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孟宇星才到店裡沒多久,吳銘就賊眉鼠眼地溜進店裡,笑得很猥瑣。
孟宇星很討厭他這樣自作聰明的樣子,沒有給他好臉色,像是根本沒看到有人進來一樣,自顧自做自己的事。
他好像也有點意識到自己的無禮,開始正經起來,看孟宇星沒說話,便找話聊。
「我這都沒敢直接進來,怕昨天的姑娘還在店裡,打擾你們。」吳銘小心地說道。
孟宇星毫不客氣地說:「以後你要是看到那張椅子上坐了人就別進來了。」
「那個?是你女朋友嗎?」吳銘的話說得很輕,但掩蓋不了他內心快要溢出的好奇。
「要是換一個人,我可能還會多說兩句,你啊!就算了。」孟宇星話說得很直接,他就是想直接,告訴吳銘自己不喜歡他整天像是一個偷拍別人的變態一樣探索別人的生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啊?你誤會了星哥,我就是好奇你的事情,我覺得你挺特別挺難得的,所以就對你的事比較上心,我不是對誰的事都充滿好奇都去打聽的。」吳銘解釋道。
孟宇星攢了好多日常對他的不滿,說:「還有,不要故作聰明盲目猜測別人,揣測別人,很不禮貌。我對你講過的,如果我再感覺到你在隨意冒犯別人的隱私那我覺得我們不適合做朋友,你就不要再到我的店裡來。」
「哦。」吳銘頗好的態度讓孟宇星有些不忍,有點歉疚責備自己的話是不是說重了。其實要是其它的事情孟宇星不會這樣,但關於余舟的就特別敏感,好像她要受到什麼冒犯似的,行為就誇張了些。
聽著吳銘發蔫的回覆,孟宇星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手裡的東西翻過來倒過去的一陣瞎忙活,就是不抬頭看他。吳銘本來想坐在吧檯前的椅子上,可聽孟宇星這樣說以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站在那兒看著孟宇星待了一會兒,尷尬地不知所措。
當孟宇星聽到搖鈴輕輕的一聲響,抬頭就看到了吳銘落寞的背影在城市的背景下縮小著,竟有些傷感起來。
孟宇星把東西都放下,有些後悔。
他內心深處可能也是個孤獨的人,也是碰到一個情投意合便很快毫無保留地拿出所有的人,他的真實讓孟宇星討厭對他來說的確有點殘忍。孟宇星原以為他應該是個夜店、酒吧到處留情的浪子,現在看來,孟宇星的這家店貌似是為數不多他在空閒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起來的地方,孟宇星越想越後悔,感覺自己做了件錯事。
正鬱悶著呢,搖鈴聲再次響起。孟宇星一抬頭,余舟美麗的身影像一隻活潑可愛的小兔子一樣朝自己靠近,土匪一樣把孟宇星心裡所有亂糟糟的事統統趕走了。
余舟坐在吧檯前的椅子上,孟宇星的面前,俏皮地說:「老闆,來兩斤上好的女兒紅。」
孟宇星笑著看她,眼睛仿佛要流出蜜來,問余舟:「你真的喝酒嗎?」
「喝!怎麼不喝,只是喝得很少——紅酒,香檳,威士忌,就是那種一個很大的杯子裡面裝少少的那種,我都喝,舔著喝,哈哈哈……」
「你看看我後面的這些酒,你想喝哪一個?」孟宇星側過身子儘量不遮擋余舟的視線,後來覺得還是擋著一些,就乾脆走出去,坐在余舟的旁邊,也學著余舟的樣子,拄著下巴往裡看。
余舟嗔怪著拍孟宇星的胳膊,「討厭。」
孟宇星想想,覺得這樣也不妥,乾脆拉著余舟的手,把她帶進吧檯裡面。
其實孟宇星可以抓她的手腕的,但他刻意避開手腕,就抓著她的手。
余舟當初也是這樣抓著孟宇星的手朝學校門口跑的,孟宇星也要這樣拉著她,算是圓自己的一個夢。
路不遠,但要繞開吧檯,左左右右一轉身也要幾秒的時間,直到走到酒櫃前面,孟宇星才把余舟的手放開,裝作很自然地對她講:「這樣看得就比較清楚了,看看你想嘗哪個,隨便選。」
其實孟宇星的心早就跳得轟隆隆響了,其中有忐忑不安,有緊張激動,當然也有久違的甜蜜。他害怕這十來秒的功夫余舟把手掙脫,那他就太尷尬了。
余舟的臉有些紅,絲毫不在意的樣子貌合神離地看著酒櫃裡的酒,孟宇星知道,她也很意外。
「這個吧!」余舟指著一個粉紅色包裝紙包著的香檳,轉過頭來對孟宇星說。
孟宇星拿出這瓶酒,找出兩個金黃色金屬腳底的香檳杯,倒了兩杯香檳,細小的氣泡紛紛向上逃,借著這個功夫,他對余舟說了剛才吳銘來店裡的事,講了自己的歉疚。
余舟溫柔地對孟宇星說:「你要給人家道歉哎,雖然他是有點好奇心過重,可能在不經意間冒犯了你,但他肯定不是刻意的,他要是知道你會因為這樣的事情不高興肯定不會這樣做,對不對?你對他說那樣的話,肯定傷了他的感情,他可能很在意你這個朋友的,所以你要及時為你的行為止損,給人家道歉,不要因為你,讓傷害隨著時間延續下去,對他對你來說,都是一種損失呀!哎,值得珍惜的人在時光的消逝中應該幸福著彼此,不要再感傷啦!」
孟宇星看著余舟,再一次地沉入過去與現在間的恍惚中。
孟宇星在余舟的監督下立即發了個信息給吳銘,「抱歉,剛剛話說得重了,我知道你沒有惡意,下次來的時候陪你喝兩杯,算是賠罪了,記得來啊!我等你。」
發完信息,心裡寬慰了不少。
「你認識這個人多久啦?」提起吳銘,余舟開始有了好奇的事情。
「沒多久,他以前總是來喝酒,講故事,還帶女朋友來過,確切地說應該是前女友。」孟宇星回答余舟的問題。
「啊?還講故事啊?講什麼故事?自己的故事嗎?」
「是呀!講他過往的感情經歷和愛情故事。」
「哈哈哈,這麼有意思的麼?」
「嗯,我平常都不怎麼出去,他算是熟客,有他在的時候我不會那麼無聊。」
「你可不可以分享一下,講一些你聽到過的故事給我聽。」
「嗯……你看到那個絲巾了嗎?」余舟隨著孟宇星的眼神轉過頭去看後面的牆上。
「相框裡的?那是條絲巾?」她問孟宇星。
「是的。」孟宇星說完,余舟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那塊絲巾。
等她回來的時候,孟宇星把沉迷於她身影的眼睛眯起來,笑著解釋道,「不是絲巾本身有什麼特別,而是它背後的故事,我想和你分享這個故事。」
「好。」她回來在椅子上坐定,乖乖的像幼兒園聽話的學生。
「很久前的一天,有一個女孩子在店門口徘徊了好久,她走進店裡之前我還在琢磨,這個人在外面晃來晃去幹什麼呢?她很有趣,進來之後向我說明了我先前看到她奇怪舉動的原因,然後給我講了她的故事,這個圍巾就是她留下的,還有後面的一百塊錢……」
孟宇星把故事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給余舟聽,余舟聽得很認真,裡面有一些東西顯然超出了她原本的想像。當孟宇星講到故事中的小北現在已經不在了的時候,余舟很驚訝也很悲傷,她震驚地問孟宇星,「那一百塊是不是小北給她的一百塊?!」
「我猜,應該是吧!」孟宇星對余舟說。
「天啊!她把所有的東西都留在這兒了,她不會......自殺了吧?」
這種可能性孟宇星倒是沒刻意思考過,想了幾秒被他否決了,「不會的,她會好好生活的。」
「你怎麼這樣確定?」余舟問。
「她可能會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場,然後帶著過去,重新生活。」
「可她把所有東西都留下來給你了。」
「其實沒有,這些東西都成了她的一部分,沒見我之前她的痛苦可能不斷地在發酵,在厚重,變得越來越難以讓她接受。但我想,從那天之後,她應該可以輕鬆一些,好好地面對生活,她不是來打發東西的,而是偶然間懂得接受無法釋懷的過去的一切的。」
......
余舟後面差不多每三天來兩次,忙的時候就晚上過來,想找孟宇星聊天的時候就坐在吧檯邊的椅子上,她有事忙的時候就一個人坐在店中央的桌子旁,孟宇星依然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眼神里滿是柔情蜜意,她的發梢和睫毛成了讓孟宇星無法眨眼的毒藥,整個她融化在孟宇星的眼睛裡。
孟宇星無比享受這樣的時光,默默陪伴對方的時光。
他時常觸摸藏在衣領里已經淡了又淡的傷疤,在心裡把往事翻出來又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