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漫小區的大樹已經穿上了綠色的外衣,恢復了夏季的濃郁。
萬里無雲,晴空萬里,褪去厚重的衛衣,螢漫小區的道路上,同學們都已經是校服外套里套件T恤,高三過的格外之快,下周就期中考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又是一次大聯考。
田文在座位上認真地刷著題,剛好碰到一個棘手的化學題目,站起身想要問陳清信的時候,聽見教室外有個聲音叫了自己的名字,陳清信與田文同頻望去,是顧之皎。
田文放下手中的筆和題目,跟陳清信打了個招呼後便跑出了教室。
田文笑著問道:「顧之皎,是夏亦有消息了嗎?」
顧之皎一臉沉重的表情,他扯了扯田文挽至手肘的衣袖,示意她去走廊那邊。
「怎麼回事?」田文有點急了。
顧之皎不太敢看田文的眼睛,避開正面直視她,顧之皎抿抿嘴,在心底深吸一口氣,吞吞地告訴田文:「田文,夏亦,他,他走了。」
田文眉頭緊皺:「走了,去哪兒了?」
誰都不想面對兄弟走了的事實,更不想面對要自己親口對兄弟喜歡的人去傳達這樣一個消息,得多殘忍啊,顧之皎心臟也絞的難受。
「他死了。」
田文只覺身體瞬間僵硬,體內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腦子裡一片空白,但又好像一片雜亂,他看著顧之皎沒說話。
顧之皎看著她這個樣子也很難受,可總要有個交代吧。
不可能,她還那麼年輕那么小。
不可能。
田文沒說話也沒再問顧之皎,轉身就往教室走去,顧之皎上前拉了她的衣袖,被她直接甩開,看著她僵硬的走進教室,顧之皎就站在原地,他又何嘗不是不敢相信,他和田文是一樣的心情,夏亦是他最好的兄弟。
田文回到教室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陳清信從未見過田文這個樣子,他面露急色:「田文,怎麼了?」
田文緩慢地抬頭看向陳清信,聽到陳清信說的話,她雙手枕上桌子,胸腔抵在桌沿上:「陳清信,顧之皎說夏亦死了,你信嗎?你也不信是吧,對,我得好好做題,等他回來。」
陳清信也是嚇了一跳,大驚失色,旁邊的何千帆與許江銘他們聽到這話,也是頓頓地仰起頭,一臉震驚加擔憂,他們就看著田文慌亂地擺上試卷,拿起筆的手還在顫抖,嘴裡念叨著:等他回來。
一遍又一遍,他們幾個一同看向陳清信,除了擔心之外,他也還沒緩過來,處在剛才的震驚中,看著田文滿臉的擔憂,眼神里透出絲絲涼意。
田文好像做著題做著,就平復了心情,她就一直刷題,沒說話,也沒有表情,只是不像進教室的時候一般,身體發抖。
沒人願意相信,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沒了……
陳清信看了眼田文,離開了座位,去到唐靈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出去說。
站在欄杆旁,陳清信那清冷乾淨的神色中,多了很多深邃的東西。
唐靈:「怎麼了?」
陳清信:「幫我約一下顧之皎。」
他倆雖然平時不怎麼接觸,但彼此都認識,既然顧之皎和田文說的,陳清信打算找他問清楚。
唐靈有點疑惑:「你找他幹什麼?」
陳清信輕輕地和唐靈說:「他剛來找過田文,應該是夏亦出事了,唐靈,你幫我照顧下田文,她肯定很難受。」
「啊?」唐靈一瞬間也有點無措,怎麼這麼意外,他應了陳清信,回教室看著田文,好像沒什麼變化。
陳清信與顧之皎約在了晚自習之後,他讓唐靈今天送田文回去後,就去A班教室找了顧之皎。
敲了門進去,顧之皎也猜到他的來意,看向他問道:「你是為田文來的吧?」
陳清信點點頭,顧之皎示意他坐下。
顧之皎眼皮下垂,淡淡地說了句:「她肯定要好久才能走出來吧。」
這話像是對田文說的,卻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陳清信:「所以到底怎麼回事?」
顧之皎深吸一口氣:「夏亦沒了,手術本來就是火中取栗,我從始至終都知道可能是這個結果,可我依然不敢相信,他還正值青春……他媽媽和我說,火化後骨灰撒到了他最喜歡的海里。」
顧之皎有點哽咽,陳清信也形容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五味雜陳的,他為夏亦難過,也為田文擔憂。
陳清信拍了拍顧之皎的肩膀,給他遞了張紙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此刻最擔心的,就是田文的狀態,和顧之皎說了幾句後,他連忙跑了回去。
到了田文家門口,想了好幾次要不要敲門,最後還是算了,他在樓梯上坐了會兒,還是回家了。
洗漱完之後,陳清信打開企鵝圖標,發信息也不能放心,他又打開通訊錄,點進田文的頁面,手指在撥號鍵上來來回回的停留著,最終還是撥了過去。
「喂,陳清信?」
陳清信愣了一下,田文的聲音好像和平常一樣,沒什麼異常。
見他沒說話,田文又問道:「陳清信,怎麼了?」
陳清信反應過來:「沒事兒,本來想問題的,好像突然有思路了。」
田文哼哼一笑:「那不需要了?」
陳清信睫毛低垂著:「嗯,田文,你現在在幹嘛?」
田文:「做完最後一題睡覺。」
陳清信輕嘆一聲:「那你早點做完休息。」
「好。」
陳清信沉默著,也沒掛斷電話。
田文:「那我掛了?」
陳清信:「拜拜」
「拜拜。」
陳清信有點無措,他知道,這份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幫助田文,想了一夜也沒想出答案。
田文盡力穩住自己,就和平常的節奏一樣,坐在書桌前做題,看似一切正常,實則,目光時不時落在夏亦的第二封信上,在心裡猶豫著「不能看,他說過,如果他沒能活著再看第二封信,可他一定還活著,不能看,我得等他回來,他一定能回來,他說過的有希望……」
田文就這樣在心底闡述了無數遍這段話,然後繼續做題,和陳清信掛完電話後,她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才上床睡覺。
可今晚註定是很多人的無眠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