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求你們，請求你們看在這些東西的份上，幫幫那個孩子，他什麼都不知道！」
何凡雄已經八十多歲了，如此卑微的請求卻不是為自己，冉青玄和顧言塵根本不知道該答應還是拒絕。
片刻後，顧言塵說了句比較現實的話。
「北齊與藍雨本就處在勢不兩立的境地，我們顧家被明德帝判處抄家流放，罪名便是通敵賣國。
將何青青送到神醫門，已經是青玄冒了大險，若是再多一個何青拓...
如果被人發現何青青何青拓是藍雨人，不就是坐實了我們的罪名嗎？」
「不，不會被發現的...」
一道蒼老的聲音自門外出現，何老太爺掀開門帘顫顫巍巍走了進來。
何凡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上前將人攙扶到跟前。
「原本早該告訴你的，我只是不想讓大家都活在愜意當中，忽略身邊隨時會出現的危險，但沒想到會讓你擔驚受怕多年！」
「爹，您這是何意？」
何老太爺緩緩坐下，布滿溝壑的面容上閃過惆悵。
「屬下何德何能被殿下稱呼一聲爹...」
冉青玄被這話驚得有些坐不住，儘管知道何老太爺並不是黃嶺村的人，何凡雄也是被他撿回來的。
但她和顧言塵都沒想到老太爺的身份會是...屬下？
何凡雄不管那些，拉著何老太爺的手別過臉去，試圖將淚水滴在無人看到的角落。
「我們現如今不過是普通人而已，為何還要執著於一個稱呼。
我是您含辛茹苦養大的，那我就是你的孩子，為何不能稱呼您父親？」
何老太爺下巴微微顫抖著，拍了拍何凡雄的手背。
「那時候我才不過十三四，稀里糊塗的被師傅帶離皇宮，君主將你託付給我的時候，天知道我有多怕，怕自己沒有那個能力養活殿下！」
抬頭看著滿頭白髮的何凡雄，何穀子滿眼慈愛。
「真好，我一個小小藥童竟然養大了藍雨大殿下，我爹娘泉下有知應該也會感到驕傲吧！」
「真好，真好啊！」
「天越來越冷了，你要多穿些衣服才行，衣服上有個洞，你脫下來我給你補補...」
何老太爺伸出顫抖的手點了點桌子，竟虛空抓了一把，那動作就跟縫補衣服時一模一樣。
何凡雄瞳孔一縮，瞬間淚流滿面，而冉青玄則是面色凝重的看著行為反常的何穀子。
她知道，這是注射進他體內的劑藥在發揮最後的藥效...
「老太爺，十年前尋來的那兩人為何不會再出現了？」顧言塵抓緊時機，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何穀子眼神恍惚了一下，艱難的開口。
「我給他們下了毒，最毒的毒，哈哈哈哈...」
不知為何，冉青玄總覺得忽略了什麼，但一時間又有些想不起來。
哪知她忽略的事情沒想起來，何穀子的情況肉眼可見的糟糕起來。
只見他起身朝著門口位置走去，一邊走，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何凡雄攙扶著人喉頭哽咽，每一步都走的無比艱難。
「爹，您慢些走...」
何穀子被攙扶著躺在床上時，嘴裡還在念叨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但只有何凡雄知道，這都是他從小到大經歷過的。
何穀子面容安詳躺在床上，看似就跟睡著一樣。
何凡雄默默陪在一旁，眼底是越發強烈的不舍。
隔壁房發生的事冉青玄知道的一清二楚，撐在膝上的手，乃至整條胳膊都在微微顫抖。
顧言塵起身將其攬在懷中，默默陪伴。
直到一刻鐘過後，隔壁房間傳來何凡雄隱忍的哭聲，冉青玄渾身一抖，強忍住想哭的衝動深吸幾口氣。
何凡雄身上還穿著暗紅色喜慶的棉襖，但相比較早上，整個人都滄桑了不少，踉蹌幾步走進來，朝冉青玄拱手鞠了一躬。
「冉姑娘，家父離世之事還請幫我先隱瞞一二，再等等，再等等...」
「這是自然，何老先生，還請節哀！」
何凡雄佝僂著背，整個人看著十分恍惚無錯。
冉青玄見不得這樣的場景，別過臉，伸手拿起桌上那塊小小的羊皮卷。
「這東西我收下了，最多七日就回來人將他們帶往京城學醫！」
冉青玄將京城兩字咬的極重，何凡雄明白她的用心良苦，感激的朝她點點頭。
離開前，顧言塵沉聲開口。
「這麼些年藍雨皇室都沒有找來，說不定那兩人半道上便已經命喪黃泉，如此，何老先生只需要安享晚年即可！」
「是啊，青青的孩子還未出世，我肯定會等到那一天！」
見他聽懂了自己話里的含義，顧言塵這才帶著冉青玄離開。
半道上冉青玄糾結片刻說道：「我想留下一封書信即刻離開...」
她知道，明日看到那種情況誰都不會說她醫術不精，但她無法直視還活著的何家人。
避免接觸，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顧言塵沒有說什麼，回到何家後冉青玄給已經休息的何尋注射了一針，順勢將人收進空間。
冉青玄知道明日何凡雄會跟自家人解釋，提筆良久，也只留下給曲風的書信，順帶留下五百兩銀票壓在信封內，表明是給何青青姐弟二人的。
她並沒有覺得何家人的身份與自己有何不同，不過都是想努力活著而已。
兩人悄無聲息的離開待了三天的黃嶺村，路上顧言塵將車速放的很慢，故意岔開話題提起藍雨皇室的一些事。
「藍雨前朝其實養蠱的並不算多，只是後來因為上一任君王逃離皇宮之後，養蠱人才漸漸多了起來。」
冉青玄看著窗外隨口問了一句：「這是為何？」
「是因為巴蘭赫，當初她帶領蠱師救了太后還有剛出生的藍雨皇帝賀成宣，後來被掌權的太后封為大祭司，養蠱人這才多了起來。」
「藍雨人原本也不擅毒擅蠱，現在其他國家部族之所以將藍雨稱為毒窩，就是拜巴蘭赫所賜。」
「哦...嗯不是...」
冉青玄突然反應過來，疑惑的看著顧言塵。
「不對呀，這個巴蘭赫現在還活躍著，但按照何凡雄的年齡來看，她現如今已經超過一百歲了吧？」
「的確，巴蘭赫救下賀成宣時已經過了及笄，現如今也差不多有一百一了...」
「那還真是...活成名副其實的老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