母過來接她。
沒多過久,一輛嶄新又有些陌生的轎車開了過來。
她一開始還沒在意,直到車子裡的人搖下車窗喊她,她才發現這車是她家的。
副駕駛上的杭美玉笑著對她說:「快上車,我們還要去研究院接你哥哥。」
穗杏坐上了后座,車裡的內飾都是嶄新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還沒完全散去,這很明顯是一輛新車。
爸媽經常去外地出差,其實他們家原本有的那輛車也不是常用,放在車庫裡積灰塵。
「怎麼突然買新車了啊?」她問。
穗崢嶸說:「你看這輛車好不好看?買給你哥哥的。」
買給杭嘉澍的?她點點頭:「這車是哥哥自己選的嗎?」
「不是,」杭美玉說,「是我和爸爸自作主張替他買的。」
所以今天特意開過來,想看看杭嘉澍喜不喜歡。
車子開到研究院,杭嘉澍也看到了這輛新車,問了跟穗杏一樣的問題。
穗崢嶸說這是送他的車。
「你不是有時要出去見客戶麼?總坐地鐵也不方便,有了車,以後你往返學校也方便,還能節省時間。」
似乎是擔心杭嘉澍怕他們自作主張,穗崢嶸的語氣裡帶著些小心翼翼。
杭嘉澍深深嘆了口氣:「我現在都自己開工作室了,如果真要用車我自己會買,真不用你們幫我買。」
杭美玉柔聲說:「嘉澍,你當初開工作室的時候,我們給你的創業資金你也沒要,用的都是自己的積蓄,還去申請了學生貸款,再加上你那個學弟給的投資才開起來的,現在雖然小有成就,不愁沒有項目接,可還要拿利潤去補之前的錢是不是?再加上你還要給你工作室的那些同學發工資,還要給股東分紅,現在拿錢出來買車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所以你就別拒絕我和你爸爸的好意了,行嗎?」
杭嘉澍抿唇,沉默良久,最後還是堅持:「其實坐地鐵也挺方便的。」
「嘉澍,你要是覺得我們是一家人,就不要跟我們堅持這些,我和你媽都是為你好,這件事就聽我們的。這車你先收下,上牌和保險我已經幫你弄好了,至於每個月的保養費你直接把帳單發給我就行。」
夫妻倆一柔一剛勸說,杭嘉澍很快沒了招架之力。
「謝謝爸媽。」杭嘉澍最後說。
穗杏見事情似乎已經解決,挪了挪屁股坐到杭嘉澍身邊,拉著他的胳膊說:「你以後有車,就沒藉口再偷懶不接送我了吧?」
杭嘉澍沒抽走胳膊,淡淡笑了:「怎麼感覺我有車了,好處最多的反而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