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是純銅所制,上面刻著古拙花紋,蘇瀾覺得這圖案好似在哪見過。
謝珩看到時,也是神色一變。
他是出了名的涵養好,面上總是儒雅神色,極少有變化。
蘇瀾見了忍不住問:「阿舅可是識得這東西?」
謝珩嗯了聲:「好似幼時見過。」
「在哪兒見的?」
「記不清了。」
蘇瀾以為他和自己一樣,便沒再追問,卻未注意謝珩又看了令牌一眼。
令牌一時看不出名堂,蘇瀾決定繼續在張莊頭身上挖。
張莊頭已經嚇破了膽,也不管家人安危了,問啥說啥,十分配合。
上面吩咐他做事多半是用書信,極少有用到令牌的時候。
張莊頭只收到過兩枚,一枚是被毒死的大漢們帶來的,另一枚是八年前。
謝家血案發生在八年前。
蘇瀾和謝珩對這個時間很敏感。
「當時也是來了一隊人,他們同這次的大漢不同。一日一餐,只吃素,在莊子住了大半月才走。」
「吃素是在守制嗎?」
張莊頭搖頭:「不清楚,奴才沒看到他們身上帶麻,想來不是。」
蘇瀾更覺奇怪:「他們來田莊都做什麼?」
「日日在田裡山上跑,好像是在尋什麼。」
「尋到沒有?」
「這奴才也不清楚,看樣子多半是尋到了。」
張莊頭見蘇瀾神色冷寂,心裡對這個細白柔弱的大小姐,又生了些許恐懼。
主動交代:「按照上面吩咐,往來信件是要銷毀的,但奴才也怕將來當替罪羊,留了幾封。」
見張莊頭知道的也就這麼多,蘇瀾打算啟程回京。謝珩留了人暫理田莊,僱傭新莊頭。
阿福追著馬車求收留,蘇瀾動了惻隱之心。
謝珩睨她一眼:「對他來說,留在田莊,未必不是好去處。」
蘇瀾落下車簾:「那便照拂一二吧!」
說罷也不再想阿福,反覆翻看起手中信件。
謝珩則拿了本佛經看。
一路無話,直到進了京,謝珩才問她看出了什麼。
「寫信人是女子,家中有人侍藥,家境殷實,親長名字中有書、文、仁三字。」
「憑藉這些,你可有把握?」
蘇瀾當然清楚王妙希的底細,只是取證不方便,就道:「還要阿舅幫我查實。」
謝珩輕笑:「我會把你要的人送去,只是……」
蘇瀾緊張:「什麼?」
「你這指頭的傷不輕,鬧起來莫要忘了,仔細指甲脫落長不出來。」
蘇瀾長出口氣:「這算什麼事嘛。」
謝珩掀了掀眼皮,有些懶洋洋道:「沒了指甲怎麼撓人?」
蘇瀾想到被他救的那日說的話,有些臊得慌,扯出笑臉:「我絕不會撓阿舅的。」
謝珩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馬車停下,乘雲的聲音傳來:「爺,蘇家到了。」
謝珩看著蘇瀾,笑著叮囑:「放手去做,跌再深,我也撈得起。」
蘇瀾點頭,深吸口氣下車,看著牌匾上的蘇宅二字,挺直背脊。
王妙希,接招吧!
蘇瀾剛進二門,便聽到一聲厲喝:「你這個災星還敢回來?」
蘇瀾轉身,看見一個手持盤龍杖,一身素衣的老婦人向著她走來。
她逐漸想起,這是她常居寧靜庵的祖母周氏,亦是王妙希的表姨母。
上一世,一共就見過周氏兩次,每次她都疾言厲色,很是不喜歡自己。
「見過祖母。」蘇瀾行禮。
「老身可擔不起你這一聲祖母。」
她擔不起,那自己也不浪費感情了。蘇瀾直起身,向著父親書房走去。
「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你要去哪?」
蘇瀾回頭,冷冷盯著周氏,那眼神活像煞神,要把她撕了似的。
周氏心驚,捏著佛珠,念了句:「阿彌陀佛。」
蘇瀾不怒反笑:「佛徒皆善,你卻連死者都不敬,辱我阿母,我看你這經八成是念到狗肚子裡去了!」
周氏被嗆得差點兒背過氣去:「你、你、你簡直……」
「我什麼?想學別人吵架,先把舌頭捋直了再來!」
「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小畜生!」
蘇瀾笑著,慢悠悠地回擊:「祖母可真是老糊塗了,我是畜生,那我父親是什麼?您又是什麼?」
「你、你……」周氏抖得不成樣子,忽然流下淚來,「兒子,你可得給母親做主啊!」
蘇瀾回頭,見蘇明啟沉臉站在身後。
本來打算先在他面前賣波慘,這個開場屬實有點意外。不過,不重要。
「見過父……」
「你裝什麼!」蘇淮匆匆趕來,盯著蘇瀾,眼裡冒火。
「你不把我和長姐放在眼裡就罷了,竟連祖母都敢罵,你這麼能,咋不上天呢!」
蘇瀾最恨的就是蘇淮!
旁人傷她,技不如人她認,讓她逮到機會,她會十倍奉還。
而這個弟弟是她的一母同胞,是可以傷到她的人,卻屢屢如此。
不打死他都是她仁慈!
蘇瀾抄起旁邊花圃里的鋤頭,猛地轉身,照著蘇淮的頭就是一棍。
「我看你是記吃不記打,上次的耳光也沒讓你長記性,還敢來招惹我!」
蘇淮怎麼也沒想到,祖母都回來了,她還敢打他,還打得這麼重。
他站在原地,就聽砰地一聲,木棍子直接砸腦袋上了,血順著頭頂流下來。
他兩眼一翻,栽倒在地。
所有人都傻了,誰也不相信,這嬌花一般的少女,竟能一棍子把人打倒!
周氏揚著嗓子:「你敢打淮哥兒,他是府里唯一的嫡子!」
蘇瀾聞言點頭:「對,我就是打嫡子呢!祖母對此有何指教?」
她捏著鋤頭,語氣囂張得仿佛她是天王老子。
周氏看了眼身側,侍候的就一個張嬤嬤,要是蘇瀾發飆,肯定不禁揍。
她精明地閉了嘴。
等著一會兒子讓護院進來,把這小畜生拖進祠堂,她再打不遲!
「送小少爺去包紮。」蘇明啟不想冷靜,但今早監察院一處的人去了太醫院。
他知曉是謝院首在施壓。
謝氏龐大,同族不相識的人也多了去。這麼護蘇瀾,也不知他和謝居正究竟是什麼關係。
若沒謝院首撐腰,這不孝女焉敢如此!
蘇瀾不想在這些人身上消耗,她快窮死了,當務之急是拿回阿母的陪嫁。
「我要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