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手機依舊沒有動靜,喬眠攥著手機望著牆上的掛鍾,心頭緩緩升起一些不安,並且越來越重。
剛開始她只以為他去公司了,或者在開會應酬,但不論怎樣,已經兩個小時了,都不應該看不到她的簡訊……
喬眠毫不猶豫地撥了沈雲黎的電話。
這半年來,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第一次這麼果斷。
聽筒里傳來一陣等待音,但直到掛斷都沒人接,喬眠穿著家居服在房間不安地踱著步子,又打了一個。
還是無人接聽。
從家裡出去,喬眠敲響沈雲黎的門:「在家嗎?」
沒人回應。
「我餓了。」
喬眠按門鈴,又敲了幾聲,但始終沒人接聽。望著緊閉的門,喬眠凝神站了片刻,真的沒在家嗎?
她穿得單薄,忽然感覺有點冷,而門內始終都沒有動靜,喬眠安靜站了一會兒,回去了。
但當她剛關上門,就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流逝,喬眠深吸一口氣又出去,在對面的密碼鎖上輸入自己的生日。
門開了。
眼眸中有異樣的情緒被她隱下,剛進門,房間完全被黑暗籠罩,沒有一絲光線,喬眠打開燈往裡走:「沈雲黎?」
他的臥室在最裡面,喬眠的腳步有些亂,繞過客廳推開他臥室的門,還是黑漆漆的一片,喬眠打開燈,男人就那麼安靜的躺在床上,規規矩矩地沒有一絲生氣……
喬眠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沈雲黎?」喬眠穩住腳步來到床邊,剛剛強裝的鎮定在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後,完全消失了。
進門前她猜想他可能是在睡覺,但此時此刻,喬眠撫摸著他的額頭,細細密密的一層冷汗,還有蒼白的嘴唇……
「叔,你怎麼了……」手不知道放到哪裡,喬眠聲音輕得生怕吵到他,嗓音還帶著一絲顫抖,「叔?」
從小到大,喬眠從沒見過這樣的沈雲黎,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那麼清醒警惕。目光往旁邊掃了掃,忽然看到他吃得藥。
喬眠拿起來看了看,越看心越痛……
「叔,你醒醒我們去醫院…」喬眠手足無措地晃了晃沈雲黎的身體,但是男人還是沒有醒過來。
眼睛不自覺地就紅了,喬眠不敢想自己今天晚上如果沒過來會怎麼樣。
喬眠掀開被子,使出全身的力氣卻怎麼都扶不起來他,看著床上神色略帶痛苦的男人,喬眠感覺他正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叔……叔你別嚇我…」心裡焦急卻沒有絲毫辦法,喬眠趴在沈雲黎肩頭聲音哽咽,忽然就哭了。
過了一會兒她翻看手機通訊錄,她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為什麼在這裡生活了幾年都沒有一個好朋友,到現在連個能聯繫的人都沒有。
她坐在床邊,眼眶越來越紅,視線模糊得幾乎要看不清,忽然夏晟聞的名字出現在屏幕里。
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喬眠立即撥了過去。
電話剛通不等對面反應,喬眠就抽泣地開口:「夏叔…我叔病了怎麼辦?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怎麼辦…怎麼辦?」
說著說著喬眠的眼淚就止不住了。
「小喬?小喬你先別著急。」
夏晟聞那裡是凌晨三點,正睡著聽到手機震動煩躁的不行,但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時,又高興壞了。卻沒想到剛接通電話就聽到她的哭聲。
「你叔是不是又胃疼了?吃藥了嗎?」聽到喬眠哭成這個樣子,夏晟聞心裡也慌了,「從什麼時候疼的?」
「吃藥了,可能有…有三四個小時。」喬眠抽泣得厲害。
蘇容被夏晟聞吵醒,睜開朦朧的雙眼:「怎麼了?」
夏晟聞搖了搖頭,從床上坐起來:「這樣小喬,你先叫救護車,我現在趕最近的航班過去,有錢嗎?我現在給你打點錢過去。」
「我有…我現在叫救護車。」因為焦急,喬眠剛剛完全失去了理智,連叫救護車都忘了,「夏叔你再休息會兒吧。」
「我沒事,」夏晟聞來到窗邊,「小喬你不要害怕,你叔以前總這樣,有時候睡醒就好了,別怕知道嗎?有事打電話給我。」
總這樣?
心狠狠地揪在一起,喬眠攥著手機:「嗯,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手指顫抖地輸入兩個數字「15」,喬眠正要按下撥號鍵,卻忽然感到腰上纏上一隻手臂……
喬眠猛地回頭,就看到男人雙眼閉著緊皺眉頭,神色是那麼痛苦難忍,只手臂下意識地抱住了她。
「叔?你再忍一會兒,我們馬上去醫院好不好?」喬眠低頭靠近他,手在他臉上輕柔地摩挲,不知道怎樣才能緩解他的難受。
「沒事……」意識朦朧中,沈雲黎嘴唇微張,聲音輕得轉瞬就消失在了空氣中。
喬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怎麼才算有事呢?推開門看見他一個人躺在床上無力痛苦的樣子,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生鏽的鐵片劃了一道口子,鈍鈍的疼。
不理會他的拒絕,喬眠拿起手機就要撥打電話,卻被男人整個拉到床上抱住。
緩了片刻,沈雲黎已經清醒不少了,止痛藥有安眠的成分,加上身體不舒服就睡得沉了。
「別怕,沒事。」聲音透露著虛弱無力,眼皮很沉,沈雲黎剛睜開眼睛就又閉上了,只潛意識地抱著喬眠,將她整個抱在懷裡。
貼著他的胸膛,被子裡有他的體溫,被他緊緊抱著聽著他的心跳,喬眠漸漸地就安靜下來。
關心則亂,是她亂了。
眼角的淚痕還沒幹,喬眠伸手摸了摸,然後出神地望著指尖的濕潤。
她剛剛為什麼哭呢?她在害怕什麼?
這些年她一個人生活,每每看到新聞或者聽到消息,七十歲的老人自己在家中離世……剛開始喬眠是很怕的,她才二十歲卻比七十歲的老人還要悲慘,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沒有人會知道,她只能一個人在家裡慢慢腐爛,警察能多久發現呢,一周?還是半個月。
但推門進來的那一刻,喬眠忽然意識到,這些年,沈雲黎也是一個人。
眼睛的酸澀越來越濃。
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時候,互相依靠,但只要其中一個人離開,他們都變得形單影隻。
明明這麼近,一面牆的距離,她到底還在強撐著什麼?
胸腔里的情緒不斷發酵,喬眠呼吸有些不暢,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抱著沈雲黎的腰——
輕輕吻在他唇上。
「叔,我想你了。」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在兩人的唇間,苦澀夾雜著甘甜在舌苔緩緩蔓延。
這漫長的一秒,對世界來說,可能沒什麼變化,風還是那陣風,月還是天上那輪月。但對於沈雲黎和喬眠,是兩個流浪夠的人,終於回到了一起。
唇間的柔軟,沈雲黎意識漸漸清醒,看到她眼角淚痕的這一刻,他知道,她最後的堡壘已經隨著眼淚蒸發了,身體所有的疼痛都在這個吻里消失,沈雲黎寬厚的手掌放在喬眠的後背,讓她緊緊貼著自己,不留一絲縫隙。
溫柔漸漸失控,幾年來,兩個人所有不能言說的痛和傷疤,都在這個吻里一筆勾了。
撫摸著她細膩的臉龐,沈雲黎眼眸深邃又貪戀:「甜甜,說愛我。」
喬眠埋在沈雲黎懷裡,蹭著他的胸膛搖了搖頭,只以為他看不見,就肆無忌憚地縮在自己的殼裡。
胸口痒痒的,沈雲黎嘴角輕揚,伏在她耳邊溫柔繾綣:「害羞了?」
藏在他懷裡,喬眠幾乎要缺氧了,但沈雲黎卻還在步步緊逼,在窒息的前一刻她終於露出腦袋,大口地喘著氣:「我們去醫院吧。」
喬眠呼吸不穩,但還沒忘記撥了一半的救護車電話。
沈雲黎心裡暗笑,小東西這是在轉移話題嗎?
「親我一下,我就去。」沈雲黎手鑽進喬眠的睡衣一角,在她腰窩裡慢慢摩挲。
只感覺像觸了電一樣,喬眠條件反射地離開沈雲黎懷裡,被子裡的溫度她幾乎要醉了,只是嘴上卻絲毫不軟:「那你癱在床上吧。」
準備下床給他煮一點養胃的粥,然而沈雲黎卻拉住了她的手:「陪我睡一會兒。」
渾身沒什麼力氣,胃還是一陣一陣抽搐地疼,但沈雲黎現在不想去醫院,只想安安靜靜地抱著她,抱著她就不疼了。
喬眠也不再堅持,就乖乖地讓他抱著。
男人的睫毛纖長,臉龐呈現著病態的白,除了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喬眠能察覺到此刻的他有多脆弱。
他好像真的又睡了。
不知道在過去的這三年,這種情況有多頻繁,是不是每一次,他都自己躺在床上煎熬著……喬眠不能細想,一想眼睛就忍不住濕潤。
安靜的房間內,忽然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喬眠連忙伸手拿過來,怕吵到他調成了靜音。但屏幕亮著,清晰地顯示著未讀簡訊和未接電話。
甜甜。
想到剛剛給他發的簡訊,喬眠忽然小臉一紅。如果是以前,她可以裝作無所謂風流成性地跟他鬧,但現在……她有點不好意思。
趁著男人還沒有發現,喬眠準備毀屍滅跡。
手機有密碼,喬眠思忖了兩秒,試了試自己的生日一下子就打開了。她翻到自己的聊天框,把那兩條不符合自己氣質的消息,一一刪除。
偷偷的做完壞事,喬眠準備關掉手機,只不過指尖一不小心按到旁邊的位置,頁面回到了主屏幕……
喬眠目光忽然凝滯了,手機屏幕中是張稚嫩的臉,小女孩安靜地睡著,清晨的陽光靜謐地灑在她腦後。
那是十二歲那年,她偷偷溜進他床上被發現的清晨。
而十年後的現在,她終於,光明正大地躺在了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只要功夫深,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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