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2024-08-15 13:09:46 作者: 孟宋
  陵園,又豎起了一座新的墓碑,周圍只寥寥站了四個人。

  喬眠,沈雲黎,前天晚上和她去餐廳的男人,以及秦懷青。

  天空又飄雪了,喬眠穿著黑色的風衣站在墓碑前,照片上的女人依舊漂亮,那張照片喬眠記得,是她最喜歡的一張照片,爸爸拍的,當初她一直放在床頭的柜子上。

  喬眠平靜地望著照片,只是心卻一直往下沉。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沒有說那麼過份的話,沒有把酒倒在她臉上,她現在會不會還活著?

  是覺得這個世界不值得留戀了嗎?

  她總是這樣,不管自己需不需要她,她總是先離開,而喬眠,永遠是被拋棄的那個。

  眼睛很酸,很酸。十年的怨恨忽然就散了,喬眠有點不甘心,如果她們再努力一下,是不是還有緩和的機會?

  聽著身邊女孩紊亂的呼吸,沈雲黎牽著喬眠冰冷的手,十指相扣。

  秦懷青走到喬眠面前,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口:「你媽媽這輩子都愛漂亮,不想等惡化的時候化療,很早以前就決定這麼走了。」

  好像能看透喬眠的後悔和自責,秦懷青想抱抱她,卻沒有伸手。

  「之前你媽跟我說,想和你爸爸葬在一起,但前兩天忽然又說隨便找個地方就行。」秦懷青望著墓碑上的照片,這個在商業里沉浮了一輩子的男人,也漸漸紅了眼角,「但我覺得,你媽媽還是想待在你爸身邊的。」

  秦懷青把骨灰盒放到喬眠手裡。

  喬眠終於忍不住了,哭得泣不成聲,手哆嗦的幾乎要拿不住手裡的盒子。她很後悔,後悔前天晚上說得那些話。

  「以後遇到什麼事可以找我。」秦懷青望著喬眠,沒再說其他。

  喬眠沒有答應,她或許可以原諒十幾年對她不聞不問的媽媽,但秦懷青對她來說,完全就是個陌生人。如果他真的在乎她,這幾年她一個人在法國艱難生活的時候,他又在哪?

  喬眠在想什麼,沈雲黎只摸著她的手感受著她的溫度,就能明白。他把喬眠往懷裡攬了攬。

  人這一輩子圖什麼呢?死了之後也只是一把灰,一個小小的盒子。

  姜思煙跟了秦懷青十幾年,卻也恨了他十幾年。

  她是愛喬眠的,但每次看見喬眠,她就會想起喬雲海,想起自己對他的背叛,但這輩子她都沒有機會彌補了。

  她隻字不提喬雲海,可她心裡全是喬雲海。

  回國後,喬眠和沈雲黎先去了陵園,將姜思煙安置好,她幾乎在那裡待了一整天,好像要把這三年多來所有的話都說完。

  A市的冬天很冷,沈雲黎給她帶上帽子,就陪她這麼一直坐著。

  離開的時候,喬眠的眼睛又紅又腫,她抬頭望著沈雲黎:「叔,我只有你了。」

  沈雲黎心頭一緊,好像被她軟軟的小手攥住心臟,只想把命都交給她。沈雲黎低頭,兩個人鼻尖相互抵著:「寶貝,我們結婚吧。」

  結婚兩個字實在太過意外,喬眠眼睛裡倒映著男人深情的臉,感動漸漸蔓延,全身每一條神經都變得敏感,她開口,聲音有點哽咽:「你確定要在這裡跟我求婚嗎?」

  「嗯,當著你爸媽的面不好嗎?」沈雲黎環著她的腰輕笑。

  喬眠腦子很亂,總是被老男人的意外驚喜嚇到,她忍不住嘟嘴:「不好,我還沒想好呢。」

  沈雲黎很意外,他以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沒想到小東西腦子還很清醒。

  兩個人從陵園出去後回了酒店,家裡這麼久沒人住,打掃起來要費一番力氣。

  喬眠想讓姜思煙快點回到爸爸身邊,沈雲黎在法國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兩個人在酒店住了一晚上。

  坐在計程車回家的路上,喬眠心裡五味雜陳,時隔幾年,她又回來了。無論中間多坎坷,他們終究是走到了一起。

  喬眠輕輕靠在沈雲黎肩上望著窗外的景色,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可A市已經變了很多。

  「回家一起打掃衛生。」沈雲黎將她的臉扭過來,讓她看著自己。

  「還沒結婚就開始壓榨我了是嗎?」喬眠眼睛一瞪。

  沈雲黎笑著試探:「那要不請個阿姨?」

  喬眠停頓了兩秒:「還是算了。」


  沈雲黎對喬眠的了解,喬眠自己都想像不到。除了身體還沒被他吃透外,她的小癖好習慣,沈雲黎一清二楚。

  比如說她從小到大都不喜歡讓阿姨來打掃家裡的衛生,自己一個人擦擦這裡掃掃那裡,很享受女主人這個身份帶來的快樂。

  沈雲黎一手拖著行李箱,一隻手拉著喬眠回了家。

  門剛打開,喬眠站在門外不敢往裡進,和當年沈雲黎第一次帶她來新家一個反應,怯怯的。

  沈雲黎也不催她,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喬眠緩緩吸了一口氣,邁了進來,她站在門邊環視著周圍的一切。沙發茶几都蒙上了白色的布罩,但所有的擺設都是她記憶中的樣子,這讓喬眠有種錯覺,仿佛她離開的這幾年只是一場夢,實際上她一直都在這裡。

  陽台上的花花草草卻長得茂盛鮮艷,進來的那一瞬間,喬眠就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堵塞在一起的難過和在外流浪太久的彷徨,都不見了,除了安心還是安心。

  喬眠轉身圈住沈雲黎的脖子,兩個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真好。」

  門都還敞著,沈雲黎笑了,一邊低頭吻在她的唇上,一邊將門關了。

  原本只是一個輕吻,可沈雲黎越來越控制不住,在所有變得不可收拾之前,喬眠躲開了他的禁錮。

  「到處都是灰,坐的地方都沒有呢。」隔開一個安全距離,喬眠呼吸有些喘。

  把箱子放在一旁,沈雲黎也不再逗她:「去你房間看看嗎?」

  喬眠望著不遠處的房間門,點了點頭。

  和她預料的一樣,連客廳都沒有變化她的房間更是和三年前一個模樣,但喬眠還是忍不住得感動。

  「有沒有偷偷睡在我房間?」喬眠想起了他穿著浴袍站在床邊拍的那張海報。

  「很多次。」沈雲黎在她背後輕輕環住她的腰。

  喬眠不在的這三年,她的房間就變成了沈雲黎續命的氧艙,好在在氧氣就要消耗殆盡的時候,她終於回來了。

  喬眠打開抽屜,她的手機靜靜地擺放在那裡,幾年前的款式現在已經有些過時了,但外表還是那麼新。

  「累不累?累得話我們就叫阿姨,別逞強。」沈雲黎怕她這一路顛簸受不了。

  「不累!」喬眠轉過身和沈雲黎面對面站著,「我們現在開始吧。」

  回家的興奮感太過強烈,喬眠又恢復了女主人的責任感,想把他們的家——他們兩個人的家,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休息一會兒好不好?」沈雲黎下巴抵在喬眠的肩膀上,原來撒嬌這種事不止喬眠信手拈來,沈雲黎也駕馭的十分嫻熟。

  喬眠脖頸痒痒的,她真的很佩服老男人時不時表現出的孩子氣,總讓她忍不住心軟,然而這次喬眠只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是想睡在落滿灰的地板上還是落滿灰的床上?」

  「想睡在你身上。」

  傍晚昏暗的天色里,男人的眼睛黑得發亮,像森林裡捕食的狼,眼睛閃爍著幽幽的光。

  大尾巴狼露出了尾巴,小白兔被吃得死死的。

  密閉的空間,周圍所有擺設都是她熟悉的,全都染上了他的味道,喬眠臉忽然紅了。

  她曾經看過一部電影,裡面有句話她一直記得很清楚:你知道你們一定會上床,但都不知道會在哪一天上床,這就是最美好的時光。

  而喬眠現在,知道了。

  「我就說他們還沒回來呢,來早了吧!」

  氛圍越來越濃,兩個人眼裡都瀰漫出了情|欲和愛|欲交織的火光,然而,一切都在夏晟聞的說話聲中戛然而止了。

  「咳……」喬眠移開視線輕咳了聲,然後調皮地捏了捏沈雲黎的臉,逃也似的走出了房間。

  沈雲黎臉黑的,幾乎融進了漸漸暗沉的夜色,現在,他很想把夏晟聞趕出去。

  「夏叔,你們怎麼來了?」喬眠從房間出來,看到星野蘇姐姐也在,手裡都提著東西,瓜碗瓢盆和各種食材……

  「你們回來了?我哥還擔心你們在酒店呢。」星野把食材先放到了茶几上。

  「這不是擔心你們兩個人收拾不過來嗎?」善解人意夏浪浪。

  「其實我覺得沈總更想把我們趕出去。」活得明白蘇助理。


  喬眠把他們帶的東西放好:「怎麼會,剛才還懶得收拾想叫阿姨呢。」

  而沈雲黎從房間出來,直接走到夏晟聞身邊,手伸進他的口袋將那套備用鑰匙,沒收了。

  夏晟聞看著好兄弟冷酷的表情,心裡一痛:「不是爸爸每天來看你的時候了!小喬回來就不需要我了是嗎?」

  蘇容:「知道就好。」

  星野:「別說出來。」

  喬眠在旁邊看得直樂,這麼多年了,夏叔還是生活在食物鏈底端。

  「不是要打掃嗎?開始吧。」沈雲黎笑著朝夏晟聞揚了揚手裡的鑰匙。

  幾個人一起收拾還是挺快的,喬眠把床單被罩扔進洗衣機,都換成新的,只是去陽台晾衣服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他不在誰給這些花花草草澆得水?

  「沈雲黎,你是不是在家偷偷藏了人?」喬眠掐了一下正在擦吊燈的男人。

  她掐的一點都不疼,反而很癢,沈雲黎腿一軟站在了地毯上:「藏只貓也活不下去。」

  「那是誰在照顧你的小花小草?」喬眠指了指陽台。

  「當然是許阿姨,」星野邊拖地邊聽他們鬧,正好經過喬眠身邊,他看著自己的小姐妹笑了,」許阿姨過幾天就會來一次,你乾脆泡在醋罈子裡得了。」

  沈雲黎滿臉寵溺縱然地望著她,喬眠臉上忽然有些掛不住,她搶過星野手中的拖把:「泡在醋罈子裡也很幸福,這得等你交了女朋友才知道。」

  喬眠對著星野嘻嘻一笑,星野的臉跟變戲法似的,瞬間就拉了下來。

  「星野你要是再不往家帶個女孩兒,爸媽就要給你物色男生了。」夏晟聞在擦桌子,他爸媽已經懷疑過很多次親愛弟弟的性取向了,都被他給擋了下來。

  「那你跟嫂子趕緊結婚,再生個孩子,到時候他們還能想起來我嗎?」星野一點都不慌。

  夏晟聞轉身望著蘇容,笑得極浪:「酥酥,什麼時候去領證?」

  蘇容輕揚下巴:「數清了嗎?」

  夏晟聞:「……」

  幾個人一起收拾,還是很快的。他們帶的鍋和食材,是想在家裡煮火鍋,八點的時候終於吃上了晚飯。

  窗外寒風呼呼吹著,房間內火鍋冒著騰騰熱氣,坐著的都是這輩子最重要的人,笑聲也好,爛話也好,在這個冬天還有什麼能比這幅畫面更溫暖呢?

  「希望我哥和嫂子早日領證!」

  「希望星野今年找到喜歡的人哈哈哈!」

  「小喬和雲黎生個足球隊!」

  「都好好的!」

  「好好的。」

  玻璃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每個人的笑聲都被定格了,封印起來保存在時光的長廊,每個人,都越來越好。

  這種時候酒總是不夠喝,雖然吃火鍋喝沈雲黎酒架上那些紅酒有點暴殄天物,但有什麼關係呢?開心就好。

  喬眠起身去沈雲黎房間拿,只是拿了酒剛轉身,就發現沈雲黎也跟了過來。

  「他們怎麼還不走?」沈雲黎抱著喬眠,在她頭髮上輕蹭,忍了一晚上委屈極了。

  喬眠卻樂得不行,像哄孩子一樣拍著老男人的背:「夏叔這麼愛你我都要吃醋了,允許你再喝一點。」

  喬眠拉著沈雲黎回到客廳,卻發現他們三個已經不在餐桌前了,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我們走了,你們洞房花燭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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