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6章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直以來,何無忌都和劉牢之在北府里混事,他很清楚,對於北府,劉牢之還是很有感情的。
也不是一點能力都沒有,以往那些勝仗也全都是依靠自己才打贏的,這樣一個人,他又為什麼要向司馬尚之投降?
這不可能!
這不是劉牢之的性格!
劉牢之雖然有不安定,不夠有謀略等等諸多的缺點,但是呢,論膽量,他可從來沒有輸過任何人。
其一,劉牢之也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按理說,他是不可能守不住京口的。
雖然現在京口的兵力有限,但是,也並不是沒有準備,況且,還有那麼多的先進兵器在那裡擺著。
難道,同樣的兵器,在王謐的手裡就是神器,而到了劉牢之的手裡就變成了純擺設嗎?
不說趕走司馬兄弟了,至少也可以守得住吧!
可是,投降是什麼鬼?
其二,即便是打輸了,被司馬兄弟偷了家,以劉牢之那暴躁的個性,也絕對不可能選擇投降這條路。
自我了斷還差不多,總也算是北府的一員猛將,在這樣的隊伍里,怎麼可能選擇投降這麼沒臉面的做法?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曾靖,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你我當先趕到京口去探個究竟!」
何無忌是劉牢之的外甥,這一層關係,曾靖豈能不知?
別人一聽就信了的事,到了何無忌這裡,當然要小小的糾結一下。要不然怎麼說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
都是血脈關係。
「無忌,此事不妥,我們早就已經定下了計策,要先去建康城保護太后娘娘,娘娘已經向我軍求救,我們怎麼能捨棄娘娘,先到京口去?」
「士兵們的想法也要顧忌,此前我們的目標一直是建康,從建康周邊的鄉村徵集上來的士兵,這些日子士氣很高,可都等著回家呢,我們怎麼能讓他們失望?」
「這也容易讓軍心不穩。」
本來現在就已經很不穩定了,這是曾靖沒有說出口的話,他也實在是說不出口。
何無忌沉默不語,他怎能不知道,曾靖說的正是道理所在,不過……
劉牢之畢竟是自己的親舅舅,他是這樣想的,如果舅舅真的沒有投降,而是還在京口苦戰,那麼作為外甥,他不可能袖手旁觀。
必定要帶兵支援的。
更何況,以京口之戰略重要性,守住了京口便是守住了建康,這其實都是相互聯繫的。
如果舅舅還在被圍困當中,舉棋不定,有他出現,必定可以給舅舅注入一些勇氣。
讓他懸崖勒馬,不要想著投降的事,跟著司馬家的人,沒有好果子吃。再者,跟著他們,只要他這樣做了,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在北府,在琅琊王這邊,劉牢之就會再無立足之地!
對於親外甥來說,何無忌自然是不願意看到這一幕的,要知道,以往劉牢之就一直和王謐不和。
把劉牢之拉到自己這邊,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浪費了多少時間,都是一家人,在這樣的大事上,當然是希望都能夠是一條船上的了,目標一致,方向一致。
立場自然也是一致。
這樣以後才容易共富貴,這都是一條線上的事。如果事情能如此發展,不是很完美嗎?
可惜,從當時來看,劉牢之確實不是心甘情願的主動自發的追隨王謐的,他能夠最後坐到一條船上來,很大程度上都是時局,是環境所致。
從這個層面上來講,如果劉牢之還是記著那份仇恨,他也極有可能轉向司馬尚之。
也許,司馬尚之承諾了他許多好處,比方說,劉牢之最心心念念的北府大將軍的職位。
何無忌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舅父犯傻,斷了後路,只要他還可以挽救,何無忌就願意冒死一試。
然而,現在的情況又很複雜。
說到底,這支北府兵不是他何無忌一個人帶領的,這裡還有曾靖,想轉向,可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說了算的。
然而,現在看來,曾靖顯然是不同意她這樣做的。
話到此處,似乎是無可悔改,何無忌只能和曾靖一同前往建康護衛都城。
「更何況,現在京口的局勢也不清楚,萬一京口已經被攻占,我軍前往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但幫不上忙,甚至很有可能引火上身,琅琊王交代的任務也無法完成。」
「無忌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也明白,你想營救劉將軍,可是,現在的情況,確實也不允許……」
面對何無忌陰沉的臉孔,曾靖想了想,還是把話題拉了回來,當然了,他也已經把想法表達的很清楚了。
讓他去京口,那是不可能的,何兄弟還是自我調整,乖乖的前往建康吧!
既是如此,何無忌也無能為力,只能定下了心意,直奔建康了。
而另一邊,若干天之後,當走在通往長安城道路上的王謐收到同樣消息的時候。
反應則是截然不同的。
「果然!」
「果然如此嗎!」
「這就是歷史的軌跡,大力士也掰不動!」
難得的休息的時候,卻收到了建康城的消息,王謐顧不得還在行軍,趕忙打開來看。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可就出了問題。
只見王謐哈哈大笑,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都控制不住情緒了。
王謐拍完了大腿,又解下了水葫蘆,猛灌了幾口,要不是現在是行軍路上,實在是沒那個條件。
他早就備好酒菜,喝一杯了。
難道,這就是歷史的不可逆性?
自從來到大晉就一直順風順水,讓歷史軌跡給他讓路的王謐,現在終於感受到了歷史的慣性。
還是很強大的。
歷史上劉牢之從北府這條船上走下去,就是源自和司馬尚之的勾結,因為經過了王謐的改造,很多事情已經和歷史上大為不同了,於是,他對這個方面就疏於了防備。
認為劉牢之不會再踏上同一條老路,事實證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到了關鍵時刻,劉牢之他還是扛不住啊!
辜負了王謐對他的一片期待。
或者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如果王謐能夠把歷史上真實發生的時間放在心上,他就不會把劉牢之放到北府留守,而自己則率領大軍出征。
這樣做,能安全嗎?
能安心嗎?
就今天的這種情況,但凡是換做別的將領,都不會投降的那麼快,至少,面對司馬家的人,他們會考慮考慮再行動。
比方說跟著王謐一同起家的這些京口的將領,他們都和司馬家的人沒有什麼太深的瓜葛。
他們能夠到達今天的位置,完全都是憑著自己的實力,以及王謐的一手提拔。
這樣的人,不會輕易的背叛王謐,更何況,在司馬家那裡,他們不一定能夠得到更大的好處,這是最為現實的。
至於劉牢之卻為什麼不這樣想,那就是神仙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了。
明明王謐已經對他足夠忍讓,給了他極大的尊崇,至少在北府兵的範疇以內。
結果他居然還趁其不備,投降了司馬氏。
既是如此,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氣了!
「大王,我相信,無忌他不會和劉牢之為伍的,他一定能找到最好的解決辦法。」
劉裕上前,為好友做擔保。
他相信何無忌的頭腦,以及他的人格,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王謐欣然一笑,壓了壓手,示意他不要激動:「這些我懂,我也了解無忌。也相信他不會做糊塗事。」
「既用之,則安之,則信之,對這一點我一向是極有自信,如果在外人看來,當何無忌碰上劉牢之,那必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和舅父站在一起。」
「但是,我卻相信,為了北府,為了都城,無忌是不惜和劉牢之廝殺的。」
「既然我當初選擇讓他分兵去建康,那我就對他全然信任,你們等著看好了,不管是建康也好,京口也罷,無忌他都會奪回來的!」
劉裕:看我的眼神,你覺得我相信嗎?
王謐:不相信也得相信,這就是洗腦的力量,我不只是要讓你們相信,我更要讓自己相信。
總不能承認是自己選錯了人,恐怕是給劉牢之派去了一雙翅膀吧!
何無忌:感謝大家對我的信賴,但是,我自己都沒信心……
如今的北伐大軍也不似從前了,在雍州城,大將檀憑之身受重傷,雖然沒有危及生命,卻也無法再繼續行軍。
老檀自己當然不同意,說什麼也要追隨大軍,但是,王謐還是把他留在了雍州。
沒辦法,現在他的這副樣子,若是讓他跟著,那就是打算要他的命。做兄弟的,怎能這樣不顧及實際情況?
總不能催著好兄弟去送死吧!
況且,把檀憑之留在雍州還是有好處的,相比秦州,雍州的情況要更複雜些,部落混雜,而且,經過了連番戰火的侵襲,城中的秩序一片混亂。
這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可以恢復的了的。
何邁那一套,在當時來看是奏效的,畢竟,那個時候,戰亂才剛剛結束,人心思定,恨不得趕緊有一頓安穩飯吃,有安穩覺可以睡。
但是,等到稍稍平靜以後,很多矛盾就要凸顯出來了。
有檀憑之在,雖然現在還在臥床養傷,但是,相信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復,王謐就可以放心了。
也正是基於對檀憑之的信任,在雍州,王謐只是留下了魏詠之作為守將。
雖然老魏年紀也不小了,也同樣是京口一起起家的兄弟,但是呢,老實說,老魏的能力確實是在劉裕檀憑之等人之下。
也就是說,作為守將,魏詠之的實力稍差些。如果現在雍州城只有魏詠之一個人,那麼,王謐是絕對不會放心把雍州這樣的重鎮交到他的手上的。
他這樣做,完全是對檀憑之有信心。
只要有老檀在,雍州城就不會出大問題。
況且,現在北伐大軍的形勢就是如此,對於王謐這位統帥來講,他也沒有太多的選擇。
何無忌分兵去了建康,荊州部這邊,雖然有些可堪使用的人,但是,又都不合適。
桓伊雖好,但是,他太好了,如果把他留在雍州,王謐都捨不得,這樣一顆好使的腦袋瓜,性情又沉穩持重,最重要的還是能領兵,會打仗,以後的諸多大戰,可還用得到他。
至於剩下的兩位桓氏一族的人,桓沖和桓玄,那就更不用想了,桓沖如果留在雍州,那到底是桓沖聽從魏詠之的,還是魏詠之聽從桓沖的命令?
以桓沖的資歷,他又怎麼可能任由魏詠之這樣的戰場新人擺布?
桓玄就更不用說了,這個人,只有放在身邊,王謐才能放心,只要讓他脫離了視線,王謐就不得不擔心他會不會在哪裡闖禍。
再加上,北府有一些原有的隊伍,那是絕對不能放出去的,於是,挑來選去也就只有讓魏詠之留守了。
這個決定讓老魏很是不舒服,他可是一心想要在北伐戰場上建功立業的,他也知道,自己已經落後了劉裕他們一大截,不說是趕超了,至少也要追上才是。
可現在,讓他在雍州城留守,這也就是失去了進一步獲得戰功的機會,哪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能不著急呢?
然而,現在的局勢就是如此,王謐也是沒辦法,做統帥的,在多路都出現問題的時候,也很難全都顧及到,有所傾斜都是很正常的。
老魏也只能忍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穩定健康那邊的局勢,正是這件事才讓王謐吃不好,睡不著。
憂心不已。
一方面是平定中原的大業,一方面呢,又是現在的都城告急,哪一邊的事業,王謐都不想拋棄。
況且,他深知,歷史上的劉裕,面對幾乎同樣的局面,就是做出了返回建康,迅速穩定局勢的選擇。
然而,最後,又怎樣了呢?
果然是自此之後就喪失了平定中原的可能,南境這邊也再無力和北境抗衡,只能沿江固守而已。
不只是劉裕本人遺憾終生,縱貫整個南朝,又有哪一個朝代的君主不對這樣的局面扼腕嘆息呢?
即便是在千百年以後,人們展卷閱讀也依然會被當年的遺憾所感染,要是當初,劉裕能夠再長安多堅持一段時間,結果會不會不同?
劉裕統領的北府兵會不會提前結束南北分立的局面,讓九州一統?
然而,歷史沒有如果,也不會給假設機會,而王謐呢,也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