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宋溫禾沒再發來消息,想必是睡著了。
熄了床頭的燈,周路盛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自己睡沒睡著,腦袋裡渾渾噩噩的。
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回憶。
那是他剛要上高中的那段時間。
中考失利後,他沒理會父母,又悄悄的把志願改變成華興中學。
高一新生入學那天,從家裡到校門口,母親在車上抱怨了全路程。
他在車裡頭靠著車座,閉著眼睛,不理會母親。
母親是典型的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但是因為有幾分姿色,在職場上遭遇過性騷擾,後來索性辭職。
父親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起初還安慰母親,也跟那家公司打了個官司,官司雖然勝利,但是,這種事情也成了父親被同行在背地裡談論的話柄。
這幾年,父親的生意每況愈下,應酬的頻率越來越高,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起初母親看不慣,埋怨了幾句,卻被父親拽著頭髮打,臉上,膝蓋上,胳膊上都是淤青。
他明白母親的不易,也為自己的不爭氣感到懊惱,他沒能考個好分數,進一所好學校,讓母親感到開心。
他沒反駁任何一句,沒給母親頂過一句嘴。
也是在那個暑假,他學會了喝酒,跟蘇州寧和蘇楓煊一起。
蘇楓煊跟他們兩個同一屆,初中沒跟他們一個學校,高中也沒能在一個學校。
三個人能相識,主要還是因為蘇州寧。
說起來,蘇楓煊是蘇州寧大伯的兒子,倆人都是蘇家這個大家族的人員。
周路盛父親與他們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他父親主要與蘇州寧父親合作,在長輩的交往之間,兩家孩子成為了好兄弟。
三個人意氣風發的少年坐在一起,都是秀色可餐的模樣。
惹得旁邊服務員小姐姐們在後面忍不住的悄悄拍照。
「真是難得啊,三個帥哥啊!!!」
「個個都氣宇軒昂!」另一個服務員附和道。
「我說,要你選你要哪個?」
服務員A輕輕碰了碰服務員B的胳膊,小聲嘀咕著。
這好像就是古早偶像劇的情節,女主在一眾優秀帥哥中,選擇了男主一人。
感覺到這裡,好像是女主選誰誰就是男主一樣。
作為「女主」的服務員B說:
「那個心情看起來不太好的男生,一看就出自書香門第,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她停頓了一下,想起來繼續說到: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服務員A看似是認同這個說法,直點頭。
B接著說:
「然後,再讓我們看他旁邊那個奶油小生,鮮衣怒馬少年郎,陽光開朗,為人和善,有點話癆。」
同樣A很認同:
「哈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不是很大,以防被發現。
最後,她們討論到蘇楓煊。
他生的比另外兩個都要好看些,細散的碎發垂到了他的劍眉上,鼻挺唇薄,有稜有角的方形臉透露出一種倔強感。
他抬起頭,隨手拿起酒瓶,慵懶的往杯子裡倒了些酒。
抬眸那一瞬間,眼神清澈明亮,又夾帶著幾分深情。
她們兩幾乎同一時間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放蕩不羈!」
「深情男二!」
「服務員——」
說到這兒,她們被其他客人叫走了。
「要喝點嗎?」蘇楓煊手舉著酒杯對著周路盛說。
周路盛答應的太快了,蘇州寧來不及攔他。
蘇州寧無可奈何的看著周路盛,眼神中多少透露出幾分同情。
周路盛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湊近唇邊,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酒液入口,舌尖上頓時傳來一陣辛辣的刺激感,喉嚨也不禁一陣發熱。
他微微皺起眉頭,這陌生的味道讓他有些不適應。
「別說我了,你現在怎麼樣啊?」周路盛問。
「我挺好的,……跟林卿涵也挺好的。」
他隨意的說著,隨即就給自己夾了些菜。
他輕輕笑著:「怎麼了?怎麼問起我了?」
蘇州寧一臉的難以置信的樣子:
「不是 ,我前兩天還聽著那誰說你倆吵著鬧著要分手呢。」
蘇楓煊沒說什麼,只是,抿嘴笑了一下。
他喜歡林卿涵,眾人皆知。
當然,他們在一起也很久了,在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很多人都還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他追林卿涵,義無反顧。
然而,他這段戀愛,旁人卻一點也不羨慕,反而有點同情。
可蘇楓煊從不管旁人說什麼,怎麼看,他一直都堅定不移的選擇林卿涵。
對於蘇楓煊來說,林卿涵是他一腔赤誠的選擇,是他無怨無悔的喜歡。
蘇州寧聳了聳肩,唏噓道:
「算,我一個清心寡欲的人,我是不懂你們。」
蘇楓煊眉目舒展,悠悠然道:
「一段關係的維持總要有一個人肯付出努力吧。」
周路盛靜靜地坐在一旁,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他的目光始終低垂,落在手中的酒杯上,仿佛那酒杯有著無盡的吸引力。
他不停地將酒倒入杯中,似乎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和焦慮。
當酒杯被填滿後,他毫不猶豫地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見到他如此潦倒,蘇州寧毫不猶豫地奪走了他手中的酒杯,阻止了他繼續喝酒。
此刻,周路盛已經有些醉意,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一些話語。
蘇州寧伸出手來扶住他的頭部,輕輕地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肩上,讓他能夠找到一個支撐點。
蘇州寧不禁埋怨道:「我真不應該叫你來這裡,你怎麼能讓他喝酒呢?」
隨後,他迅速打開手機軟體,叫來了一輛車,並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周路盛一同離開了。
蘇州寧帶著他來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知道,現在周路盛的家已經變得支離破碎,如果讓他回到家中,被家人看到他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因此,蘇州寧決定暫時收留他在這裡。
這一折騰,蘇州寧累的半死不活,他癱躺在床上,看著身邊睡得香甜的人,又想到那個在飯桌上散漫慵懶的人。
此時,他心中的觀念再一次加強:「智者不入愛河,單身笑死所有人。」
窗外一聲驚蟄,周路盛沒睜眼,只是翻了個身。
半夢半醒……
蘇楓煊的那句話,他踐行了很多年。
好不容易,放棄了,命運又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