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後不久,穗杏跟隨比賽團隊來到了西安。
一天的簡單觀光後,為期四天三夜的全國電賽開始。
早上七點半發布競賽題,小組在進行過短暫討論後,迅速開始了元器件的採購。
穗杏小組三人都偏軟體研究方向,對於硬體方面的組建和搭構並沒有多大優勢,好在有近幾十年的電賽真題打基礎,余老師開小灶也說了不少關於這方面的問題,學長學姐主動包攬了硬體線路的搭建和美化,穗杏只負責優化代碼。
相當於讓她跳過了最難的部分,畢竟硬體這個東西,不確定性很大,仿真圖畫得再好看,線路搭得再完美,指不定運行的時候哪個模塊又突然罷工,或是哪條迴路短路燒了起來。
為了不給小組拖後腿,到第三天最後的完善,穗杏沒有閉過眼。
玩遊戲通宵和考試通宵完全不是一個量級,又累又躁,做不出來的時候恨不得把手裡的東西都給砸了。
人的情緒到達臨界點時,就很容易和其他人生出摩擦來。
穗杏因為硬體線路不穩的問題和沈司嵐起了分歧。
兩個人斯斯文文的吵,雖然聲音都不大,但從他們彼此越來越凝重的表情來看,這是真的認真在吵架。
褚學姐頭疼欲裂,主要是兩個人說的都有道理,她不知道該幫誰。
後來趁著穗杏賭氣說要去廁所,去了好幾分鐘也沒回來,估計是在廁所里單獨生氣。
沈司嵐對著桌上的半成品看了很久,最終拆掉了剛剛和穗杏起分歧的那部分線路。
褚學姐睜大眼:「幹嘛拆了啊?」
「試試她說的方法,」沈司嵐說,「不行再說。」
「那你剛剛怎麼不跟學妹直接說。」
「她剛接觸硬體,想要簡化電路節省空間我能理解,但是這是比賽,新穎但沒把握的方法很可能會出錯,如果運行不了,我們這個模塊會直接被扣分。」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要試?」
沈司嵐淡淡說:「如果她的方法不對,我會再裝回來,但不能連試都不試就直接否定她。「
他話說得平靜,可聽的人卻一臉詫異。
「你居然肯接納別人的意見了,」褚學姐喃喃道,「我還以為團體賽你也是當個人賽比。」
等穗杏生完氣回來後,她的意見被採納了。
她本來打算和沈司嵐道歉,就算她對自己的想法再有信心,可這是團體比賽,不能以她個人的想法為主,因而沒有資格要求學長和學姐按照她一個後輩的想法去做。
穗杏自己也有些懵。
「學長,」高興之餘她又有些擔心,「用我的真的沒問題嗎?」
「剛剛試過了,」沈司嵐點頭,「你是對的。」
她張大嘴,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嗎?」
「真的。」
「那――」
那剛剛他們浪費口舌吵什麼?
各退一步虛心接受意見,與其爭論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最完美,不如抓緊時間採集數據並擬合方案。
到最後將成品封箱時,他們雖然對完成件很滿意,卻又覺得不夠好。
如果時間再多一點,說不定會做得更好。
但這就是比賽,比得不是肚子裡有多少墨水,而是在規定的時間裡,誰能發揮的最好。
比賽結果會在評審組統一意見後於網上公示,不過看余老師高興的樣子,大概率成績會非常不錯,不僅如此,他已經提前告訴學生們說年底把時間空出來,到時候去北京參加頒獎典禮。
褚學姐沒有跟他們一塊兒回學校,臨時請了假要出國。
「去吧去吧,」余老師很爽快的答應了,「好好放鬆放鬆。」
穗杏好奇問學姐:「學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你不是直接回學校嗎?」
「出趟國。」
「出國?」穗杏問,「出國旅遊嗎?」
「舊地重遊吧,」褚學姐摸摸她的頭,「如果有好玩的紀念品,我會帶回來給你的。」
一聽有紀念品,穗杏立馬喜笑顏開:「那祝學姐玩得開心。」
褚學姐看了眼旁邊還在和余老師說話的沈司嵐,很自然的將話題又牽到了穗杏身上。
「你有沒有覺得沈司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穗杏看過去,搖頭:「學長還是那個樣子啊。」
「不是說長相,」褚學姐失笑,「是別的。」
穗杏還是搖頭:「沒有。」
「他好像能聽進去別人的意見了,」褚學姐摸著下巴回憶,「怎麼說?以前總覺得他有點不可一世,如果不是長得好看,應該已經英年早逝了。」
穗杏對沈司嵐有天然濾鏡,從見到他的第一面開始。
所以他不好的地方,已經全部被她美化了。
因而褚學姐的話,她雖然不反駁,可也並沒有表示贊同。
於她而言,他的驕矜和自負都情有可原,原本就是受人仰望的存在,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不需要去刻意學著討好。
「如果是為了某個人改變的,」褚學姐歪頭對她笑,「那他一定很喜歡那個人。」
後來學姐被朋友接走,他們這個小組只剩下穗杏和沈司嵐兩個人。
沈司嵐對學姐早退的事兒並沒有多大的反應,相反,他還特別禮貌的和學姐道了別。
褚學姐毛骨悚然的看著沈司嵐,真誠發問:「學弟,你能恢復一下嗎?」
沈司嵐皺眉:「什麼?」「我還是比較習慣你之前在我面前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
為期幾天的西安之旅圓滿結束。
清大的學生和其他幾個鄰居高校來回程都是同一趟高鐵,幾天相處下來,一行人已經很熟悉了。
候車廳里,本來眾人嘰嘰喳喳閒聊著,聊什麼的都有,突然鄰校的指導老師好奇問了句:「我聽說清大參加比賽的學生里有一對情侶?這是真的嗎?」
代表清大來參加比賽的幾個小組學生都沒料到別的學校老師會突然關心起他們學校的八卦,包括正和其他學校老師寒暄的余老師也轉而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學生們。
其他高校的學生們也好奇的探過頭來。
「哪兩個啊?」余老師來了興趣,態度比鄰校的老師還積極。
實驗室里朝夕相處的學生們可比余老師敏銳得多。
毫不猶豫就把這對情侶給賣了。
「沈司嵐和穗杏啊。」
「余老師你眼力有點不行啊。」
余老師頓時瞪大眼:「你們倆啊?」
好像他們談戀愛是件多麼驚世駭俗的事兒似的。
鄰校老師詢聲看去,突然笑了:「挺般配啊,」然後又對自己的學生們說,「你們幾個平常也別光顧著學習啊,趁著還在學校的時候好好享受青春,以後工作了那就更沒時間談戀愛了。」
學生們立刻抱怨道:「我們也想談啊,可是妹子都被別人搶先了,本來學工科的妹子就少,漂亮的就更少了。」
余老師頓時得意地表示:「我們穗杏同學就是放在文科專業里也是很出挑的。」
有人適時的教給了余老師一個時髦的詞:「余老師,這叫門面。」
「哦,門面,」余老師學得很快,「我們今年過來參賽的還有個女孩子也很漂亮,不過她提前請假走了。」
又有人說了:「只可惜褚漾咱們沒留住,結果被外語學院的給拐跑了。還是穗學妹戀家,自產自銷,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得感謝我們沈司嵐守住了穗杏。」余老師頓時笑眯眯的看著他們。
穗杏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都能被老師拿出來打趣。
大學之前的老師們對學生談戀愛這件事有多牴觸,大學老師們就有多支持,有的思想開明的如這位余老師,當著眾人的面也能調侃起來。
她低頭,悄悄躲在了沈司嵐背後,小聲抱怨:「我要死了。」
余老師笑得更開心了:「哎喲我們穗杏同學害羞了。」
其他人隨即也跟著打趣笑了起來。
穗杏更不好意思了,抓著沈司嵐的衣服晃了晃,示意他趕緊化解尷尬。
沈司嵐也沒料到這個局面,耳尖微紅,臉色卻依然波瀾不驚:「老師,你再說她要鑽地了。」
「不說了不說了,」余老師哈哈一笑,「你們倆是誰追的誰啊?」
老問題了,沈司嵐已經記不清自己被多少人問過。
他還是一樣的回答:「我追的學妹。」
「沒看出來你還會追女孩子啊,」余老師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我還以為你只對咱們實驗室裡頭的儀器感興趣呢。」
沈司嵐抿唇,語氣很輕:「那是以前還沒遇見學妹。」
穗杏拽著沈司嵐衣服的手突然一頓。
「年輕人還挺會說話的,」余老師歪頭去看藏在沈司嵐背後的穗杏,「穗杏,老師跟你說句話。」
老師點名有話跟她說,穗杏就是再害羞也得露面。
她只好慢吞吞的湊出頭,只是手還緊緊拽著沈司嵐,小心翼翼地問:「什麼話啊?」
「我們學工科的不會寫詩也不會玩浪漫,但是很會照顧人,」余老師說,「所以放心跟沈司嵐談,他一定是個好男朋友。」
穗杏尷尬得手腳蜷縮,只能顫顫點頭:「嗯……」
沈司嵐也被余老師這正兒八經的話說得眉目微哂,胳膊往後用手攥住穗杏的,微涼的指尖捏著她的手心肉,用手上的小動作緩解不自然的神色。
回程的路上,為了防止再被人調侃,穗杏努力避免和沈司嵐接觸。
但這不是想避免就能避免得了的。
她在高鐵上的座位本來不是和沈司嵐挨在一起,余老師非說是誰跟沈司嵐或穗杏坐一塊兒,讓他們換個座,別拆散了這對小情侶。
和沈司嵐坐在一起的男生語氣興奮得就跟抽中了彩票似的:「我!我我我!我跟學妹換!」
余老師大手一揮:「穗杏你去跟你男朋友一塊坐吧。」
穗杏:「……」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挪到沈司嵐身邊坐下。
沈司嵐見她滿臉不情願,淡聲問:「不願意?」
穗杏撇過頭,撐著下巴不看她:「沒有。」
他盯著她的後腦勺,突然伸手惡作劇的扯了扯她的馬尾辮。
穗杏轉過頭控訴他:「學長,你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你能不能別這麼幼稚,」沈司嵐不疾不徐的將這句話又原數奉回,轉而說,「被人調侃幾句就不敢看我,這點承受能力以後怎麼辦?」
穗杏沒好氣的說:「什麼以後怎麼辦?」
沈司嵐歪頭看她,眸色淺淡,勾唇說:「以後結婚你是不是都害羞得不敢出席了?」
穗杏突然睜大眼,清亮的眼瞳里迅速泛起赧意:「你――」
然後伸出拳頭用力捶了他一下。
「打個比方而已,」沈司嵐說,「你激動什麼。」
「你打什麼比方不好非要用結婚來打比方,」穗杏扁嘴責怪他,「我還這麼年輕,結婚對我來說還早得很呢。」
沈司嵐笑了笑,沒再繼續逗她。
穗杏懶得理他,戴上眼罩對他說:「我要睡覺了,你不要吵我。」
沈司嵐:「昂。」
他答應得挺好,可是趁著穗杏戴上眼罩看不見東西,正好去捏她的鼻子,又傾過身朝她額前的碎發輕輕吹氣。
穗杏摘下眼罩,對於他的惡作劇行為忍無可忍,最後只能使出老招數,以扶手為界畫了條不存在的三八線。
「這邊是你的,這邊是我的,」穗杏說,「你不能過界。」
沈司嵐垂眼看著那條完全不存在的三八線,伸出胳膊十分囂張的越過了界。
穗杏急了:「說了不能過來!」
「你不是說這邊是你的麼,」沈司嵐語氣淡定,「我本來就是你的,為什麼不能過來?」
穗杏啞口無言。
他甚至囂張到都不藏一藏眼中的笑意,眉梢愉悅的揚起,明擺著是要她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