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肖書奕,今年大齡三十。
說來可笑,到了十六歲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在此之前,他跟外婆相依為命,是個走到哪都是個被欺負和嫌棄的野孩子。
舅舅一家罵他是野種,丟光他家的臉。
同學欺負他,罵他媽是婊子,罵有娘生,沒爹養。
他經常都跟他們干架到,傷痕累累回到跟外婆相依為命的兩間破舊瓦房厝。
外婆為他抹好藥水,經常心疼得直抹眼淚。
小的時候他也會忍不住問外婆,為什麼別人都有爸爸媽媽,他沒有, 為什麼大家都那麼討厭他?
他有時候他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問外婆,為什麼別人都有爸爸媽媽,他沒有, 為什麼大家都那麼討厭他?
外婆總是同樣的答案,他爸媽出去賺錢了,總有一天會回來接他去大城市上大學。讓他不要理會那些流言蜚語,他是好孩子,要好好讀書。 讓他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就跑,不要跟他們打架。
但他哪跑得過那些有意圍毆他的霸凌人,後來他用一塊磚頭結束了自己一直被霸凌的生活。
那天他被十幾個孩子圍毆在廁所里,情急下,抓起洗手池下的一塊石頭,砸破了為首霸凌人的頭,鮮血四濺。
這件事的後果就是霸凌人的父母招呼了一大群人氣勢洶洶上門來討要說法, 逼著他和外婆下跪道歉,賠一萬元醫藥費。
外婆東拼西湊,將地都賣了,好不容易才湊到一萬,賠給對方,才平息了這件事。
舅舅一家得知了此事,來外婆家大鬧了一場,家裡但凡值點錢的東西,都被一掃而空。
更嚴重的後果是他以打架鬥毆造成嚴重後果影響極其惡劣為由被學校開除了,距離中考不到一個月,哪怕他成績優秀。
外婆為此去求校長,被攆出學校。
他看不得外婆為了他的事,如此低三下四的求人。
他跟外婆說他想去打工,以後半工半讀,總有機會繼續讀書,讓外婆不用為他操心。
外婆淚水漣漣,最後拿出一封信,母親當年托她照顧外孫,留下的一封信。
其中指出他的生父姓肖,肖氏集團董事長肖城。
外婆讓他帶著這封信去大城市找親生父親,求他幫忙,哪怕不認他,只要能供他繼續讀書就行。
他拿著信,以及外婆借來的錢,來到大城市,站在肖氏大樓下,別說見到董事長了,他連大門都進不去。
他最終決定不是去認親生父親,既然他不要他這個兒子,他又何必自討沒趣去認他。
他本來以為自己一邊打工,一邊攢錢,到時候找個學校,依然能將書繼續讀下去。
但他所謂的夢想,在一個月後戛然而止。
他打電話回去,才知道外婆生病了,病得很嚴重,需要很多錢才能治。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走投無路,只能去找他的親生父親。
在樓下苦等了幾天,終於守到肖城來公司,在門廊下車。
當他看到肖城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因為肖城看起來年紀很大,不像是他的生父,倒像是他生父的父親。
但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他現在需要錢,救命的錢。
他衝上前去認親,被保鏢一把攔下。
他焦急地拿出母親寫的信,證明自己確實是來找他這個親生父親。
肖城看都沒看一眼,就讓保安將他趕出去,說哪跑來的野種,也敢來這裡撒野。
他不死心地喊說他不認他沒關係,能不能借他點錢,他外婆病重,需要這筆錢救命,他一定會還的。
最終他還是被驅離了肖氏大樓,接下來幾天只要他出現在肖氏大樓附近,都會被驅趕。
絕望的他只能帶著跟老闆借的兩千塊以及賣血的幾百塊,先回去。
外婆已經出院回到老厝,更準確的說,沒有錢再治,只能回去等死。
他跟外婆說他有錢,他們回醫院繼續治。
外婆卻說什麼都不肯,還說她年紀大了,知道這種病治不了了,不想浪費錢。
讓他有點錢就自己存著,以後她再也不能陪他,讓他照顧好自己。
他找舅舅,只希望舅舅能說服外婆回醫院繼續治療,醫療費他會想辦法,不用舅舅出錢。
舅舅嘲笑他個窮光蛋哪來的錢,他拿出自己帶回來的錢,證明自己有錢,只要舅舅說服外婆回醫院繼續治療。
結果錢被舅媽搶走了,他被趕出舅舅家,還說那些錢是外婆的,他根本沒資格拿,那是他家的錢。
他氣不過衝進廚房,拿了把菜刀,要討回被搶走的錢,那是要給外婆治病的錢。
結果常年營養不良,瘦不拉幾的他,沒幾下就被常年干農活的舅舅舅媽按倒在地,別說討回錢了,還被狠狠揍了一頓,胳膊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不止。
他被丟回外婆家,就怕他死在舅舅家,尋了晦氣。
外婆找來村裡的醫生,幫他包紮止血,喝了葡萄糖水,緩了兩天,總算救回一條命。
外婆在兩天後的夜裡走了,尋了短見,為了不給他造成負擔,走之前還幫他從舅舅家討回他被搶走的兩千塊。
他不知道外婆用了什麼辦法,但他知道這一定是外婆拼了命幫他討回的。
外婆走之前的那天跟他說,讓他帶著錢離開這裡,以後也別再回來了,夜裡外婆就走了。
肖書奕沒有哭,他用那兩千葬了唯一愛他的外婆。
他也依外婆的話,離開了他生活了十六年的老厝,帶著幾件衣服以及外婆的照片。
肖城一年後在一家私人作坊找到他,不顧他的意願,做了親子鑑定。
之後他被帶回肖家。
原來肖城的獨生子和兒媳在一場車禍中走了,留下一個有先天性心臟病還未成年的孫子,他才想起一年前來找過自己的這個私生子。
原來他知道他的存在,不過不願意認他而已,現在他唯一的兒子死了,他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私生子。
十六歲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十七歲他被帶回肖家。
肖城開始培養他,讓他在最好的私立學校就讀。
如果這一切發生在過去,哪怕只是一年前,他都會感激這個生父。
因為那時他至少還有機會救回外婆。
只可惜現在太遲了!
何況老頭子認他回來,也不是因為什麼良心發現,而是他需要為自己孫子培養一個財產守護者。
可笑,他就不怕他培養的不是守護者,而是掠奪者。
他一邊在私立學校用功讀書,一邊規劃著名以後怎麼將老頭子的財產全搶到手,讓老頭子生不如死,最好將他活活氣死。
他不能養孩子,就不要生。
不要以為施捨了一顆精子,自己就活該為他做牛做馬。
老頭子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唯一的變故也許就是肖御墨這個笨蛋。
他算起來是他侄子,還是親侄子,但只比他小兩歲。
而且因為他曾經被開除,期間中斷了學業,雖然現在在私立學校就讀,但也只能從高一念起。
跟他那個病奄奄,藥罐子侄子正好上同一年級。
他嚴重懷疑,老頭子這樣安排,不是所謂的配合他的學習進度,
而是為他的寶貝孫子找一個免費保鏢以及看護。
他本來藉機整整這個侄子,沒想到這個侄子,這麼弱雞。
他還沒開始整他,他先暈給他看,害得他還要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原則背他去校醫院急救。
當然他也不白救,他趁機敲詐他,結果不管他要多少錢,肖御墨這個笨蛋都會給他。
最後還將卡給他,讓他隨便刷。
後來老頭子在飯桌上提到,肖御墨最近卡屢屢刷爆,是買了什麼東西嗎?
肖御墨沒說卡是二叔刷的,只說自己最近多了一些消費,卡刷得多點。
老頭子就說沒關係,他已經讓秘書將他卡的額度提高,想買什麼就買,不用省,但要注意身體。
然後瞟了他一眼,略帶嫌棄地說讓秘書給他辦了張卡。
他只當自己沒聽到,氣得老頭子,差點拍桌,如果不是怕嚇到孫子的話。
最後擠出一句,
「你給我滾!」
他自然是麻溜地滾了,省得討人嫌。
反正他不管在哪都是討人嫌,他很有自知之明。
再後來,他換了同桌,男生換成女生。
一個嬌滴滴的女生,連說話都讓人覺得喝了蜜了一般甜。
一雙大眼睛,純真無瑕,看得他就來氣。
他最痛恨,這種不知道人間疾苦的眼神,跟肖御墨一樣討人厭。
他不准她過界,跟個小孩子一樣幼稚。
偶爾她忘了,做作業或記筆記胳膊肘伸到他這邊來了,他就用筆扎她。
有一次發生在課堂上,她吃痛驚呼出聲,
捂著胳膊肘,轉頭瞪著他,一臉惶恐又生氣,淚眼汪汪地控訴他——
你怎麼可以這樣!
他被趕出教室到走廊罰站。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但他就是這樣做了。
他看不得他們如此天真浪漫,幸福快樂,沒吃過一點苦。
他當然不可能在走廊乖乖罰站,他逃課了。
剛翻牆離開學校就遇到一夥混混,那些混混專門盯著私立學校落單的學生敲詐勒索。
他之前遇到過幾次,但每次不是他被揍得半死,就是那群混混瘸著腿罵罵咧咧離開。
反正他們要命一條,要錢沒有。
不過不得不承認,他回到肖家後,個頭蹭蹭地長,肌肉都有了。
而這些混混又正好提供了他鍛鍊的機會,以至於他現在學業沒見長,拳頭越來越硬了。
從一開始落下風,到現在混混見到他就開始發怵。
他放下書包,脫下外套,正準備大幹一場。
結果那幾個混混罵了一句,轉身就跑。
他還喊他們,打一架再走啊,他今天還沒鍛鍊呢!
更準確的說,他還一肚子氣沒地方撒呢!
沒想到混混頭子罵了一句神經病,跑得更快了。
架沒的打,他只能將外套塞進書包,背著包四處溜達去。
等到下午差不多放學時間,再回到學校。
因為他還得跟肖御墨一起放學回去,不然還得被老頭子念叨半天,煩死人。
只不過今天打遊戲,打過頭了,忘了時間。
等他想起要回學校,已經過了放學時間。
他只能抄近路,往學校跑。
就在距離學校只有一牆之隔的巷子裡,
他看到那群混混,又圍著個人,正在勒索。
他沒空理會這鳥事,正準備走過,來一個視而不見。
「肖——肖書奕!」戰戰兢兢又嬌滴滴的聲音。
他轉頭瞟了一眼,那個窩在角落顫抖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同桌。
害得他今天被罰站走廊的罪魁禍首。
此刻就像見到救星一般,一臉期待又緊張地看著他。
他一下子樂了,沒想到她居然被這群混混勒索。
「活該!」他啐罵了一口,只當什麼都沒看見,朝前走去。
混混原本見到他有些緊張,見到他沒想多管閒事,都鬆了一口氣。
繼續揮舞著那把小刀威脅著戴詩詩。
「你說沒帶錢就沒帶啊,你當我們那麼好騙嗎?你信不信我劃花你的臉,再先奸後殺——」
「我今天真忘記帶錢包了,明天我雙倍給你們,好嗎?求求你們別碰我,啊——」
下一秒,戴詩詩就嚇得閉上眼,雙手在空中揮舞著掙扎著,尖叫著
「閉嘴!吵死了!」
戴詩詩惶恐地睜開眼,只見捂著她嘴的人不是混混而是肖書奕。
臉色更是煞白,沒想到他跟他們是一夥的。
「走啦!」
他鬆開捂著她嘴的手,轉身就要離開,走之前,又踢了一腳擋道的混混頭頭,撂下狠話,
「以後你們再勒索她,我讓你們都斷子絕孫!」
「她是馬子啊?你這麼維護她!」混混頭子不服氣道。
「她是老子罩著人,你們有意見?」他一手搭著戴詩詩的肩膀,吊兒郎當地宣布道,下一秒彎身又要胖揍一頓。
「沒意見,沒意見,大嫂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混混頭子連忙抱著頭嚷道。
「可以滾了!」肖書奕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後,朝前走去。
戴詩詩一臉驚愕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混混們,看到肖書奕走了,下一秒連忙跟上。
走到路口,安全地帶,他就讓戴詩詩滾了。
將書包扔過牆頭,三下五除二,爬過牆頭,消失在校內。
戴詩詩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沒想到班裡那個最惡劣的同學,今天救了她。
原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