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志堂主位是把紅木高背太師椅,雕刻精美,莊重華麗,很提氣勢,是一府主母的座位。
蘇瀾沉穩的走到太師椅前坐下。
管家蘇盛早已帶著茶水婆子候在一旁,見了忙上來請安。
蘇瀾接過婆子奉來的茶,手指輕觸杯身,很燙,入不得口。
她面色不顯,將茶盅放下,朝蘇盛微微頷首,抬眼向外看去。
外面早已站滿了人,清楚的按差事分成幾排,每排前頭都站著各處管事。
管事前還站著兩人,俱是年輕媳婦子,一個圓盤臉,一個水蛇腰。
管事們站得還算規矩,他們身後卻不乏松松垮垮的人,透著不經心。
蘇瀾還未開口,水蛇腰已上前一步,行禮後笑道:「二姑娘,今日耽擱太久了,我先安排他們上工,再來回稟。」
說完也不等蘇瀾回復,回頭招呼自己手下的人就要走。
剛邁兩步,便聽到「啪」的一聲,是蘇瀾將茶盅摔在了她腳下。
茶水滾燙,澆在腳面上,燙得水蛇腰跳腳。
蘇瀾靜靜的看著她蹦躂,那眼神讓一旁的蘇盛心裡發怵,可水蛇腰還沒意識到。
「姑娘,奴婢哪裡得罪您了,您好好的摔碗幹啥,燙死奴婢了。」
她還一身的委屈。
蘇瀾嘴角勾了勾,肅冷道:「我允你走了麼?」
「奴婢說過了,安頓了他們上工,奴婢就回來……」
蘇瀾卻並不理會她,只問身邊的蘇盛:「她原先在哪處當差?什麼時候提了管事的?」
「奴婢原是在老爺院裡伺候的,後來夫人看重調奴婢……」
蘇瀾秀眉一壓,面若冰霜:「沒規矩的東西,掌嘴!」
長夏大步過去,照著水蛇腰左臉就是一巴掌。媽的,帶頭鬧事,早就看她不爽了!
水蛇腰想要辯解,右臉又挨了一下。
她偷瞄蘇盛一眼,見他看也不看自己,只恭恭敬敬立在蘇瀾身側。
她又怒又臊,只好捂住臉,低頭看著地面,再不敢言語。
這兩巴掌顯然震懾住不少人,站著的隊伍一下子齊整許多。
蘇瀾望著外面,冷聲說:「我不是什麼好性兒的人,以後我說什麼,你們做什麼便是。」
說罷看了長夏一眼。
長夏上前幾步,學著蘇瀾的樣子,挺直背脊,面容嚴肅。
「按照姑娘吩咐,以後各司其職,名單下去便分,分好姑娘過目。」
圓盤臉上前,恭敬道:「如今已是各處負責各處的事務,姑娘的意思是工種細分開嗎?」
長夏點頭:「是這樣的,比如廚房管碗碟的只管碗碟,燒火的也只燒火。」
這樣自己做自己的活,誰都別想偷懶,而且出了紕漏能精準揪到是誰。
看看上頭頗有威勢的二姑娘,再想到近幾日她大殺四方,連主母都搞禁閉了。
底下的人一激靈。
以後想偷懶混日子怕是難嘍。
「姑娘還要對各位管事進行考核,每半月一次,考核內容就是活計完成得好不好。」
圓盤臉身後的一個婆子問:「怎麼個好法?」
「一項活計用了幾人,花費多少,有沒有紕漏等,都是要看的。」
管事聽得直冒冷汗。
這考核聽起來不就是查帳嗎?這樣的話,以後是不是一點油水都撈不上了?
有個中年漢子站出來,一身短打,說話中氣十足:「奴才劉用有話要問姑娘。」
長夏轉頭看蘇瀾,見她點頭,溫聲道:「允。」
劉用:「姑娘想法不切實際。我是主管打雜的,每天活都干不過來,哪有時間完成什麼考核?」
「我們都是府里的老人兒了,家生子,幾輩都是這樣當差的,姑娘何必如此不信任,平白讓人寒了心。」
蘇瀾未語,只淡淡的看著他,目光清明冷冽。
堂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跟著緊張起來,連呼吸都不由放輕。
劉用在這樣的沉寂下,額角慢慢沁出汗來,許久後他撐不住追問:「姑娘為何不答?」
「你想我回答什麼?」蘇瀾緩緩站起,「回答你是家生子,幾輩人都在服侍蘇家,蘇家要承你的情?」
劉用趕忙道:「奴才不敢。」
「不敢?」蘇瀾微微眯起眼睛,「我剛剛有沒有說過,我說什麼,你們做什麼便是?」
「難道你們不是我蘇家的奴僕,而是祖宗不成!你們若坦蕩,又何懼盤查!」
劉用撲通一聲跪下,邊磕頭邊道:「奴才糊塗,惹姑娘不快,求姑娘寬恕則個。」
蘇瀾理都不理他,只看著眾人道:「我初掌家,諸位倒是給了我好大的驚喜。」
「我蘇家不是什麼顯赫人家,廟小可能容不下諸位大佛……」
聽了這話,眾人一個個汗流浹背,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竟齊刷刷跪下磕頭,「奴才全憑二姑娘吩咐。」
蘇瀾見這計殺威棒打得差不多了,慢聲道:「管事和帳房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做事吧!」
很快,廳里就剩下十來個人。
水蛇腰還是不敢抬頭。
劉用依然跪在地上。
蘇瀾看著他倆,冷涔涔笑著道:「可委屈?」
兩人齊否認:「不敢。」
「不敢就好。」蘇瀾轉身坐回太師椅,「諸位皆是府中老人了,可知道府里誰人最尊貴?」
「是老爺。」
「父親事務多,可顧不上管教你們。」她溫溫一笑,「我又是誰?」
水蛇腰見她笑,仿若被嚇破了膽,跳腳喊了聲:「您是當家主母!」
說完才反應過來錯了。
哆哆嗦嗦,跪在了劉用身邊。
「奴婢口誤,求姑娘……」
「罷了!」蘇瀾有些疲倦道,「你們記住以後我管你們,你們做事該與我好好交代就是了。」
她去端茶,發現茶水是新換過的。
溫度適宜。
她暗忖,這是才知曉燙茶不能入主子口。
她慢慢飲茶,待喝完才用帕子輕拭唇角,慢條斯理道:「帳房都過來。」
幾人恭敬上前行禮。
「主一府中饋,帳目清楚是首要的,各位將三年內帳目盛來,我要過目。」
帳房幾個暗中互相打量,一時竟無人回應。
「你們是聾了嗎?」長夏怒罵。
帳房幾個趕緊低頭,恭敬回覆:「姑娘容我們片刻,收拾一下給您送來。」
「不必。」蘇瀾淡聲,「空青跟他們去取。」
帳房幾個頓時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