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2024-08-15 13:09:42 作者: 孟宋
  說出的話已經變成了刀刃,喬眠狠狠地扎在沈雲黎胸口,但是沉重的刀柄,也抵在她的心臟。

  兩個人待在一起,連空氣都是疼痛的,喬眠不再看他轉身離開了。

  而沈雲黎伸出長臂,一把將她扯回來,重新禁錮在懷裡。

  男人的呼吸顫抖,緊繃的薄唇里牙齒都快要咬碎了,沈雲黎低頭望著她,通紅的眼角顯得既憤怒又無力:「甜甜,該怎麼做才能原諒我?」

  他痛苦,喬眠更痛苦。

  天空,烏雲厚厚堆積著,好像馬上就要下雨,夏晟聞和譚時坐在臨時搭的遮陽傘下。

  夏晟聞從口袋裡拿了根煙出神地望著:「很好奇你是怎麼讓小喬抽菸的?我猜剛開始她一定很抗拒吧。」

  譚時擰著眉,回想到兩個人第一次的拍攝,她幾乎要把肺咳出來的痛苦,以及剛剛沈雲黎盛怒的模樣……

  「她需要錢。」

  夏晟聞呼吸忽然重了,錢這個字一說出來,所有理由都不需要再解釋,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現實。

  只是,夏晟聞心裡被攪和的生疼,以前他應酬後,去陪星野小喬吃飯,小喬聞到他身上的煙味總是躲得遠遠的。後來他每次應酬結束都用力抖抖西裝外套,想把那股煙味抖乾淨,漸漸地,到後來他就不抽菸了。

  「九年前,從海市飛往A市的航班,有51個人遇難,小喬的爸爸和弟弟都在裡面,失事的原因你還記得嗎?」夏晟聞問得雲淡風輕,愉快的注視著對面男人臉色一點一點變白,「小喬眼睜睜看著爸爸弟弟在眼前被燒死,後來一聞到煙味就噁心頭暈,嚴重的時候直接昏倒,所以,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呼吸變得紊亂,譚時目光早已經暗淡下去,莫大的悔恨自責已經將他淹沒了,再也聽不下去一個字,他起身就要去找喬眠。

  「別急,還沒說完呢。」夏晟聞拽著譚時的胳膊,將他重新拉到座位上。

  譚時腦子有點亂,說實話,他現在是有點害怕見到喬眠的,該怎麼讓她原諒?是不是在無形中,他已經把她推的越來越遠?

  「她爸爸去世之後,她媽媽也不要她,所有親戚全都不想多一個麻煩,是沈雲黎把她接回家,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六年,所以你有什麼資格去追求她?」夏晟聞臉上的笑忽然不見了,「憑你有一個交了十多年的女朋友嗎?」

  一個晚上,夏晟聞已經把譚時的所有都查清楚了,但還沒來得及告訴沈雲黎。

  從她的家庭變故中慢慢回過神,譚時漸漸平靜了,本就是些處變不驚的人,面對夏晟聞的質問他輕笑:「夏總,這就不勞您費心了,我有女朋友的事小喬知道,她說只要我分手,就和我在一起。」

  看著夏晟聞的震驚和怒意,譚時輕輕勾起唇角,起身朝不遠處的別墅走過去。

  「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原不原諒我說了不算。」喬眠望著沈雲黎的眼睛,平靜的有些冷漠,接著她勾起嘴角,「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難道你還幻想著能回到以前嗎?」

  女孩笑容里的嘲弄是那麼明顯。

  一天之內,沈雲黎已經痛得麻木了,他看著她,浸黑的眼睛忽然堅定。

  「甜甜,我們一定會回到從前的,你會回到我身邊,成為我的妻子,我們會有一個家。」沈雲黎慢慢靠近她的唇,像是宣誓像是呢喃,「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妻子?家?

  喬眠的心忽然滾燙,她抬頭,被席捲在他濃深的愛意里,像是逃一樣,喬眠推開了他往片場走。

  沈雲黎卻再次將她抓回來,不顧她的掙扎,給蘇容打了個電話:「腳本重新寫。」

  留下還在震驚和完全不知所措的一眾人,沈雲黎開車把喬眠帶走了。

  離別墅只幾步遠的距離,譚時眼睜睜看著他們開車從他眼前離開,他拿起手機就打喬眠的電話,然而……卻關機了。

  男人站在烏雲密布的天空下,黑色的雙眸映著鉛灰色的雲朵,他怔怔望著蜿蜒的公路上幾乎已經消失不見的車,臉上的肌肉緊繃著。

  屏幕已經熄滅了,但是蘇容的目光依舊落在上面久久沒有移開,腦袋被簡單粗暴的五個字砸得暈頭轉向,她要幹什麼來著?

  嗯,首先,她要辱罵沈雲黎。

  什麼狗老闆!

  剛剛夏浪浪和譚時的談話她聽見了,雖然確實很生氣,很難以接受,很不可原諒,但……但這也太突然了……原以為之前改了十幾稿終於定下來萬事大吉了,沒想到,開機隨時改腳本?


  「我不管,你自己說,我怕我說了之後他們把我分屍。」蘇容把爛攤子推給夏晟聞,反正他是老闆,就算同事再不情願,也是敢怒不敢言。

  夏晟聞嘆了口氣,從兩個人進去他已經預想到了這個結果。小喬是他看著長大的,剛剛那個畫面,真是在拿刀剜他的心……

  況且,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小喬一句話都沒跟他說。

  他知道,她在怨他,怨所有人。

  夏晟聞抬頭望著天空飄渺的雲,忽然笑了。

  應該的。

  被沈雲黎擄走,喬眠一點都不慌,身上還穿著拍攝時的衣服,她坐在副駕駛上雙腿隨意地敲在前面,嘴裡嚼著口香糖悠閒地望著窗外的景色,白皙的腿從腳踝露到大腿根部。

  開著的車窗,風呼呼地往裡灌,沈雲黎餘光掃過她那頭短髮和漫不經心的神情,有種想把她狠狠按在身下的衝動。

  「想吃什麼?」早上她沒吃早飯,中午也沒吃多少,沈雲黎直接開車來到超市。

  「不想吃。」喬眠依舊看著窗外,具體在看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車停了,沈雲黎已經不期望她能說出什麼,直接拉著她走進了超市。從日化到蔬果區域,喬眠一直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往購物車裡不停地放東西……

  平靜的眼眸沒什麼情緒,但心裡卻也已經起了波瀾。覺得在做夢的不止是沈雲黎,眼前的畫面喬眠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她想到了三年前,他們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飯……而一周前,她還在巴黎一個人啃麵包呢。

  沈雲黎回頭就看到她發愣呆滯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停下腳步,站在她面前。

  而喬眠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看到面前的人影,就直接撞到她的胸膛。

  喬眠抽了聲冷氣,揉著額角抬頭,本來想指責他,但看到男人面無表情的臉後,喬眠忽然笑了,纖細的食指戳著他的胸口:「好硬哦,我喜歡。」

  她不輕不重地戳在他的胸口,沈雲黎的心臟隨著她的頻率蕩漾,但聽到後面的話後……男人的臉變得陰沉,緊緊抓住她那隻作怪的小手,轉身推著購物車,再也沒放開。

  以為禁錮著她的手她就會變乖嗎?

  喬眠笑了,兩隻手緊握在一起,互相傳遞著溫度,喬眠勾起手指輕輕撓著他的手心,臉上的笑卻單純美好。

  忍著身體的燥熱,沈雲黎鬆開手改握住她的手腕,而喬眠卻用另一隻手纏住他的手臂……

  沈雲黎繃著臉,面無表情地推著購物車往前走,前面不明所以的路人看到男人陰沉的臉,都自覺地讓開了。

  而喬眠,站在男人身邊,笑得像個妖女。

  以前和他一起逛超市的乖巧女孩長大了,知道怎麼勾動男人的心思,儘管沈雲黎臉冷得想冰塊,但呼吸有多熱,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從始至終,沈雲黎都沒有放開她的手。

  排隊結帳的時候,喬眠跟在沈雲黎身後,從貨架上隨手拿了一盒Durex,扔進了購物車裡。

  狼牙螺紋大顆粒,超薄0.01毫米。

  沈雲黎望著購物車裡的東西,目光好像凝滯了,接著他緩緩扭頭。

  而喬眠迎著他幽深的目光,笑得明媚極了。

  半個小時後,喬眠跟著沈雲黎回到家,剛進來環顧了下房子,她就安心極了。

  這種黑白灰的冰冷色調,一定沒有女人住進來。

  「林郁晨現在做什麼呢?」喬眠進來就橫躺在了沙發上,身體的線條被身上的衣服勾勒得完美。

  她真的只是累了,而在沈雲黎眼裡,卻是另一種解釋。

  他緩緩移開視線,把食材放到桌子上,然後坐到沙發上讓她枕著自己的腿:「提她做什麼?」

  喬眠忽然笑了,平躺著望著他:「那可是你當初要結婚的人。」

  此時此刻,由她嘴裡說出來,沈雲黎覺得無比諷刺,那種悔恨又重新席捲了過來。

  將她整個人都抱起來,抱在懷裡,沈雲黎在她耳邊輕輕蹭著:「對不起。」

  兩個人極度親密的姿勢,喬眠卻覺得遙遠極了,她緩緩推開他,接著輕佻的勾起嘴角:「不用對不起,只要讓我知道林郁晨過得不好就行了,這樣我會開心一點。」


  沈雲黎又將她拉近懷裡,從昨天相遇後就是這樣,她總是有意無意地躲,而沈雲黎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一次又一次將她拉回懷裡,好像這樣,他心裡才會安心一點。

  「甜甜。」沈雲黎撫摸著她的短髮,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咫尺的距離彼此雙眸只有對方的倒影:「你高考前的那天晚上,我和她什麼都沒有發生。」

  喬眠愣住了,在他黑亮的視線下,回憶將她帶到那個她一直都不想碰觸的夜晚……

  眼眸的情緒一層一層加深,仿佛要掀起浪潮,但喬眠還是輕飄飄地開口:「無所謂,我不在乎。」

  五厘米的距離,兩個人的呼吸都纏繞在一起,沈雲黎呼吸越來越重,他明明看到她眼底的情緒,他明明看到了……但她說不在乎,沈雲黎就真的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在乎。

  忽然間,他的心就很疼。

  她就像一陣風,輕飄飄的,什麼都留不住她。

  她的冷淡,她的漫不經心,沈雲黎生氣極了,但他能怎麼辦?打她嗎?他捨不得。罵嗎?一切都是他的錯。所以該怎麼辦?該怎麼懲罰她對他的漠不關心。

  察覺到男人的情緒,喬眠笑著說道:「怎麼,生氣了?但我是真的不在……」

  沈雲黎望著那片一張一合的紅唇,狠狠地吻了下去,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男人野性的撕咬。

  不知過了多久,沈雲黎放開她,兩個人都像剛從水裡被救起,呼吸紊亂。

  沈雲黎摩挲著她的唇角:「再說一遍。」

  「不在……」

  不等喬眠說完,沈雲黎的吻又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仿佛將所有的情緒都碾磨在了唇間。喬眠漸漸地呼吸不過來,想要逃開他的禁錮,但沈雲黎手掌固定在她腦後,讓她迎下所有屬於她的懲罰。

  片刻後,沈雲黎放開她:「再說一遍。」

  喬眠像條脫水的魚,拼命地呼吸,隻眼睛兇狠地望著他:「不……」

  沈雲黎又堵住了她的唇。

  牆上的掛鍾秒針一圈一圈的過去,房間內安靜極了。

  片刻之後,沈雲黎望著她已經被啃噬乾淨的粉唇:「在不在乎?」

  胸腔里的最後一點空氣都消失了,喬眠拼命呼吸著,她真的相信,如果沈雲黎再不放開她,她就要失去意識了。

  不再嘴硬,即使此刻連呼吸都是纖細的,但喬眠還是笑得風情動人:「我在不在乎,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她輕柔的語調敲著耳鼓,沈雲黎放在她腰上的手臂,緩緩失力滑落下來,那種悲傷,就像是滴落在水裡的墨,散得安靜又濃烈。

  她坐在他懷裡,像條吐著紅信子的美人蛇,而毒液,早已經順著兩個人的纏|綿,深入到了沈雲黎的四肢百骸。

  「甜甜。」沈雲黎聲音忽然啞得說不出話,滑落的手臂又重新抱著她,比剛才更緊,「我從來沒有放棄過你,你走了之後,我以為你去了廈門,我以為你不敢搭飛機藏在國內某個角落,我辭職走遍你所有喜歡的城市想要找到你,找到你再也不放開,但是甜甜……你太狠了,什麼聯繫方式都不給我留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害怕你死了,我害怕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你……」

  沈雲黎喉結上下滾動,那種無力的害怕隨著他的回想,再次麻痹了他的神經,男人通紅的眼角,終於有眼淚流了下來。

  滾燙的淚水落在喬眠手背上,然而她千瘡百孔的心仿佛已經喪失了共情能力,只有那支黑洞洞的槍管,逼她回想在死亡面前她有多愛沈雲黎。

  「那你知不知道,上周在巴黎,我真的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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