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驚蟄似乎想要張口辯解什麼，最後又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握著手中那片樹葉，垂下了雙眸。
「走了。」謝拂衣懶得理會葉驚蟄的想法，她轉身瀟灑離去。
她時間有限，還要悄無聲息地溜回魔域，繼續扮演小蓮衣的角色。
葉驚蟄站在原地，靜靜地目送謝拂衣的身影消失在天邊。
他想起了從前，每次葉拂離開前，他總會害怕，那是最後一次見她。
「姐姐。」年少的葉驚蟄拉著葉拂的衣袖，抬起一雙孺慕的眸子，有些小心翼翼，又害怕惹得她厭煩。
葉拂無奈地嘆了口氣，小聲嘟囔道：「你怎麼跟個小狗似的，也太黏人了吧……」
葉拂伸出手，使勁將他的頭髮揉得亂糟糟的：「笑一笑，十年少。哭一哭，白了頭。驚蟄，你得多笑笑，可不能當個短命鬼喲。」
「嗯。」年少的葉驚蟄，聽話地露出了乖巧溫柔的笑容。
葉拂盯了他一會，隨即認真地許諾道：「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葉驚蟄從回憶中抽離出來，他不由一聲冷笑，姐姐一向會騙人。
她不僅沒有回來看他，還永遠地離開了他。哪怕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認不出自己。
「認不出來也好。」葉驚蟄眸光似破碎，又低低說道。
認不出來，就不會對他失望，也不會驚駭於他，為何變成了這扭曲陰暗的模樣。
葉驚蟄將那片葉子放入貼身的裡衣後，這才離開了月光谷。
葉驚蟄如同往常一樣來到了葉蓮衣所住的寢殿。
在魔域眾殿之中，唯有葉蓮衣所居之處最為明亮，花朵亦比其他宮殿布置得更為繁盛。
即便如此，只要踏出宮殿的門檻，迎接葉蓮衣的仍舊是一片荒蕪焦黑的土地，根本無法與良善宗山清水秀的景致相媲美。
如今，葉蓮衣卻要陪著他，居住在這寸草不生的魔域。想到這裡，葉驚蟄那蝶翼般的睫毛，不禁微微顫抖。
他沒有立刻進去見葉蓮衣，只是站在窗口靜靜地看著她。
肖瑤拿著一本故事書，正在給葉蓮衣講故事。葉蓮衣雙手托著下巴，聽得十分認真。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肖瑤講的是西楚霸王項羽的故事，最後她合上書本，嘆息道，「……最後西楚霸王選擇了自刎於烏江。」
葉蓮衣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地說：「死了？這霸王就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嗎？」
「在我的家鄉，關於項羽之死有很多種說法，有一種說法是項羽自幼驕傲，從未嘗過失敗的滋味，所以無法承受這樣的結局，才會選擇自刎。」
葉蓮衣搖了搖頭，人這一生總會遇到無數挫折，怎能因一次挫敗就輕易屈服。
「但我更認同另一種說法。」肖瑤頓了頓，補充道，「項羽帶著八千親兵渡江而西，卻無一人返回。」
「死去的不僅僅是他的兵，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是他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若是他活著回去，將要面對的是無數父老鄉親期望的目光。」
「他們會問：大王，我兒子呢？大王，我丈夫呢？」
葉蓮衣愣住了，她似乎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肖瑤嘆了一口氣：「項羽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越是重情的人，越無法面對這一切。」
葉蓮衣歪著頭想了想嗎，她舒出一口氣道：「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唯有活著，才能為所有人報仇。」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做到這般絕佳的定力。」肖瑤笑了笑，她詢問道，「小蓮衣，講了這麼久的故事，有沒有餓，我讓人送點飯菜進來？」
葉蓮衣揉了揉肚子，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心裡想的是，大魔頭怎麼回事，怎麼一直不進來，害得她演了好半天。
葉驚蟄站在門口，一直等到她們結束話題。
他想了想，將自己原本凌亂的衣袍扯得更加凌亂，然後又將自己的髮髻，扯得更加鬆散。這才有些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房間。
葉蓮衣猛然扭頭，看到了鼻青臉腫的葉驚蟄，眸子驀然發亮：「哈哈！堂堂勿生魔尊，竟然被我打成了這個模樣！」
葉蓮衣心裡終於痛快了！
她化身謝拂衣時，下手時好幾次往他臉上揍。因為隔著面具，她都沒有發現面具之下，葉驚蟄鼻青臉腫的樣子，竟然如此的好笑。
此刻，葉驚蟄看起來灰頭土臉，渾身衣衫凌亂，很沒有身為魔尊的體面。
葉蓮衣硬生生憋住笑容，裝作非常驚訝：「哎呀，師尊！你怎麼了！」
葉驚蟄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他幽幽道：「昨夜，師尊無意中摔了一跤。」
「你腫麼能這麼不小心呢？」葉蓮衣看似關切，實則落井下石道，「那你以後走夜路，一定要小心哦~」
「嗯。師尊記住了。」葉驚蟄笑盈盈回道。
見他笑了，葉蓮衣又不高興了。葉驚蟄被打得這麼慘，他怎麼還有臉笑得出來？
「師尊，你摔成這樣，怎麼還笑？」她不滿反問道。
葉驚蟄聽後一愣，隨即他想了想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常想一二，不思八九，便是事事如意。」
即便魔域終年不見陽光，宮殿內卻因魔石的輝映，營造出一種仿若陽光照耀的假象。
葉驚蟄臉頰上還留有些許淤青，但那柔和的光芒，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他的眉眼彎彎地說：「師尊已然，事事如意。」
*
在魔域的後花園中，彼岸花猶如火焰般燃燒。
葉蓮衣手持兩根枯木枝，她的動作輕盈如風，枝條在地面留下道道軌跡。
肖瑤好奇地問道：「小蓮衣，你在做什麼？」
葉蓮衣兩手分別持著樹枝，解釋說：「我在練習雙手劍。」
「雙手劍？」肖瑤低頭仔細打量。
只見葉蓮衣用兩根樹枝在地上舞動，一手畫圓，一手畫方。
隨著她的動作，右手所畫的圓圈之中，生長出了幾株嫩綠的幼苗；而左手所畫的方形，則化作一圈圈旋轉的水流，緩緩流動。
葉蓮衣這輩子的天賦並不出眾，她的水木靈根，根本不適合走劍修之路。她思索了很久，認為不能再按照之前的方式修煉。
「都說單靈根才是好天賦。我這雙靈根，還是用了斷靈草勉強得來，我想要發揮它們的最大價值。」
都說獨木不成林，葉蓮衣覺得既然來之則安之，不如將自己雙靈根的天賦，徹底利用起來。
肖瑤看了一會兒，她思索道：「小蓮衣，你是劍修對吧？你要不要做個火力輸出型劍修啊。」
「火力輸出型？」
「嗯，我可以讓玄武改進一下你的劍鞘，暗藏兩個火槍筒。當敵人還在等著你拔劍的時候，你就舉起劍鞘對準目標，一頓嘟嘟嘟掃射，他們就全死了。」
葉蓮衣聽後瞪大了眼睛。她之前為人，果然還是太正直了！
「瑤瑤姐，你莫非是個天才！」
肖瑤的提議簡直太合她的心意，她以前只能用言語，吸引別人注意，再趁機先下手為強。
若是這一改造，她以後可以直接在雙肩上架起火炮，既可近戰又可遠攻！完美！
就在葉蓮衣打算抓住肖瑤，再問問還有什麼其他天才想法分享時。
原本安靜的魔域，突然躁動不安起來。
肖瑤望向遠處升起的信號彈，臉色頓時一變。
「怎麼了？」
肖瑤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有點害怕道：「廣進王……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