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融龍
「夠了！他沒有說謊。」
姜潛背後，醞釀著電光的雷雲間隱隱浮現出一雙近乎瑰麗的重瞳。
來者——永夜重明！
「是麼？」
姜潛從肢解獵物的娛樂活動中抬起頭，隨意抖了抖染滿紅漿的雙手，目光冰冷而平靜地轉過身，面對自己的直屬上級：「既然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他的腳邊，一息尚存的庫爾還在作垂死掙扎。
所幸，六態神職永夜重明的出現，讓這個將死之人慘澹的雙眼中驟然迸發出異樣的振奮——落敗的庫爾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並非輸給了位低一階的潛龍勿用，而是潛龍勿用的背後，還有高人！
這個領悟至少讓他如墜地獄的感受好轉了一點。
事實也如此。
永夜重明以概念力「明辨」窺破了「無」，並將信息通過天眼道具傳遞給了姜潛，助他一舉功成。
「我們對魔窟的跟進調查持續有一年了，他們的規矩、戒律，如何領取差事、交付任務，這些想必你已經能倒背如流。所以你應該能判斷，庫爾的供述符合魔窟內部的行事風格。」
永夜重明耐著性子，對這位越發桀驁不馴的下屬道：
「就算你信不過他，至少你還可以直接問我，沒必要每次都把一個大活人搞得零零碎碎的……見不到囫圇個的人證，喋血那老傢伙又要拍桌子！除非……」
永夜重明停下了，但姜潛卻聽懂了。
——除非你暴虐的行為是為了泄私憤。
私憤。
姜潛當然有理由拿庫爾泄私憤，因為這傢伙曾在多年以前差點搞得他家破人亡！
「前輩教訓得是，我下不為例。」
姜潛並不為自己爭辯，他從容認錯，一副立正挨打的姿態。
也是算準了對方並不可能真的為這個跟他為難。
「唉！算了！」
永夜重明如他所料地嘆息一聲，繼續道：「這傢伙沒說謊，大概是被你嚇住了……直接出賣了自己的信仰。」
所謂信仰，自然是指庫爾口中供述的「神」。
「前輩真的相信，這樣的人也有信仰？」姜潛意有所指。
而永夜重明的答案也很簡單：「我可以不信別人，但不能不信自己。」
永夜重明的六態概念力，是「明辨」。
任何形式、內容上的虛假偽裝，但凡以「相」呈現出來，都難以逃過永夜重明概念力的檢視。
所以，一旦永夜重明認證了庫爾所言非虛，那麼庫爾的招供真實性就得到了極大的保障。
為什麼說是「極大的保障」而非「完全確認」呢？
因為永夜重明「明辨」的是庫爾在招供時的「狀態」，他的狀態顯示他沒有撒謊耍詐，是在說真話；但這個「真話」，也只能是庫爾認知里所相信的真，不一定是絕對的真實。
「小龍女前輩那邊結束了？」
「結束了，她可比你利索得多。」永夜重明口吻不善，似乎還在對他虐待戰俘的行為耿耿於懷。
姜潛笑道：「畢竟，永恆的溫莎又沒砸過她家的玻璃。」
永夜重明：「？？？」
「既然如此，咱們也撤吧，繼續逗留恐怕會把當地官方牽扯進來。」
說著，就準備敲暈庫爾，好將其收入四格櫥窗。
「等等！」永夜重明叫住他。
輾轉境外的這一年中，姜潛融牌的動靜越鬧越大，已經有不少覬覦龍類身份牌的組織盯上他了。
在永夜重明看來，潛龍勿用非但沒在「化龍」的方向上取得任何成績，反而是壞毛病越來越多，甚至越來越脫離她的管束。
這是個危險的兆頭。
「？」
姜潛停住動作，側目，與背後的重瞳六目相對。
「就算沒有我的幫忙，你也已經志在必得了吧？」永夜重明的聲音空靈悠遠，如天外來仙。
但此時這句話聽在奄奄一息的庫爾的耳朵里，卻像是晴天霹靂，把他重建的自尊浸入冷水！
「哦？我有這麼厲害嗎？」姜潛也打起了啞謎。
「若非如此，庫爾第一次向你進攻時，你為什麼能輕易躲開呢？」
在庫爾施展概念力「無」之初，永夜重明並未立刻辨識出端倪。尤其是庫爾還利用禮帽道具遮住了明月星辰，以此混淆自己概念力的物理範圍，大大增加了「明辨」概念力介入的難度。
所以當永夜重明完成辨識後，破除了禮帽道具的屏障，正撞見的便是姜潛巧妙避開庫爾致命第一擊的場面。
那麼，在沒收到準確提示的情況下，潛龍勿用是如何避過一劫的呢？
姜潛側目凝思：「如果我說是巧合，那會不會有點太敷衍了。」
「哈哈哈……是啊！」永夜重明被他的態度氣笑了，「在我面前故弄玄虛，可不是明智之舉。」
「那就算是吧。」姜潛坦然道。
「怎麼做到的？」永夜重明追問，「你能『看到』他？」
她也非常好奇乃至機謹，僅作為五態·綜合體的姜潛，究竟有怎樣的手段防住了處於「無」概念力覆蓋下的庫爾？
按道理，只有六態概念力才能與六態概念力抗衡。如果潛龍勿用可以窺破庫爾的概念力，那麼是否意味著身為五態·綜合體的潛龍勿用，已經掌握了概念力或能與概念力媲美的能力，就像他當初奇蹟般地研發出了異變治癒技術那樣。
面對上級永夜重明拋出的質疑，姜潛臉上閃過一絲困惑：「您是在跟我探討作戰技術嗎？」
「可以這麼理解。」
「明白了，」姜潛點頭，「我試試吧。」
「願聞其詳。」永夜重明凝神道。
姜潛略作沉思，然後認真敘說道：
「您知道我的自然力，是針對負面心念的投射所產生的磁力。也就是說，當目標持續向我發射負面心念時，我們雙方所處的空間內就會形成一種——負能量磁場。磁場的強度和對方的心念強度正相關。」
「當對方抱持著強烈殺念時，這個負能量場的場能將達到巔峰，足以令我施展磁吸和磁斥力，甚至利用磁生電的原理製造雷電。殺念越強，我的感知就越靈敏。」
「所以哪怕對方暫時藏身於概念力，令我無法捕捉，但只要他重新現身，且依然攜帶著對我強烈的殺念，我就可以立刻鎖定他的位置。不需要看見，也能識別他的攻擊。」
「我占的便宜是他誤以為我的自然力僅僅是『雷電』，而忽略了我真正的殺招。這並不表示我有多麼高明，只能歸結為一種巧合，說明我很幸運。」
一番說辭，娓娓道來。
說得好像剛才的九死一生只是一頓家常便飯。
永夜重明瑰麗重瞳中閃過一瞬不可思議的光澤……
「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實能力，大概打死都不會召喚巨龍獸王。」
姜潛聊得起興：
「您還記得初中物理講過的『磁生電』的原理嗎？閉合電路的一部分導體做切割磁感線運動時，在導體上就會產生電流的現象叫電磁感應現象，雷電就是這麼產生的。巨龍獸王，就相當於切割磁感線運動的導體，你說他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加強對方負面心念的辦法……」
比如，惡魔分身：利用「欲望」、「憤怒」、「狂喜」、「恐懼」……輪番刺激庫爾的心念，使他的心念波動、搖晃、沉淪，由此更堅定了「殺意」！
「不用解釋這個了。」
永夜重明皺著眉頭再次叫停：「我沒興趣被你這個大學尚未畢業的小子上初中物理課。」
姜潛於是心安理得地閉嘴，停止他的理論欺詐。
是的，以上解釋純屬理論欺詐！
姜潛當然不是僅僅以自然力避開致命一擊。
理論上，他可以在對方「無」概念力撤銷的瞬間感知對方的位置，並以磁斥力對抗，但事實上，他根本來不及聚力！
僅僅依靠自然力，是做不到輕而易舉巧妙避開攻擊的。
實際上，姜潛的確「看見」了。
他看見了被「無」覆蓋的庫爾——憑藉他被賦予的「兼容之力」，可以視「無」的能力！
兼容之力，是姜潛在突破了「兒童樂園」副本之後，被「兒童樂園」女園長賦予的神奇力量，是異變治癒技術的核心。
在姜潛的認知里，他的「兼容之力」已經媲美概念力！
也許「兼容之力」就是一種概念力呢？
姜潛還無法分辨，因為他本身並不是第六態。
但哪怕想要分辨「兼容之力」的念想無比強烈，他也不會暴露自己的秘密，包括和「兒童樂園」女園長交流的事實。
這是根本原則，也是自保的需要。
姜潛始終堅信，以自己的身份和所掌握的資源，無論他被保護得多麼嚴密，依然隨時有被取而代之的風險。
存儲於他身上的「龍」牌，誘惑力太強！
以至於他不能輕信任何一個依託任何條件接近他的人。
包括永夜重明，他也同樣留了後手。
「走吧，你該辦正事了！」永夜重明催促道。
「好。」姜潛從善如流地起身。
片刻後，大海重歸寧靜。
無盡的波濤很快蕩平了所有超物種相殘的痕跡。
……
永夜重明所說的「正事」，正是姜潛身為「龍」牌持有者理應優先處理的事項：融牌！
但在此之前，活著的庫爾還需要經歷守序官方的審訊程序，以獲取有關魔窟的情報。
一切在特遣行動部於北愛爾蘭的情報分站完成。
當歷經審訊程序的庫爾重新回到姜潛面前，嵌於姜潛體表的「紅蓮業火」已經躍躍欲試。
這不是姜潛第一次在境外融龍。
他清楚地知道該做什麼，以及之後會發生什麼，他已習以為常。
被特製的鐐銬捆縛在鐵板上的庫爾猝然睜開雙眼，此時的他，就像一塊貼在砧板上的魚肉。
庫爾眼中交織著血絲，如夢初醒般盯著步步靠近的姜潛：
「潛、潛龍勿用！你怎麼敢吞掉我的牌……哈？」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姜潛居高臨下，對將死之人報以微笑。
庫爾氣得瞪大雙眼！
沒想到囂張了大半輩子，到頭來，卻被一個小年輕摁在砧板上奚落。
他此刻聯想到的，不是曾經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數不盡的弱者和受害者，而是他信封了半生的神的戒律。
「你會後悔的！」庫爾猙獰地裂開嘴，露出一排尖利的黃牙，「龍融合龍……是災難！野心會斷送你進入天堂的機會，蠢貨，哈哈哈……」
人通常合理化自己的「惡」，然後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指摘別人。
姜潛理解庫爾的行為。
也理解他所說的、魔窟的戒律。
龍，融合龍，會加速光明的熄滅，是魔窟教義里罪無可恕的行徑。
所以姜潛才會情不自禁笑出了聲：視這個世界生靈為草芥的組織，一個作惡多端的劊子手，居然會相信神願意保佑自己……
這讓姜潛覺得魔窟的瘋子比灰燼的精神病患者還要離譜。
「英明的神會降罪，你將死無葬身之地……潛龍勿用！」
「庫爾，這個名字在你們的文化中是『地獄』的意思吧？」姜潛湊近道。
庫爾猛地怔住。
「我只是好奇，一個在地獄掛了號的信徒，真的會受神保佑嗎？」
「你？！」
「回家吧，庫爾。」
鋼筆在姜潛手中化形為尖刀，毫不猶豫地刺入庫爾的心臟，結束了這個偽教徒蒙昧荒唐的一生。
權柄——同類兼容！
隨著權柄的啟動，姜潛孤身降落於晦暗的意識空間中，落地於空間長廊。
抬頭時，象徵庫爾身份牌的四腳巨龍在自身數十米外的兩座巨籠間墜落，在這陌生的空間內憤怒嘶叫！
整個空間伴隨著嘶聲震盪。
直至熟悉的鐵籠開閘聲響起……
紅鱗殘龍……
不，現在正跨越巨籠走出來的獸王，不再是空有一副龍類骨骼遍體鱗甲破碎皮肉缺失的「殘」龍。
眼下這頭鱗甲殷紅欲滴、體態雄健粗壯的東方巨龍，已有凌雲九霄睥睨群雄的君王之姿！
經過一年的積累，大大小小十數張龍類牌的滋養，曾經的「紅鱗殘龍」已經在漸漸擺脫「殘損」狀態，隨著餐食越發優越，它也越來越像一頭真正意義上的東方龍！
與「龍」身份牌面上的霸道龍王形象逐漸重合。
姜潛遠遠看著它，腦海中閃過的是經融合被紅鱗龍王逐一吞吃掉的各種龍類，也都是他所繪「盤龍陣」中的龍種。
雖然，還遠遠不夠。
紅鱗龍王的現身，直接令兇狠叫囂的巨龍為之一怔，繼而，嘶叫聲更為猙獰尖利！那聲音像精怪，更勝鬼哭……
相比之下，紅鱗龍王的叫聲低沉而厚實，如雷聲滾動，雷霆萬鈞！
接下來的場面，對大多數人來說將引起強烈不適……
然而從姜潛的視角看去，兩頭巨龍蓄勢而來、亡命搏殺的動態畫面，卻衝撞出了極具震撼力的暴力美學盛況。
姜潛聚精會神地觀看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直至大獲全勝的紅鱗龍王開始慢條斯理地啃食起對手的骨肉……
一旁封鎖著螣蛇獸王的巨籠內騷動聲陣陣，眼饞的模樣隔著巨籠映在姜潛眼中，略顯滑稽。
「不是我不用你，而是你身上捆綁著更重要的責任。」
姜潛一步掠至螣蛇籠前，悉心安慰。
螣蛇扭動著龐大的身軀，對主人予以撒嬌般的回應。
和紅鱗龍王的蛻變有一拼的是，曾經囂張跋扈的螣蛇也已經一去不復返，它現在搖首乞憐的樣子，活像是迫切要跟隨主人出門遛彎的二哈。
姜潛注視著這頭龐然巨獸，心中想的是白蛇聖母的叮嚀：三年內，必須完成向第六態的進化，否則她將不足以壓制祖神的力量！
「用不了三年，很快了……」
姜潛目光凝聚。
紅鱗龍王在他背後發出熟悉的低吼。
姜潛轉過身，目睹對方將地上殘留的最後一滴血舔淨，然後高高昂起頭顱，目光凜冽地注視著姜潛。
接著，更新後的「龍」身份牌的信息便如期呈現在他眼前：
【身份牌：龍】
【類屬：神獸】
【狀態：開啟（修復完成！）】
【等級：五態·綜合體（經驗值10000/10000！）】
【技能：威懾，逆鱗，龍牙，帝王相，天子明辨，凌雲馳騁，狂怒，大赦，獸語（龍類），海納，歸元，繁衍】
【權柄：同類兼容】
【自然力：雷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