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
衛青夜腦海里都是那一夜的東宮,屍橫遍地,鮮血染紅了台階。
能被東宮少主殺死,是贖罪,是解脫。
謝珩看向劉伯恩,冷聲:「揮刀的認錯了,你呢?還覺得東宮之人不無辜嗎?」
劉伯恩垂下眼,衰老的眼皮垂拉下來,讓人感覺到他周身蔓延著死氣。
「從政治角度人分為兩類,一類是可用的,一類是沒用的,沒有無辜不無辜之說。
天既給了我這般才華,卻不肯將我生在亂世,無法圓我佐君之夢。
我不是凡夫俗子,想要青史留名,天不給我機會,我自己動手有什麼錯呢?」
劉伯恩說完,徹底閉了眼,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樣。
謝珩讓人將衛青夜拖出去殺,看著劉伯恩說:「你不肯認錯,也不想要痛快,那就千刀萬剮吧!」
劉伯恩的手緩緩抬起,指著蘇瀾,啞聲說:「如果不是出現她這個異變,我不會輸。」
「一個死而復生的人,帶來太多變數,而我意識過來時已經晚了。命該如此,不由人。」
「將他剮了!」謝珩牽起蘇瀾的手出水牢,「念念,明日隨我去祭拜他們吧!」
蘇瀾:「好。」
身後傳來悽厲慘叫,男聲混著女聲,一聲一聲,不絕於耳。
蘇瀾腳步一停:「阿舅,蘇漪她還能撐多久?」
謝珩:「按照每日一百刀的速度,大概還能剮半個月左右。」
「捉來王景和一起吧!他們上一世愛的轟轟烈烈,這一世也該讓他們夫妻團聚。」
謝珩看著蘇瀾,低聲:「先不說這廝難抓,你……捨得?」
蘇瀾哭笑不得:「有什麼捨不得?雖年少時看不清,傻乎乎追隨過,但也不妨礙我恨他。」
謝珩:「不喜歡還能有恨?」
「您這醋吃得好沒道理,咱們不說這個,還是先回去給您看身子要緊。」
謝珩:「你要看啥?」
蘇瀾好無語:「您就不能正經點?」
謝珩嗯了聲,看起來有點精神不濟,低聲問蘇瀾能不能陪他回去睡一會兒。
酸的是他,黏人的還是他。
蘇瀾仰頭啄他的下巴:「好。」
兩人回到聽風苑,藥老已經在等著,一看謝珩的臉色,便急了。
「我不是說了嗎?您給我一點時間,很快就能調製出霸生的解藥,您總拿自己冒險。」
謝珩:「無事,情況危急,顧不了那麼多。」
藥老診了脈,長出口氣:「還好還好,寒潭映骨沒完全爆發出來,我去抓藥,您休息著。」
謝珩疲倦閉眼。
蘇瀾讓他躺在自己腿上,輕輕給他按著太陽穴,「這個力道行嗎?」
「你也休息一會吧!不用管我。」
蘇瀾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我不累。」
盛夏時節,謝珩裹著棉被卻還是冰涼,蘇瀾心裡說不出的慌。
謝珩想安慰她,可屬實太倦,周身發冷,頭腦也跟著昏沉,就任由自己睡過去。
蘇瀾守在他身邊,兩手握著他的手,時不時摸一摸他的頭。
心裡又慌又無助。
她其實很少有這種感覺,只要在阿舅身邊,她就是那個被關懷被照顧的那個。
他總是強大的存在,如今這般孱弱,饒是她心思鈍,也不由得難過。
藥老進來送藥看到蘇瀾的樣子,有些心疼:「您別怕,院首不會有事的。」
蘇瀾抹了把臉,收斂起慌亂,正色道:「要叫他起來嗎?」
「先睡一會兒,醒來把藥熱一熱再吃,您有事就回去吧,院首這裡我守著。」
藥老平時在她面前,總是倚老賣老,如今這樣恭敬正經,蘇瀾反倒有些不習慣。
藥老也不習慣,奈何胳膊扭不過大腿,謝容與疼愛夫人,誰敢惹收拾誰。
蘇瀾點頭:「我先回趟藥莊,把事情處理完就過來,夜裡我來守。」
藥老捋了捋他腦勺後那一小挫頭髮,「不急的,平時白天晚上也都是我守著。」
「這個毒總是復發嗎?」
藥老嘆氣:「開始壓制住那幾年,每年復發一兩次,現在是越來越頻繁了。」
蘇瀾心頭沉重:「沒有辦法嗎?」
「能試的我都試了,可這毒沒有解藥,疏解壓制總也不是長久之計。」
蘇瀾也查了很多資料,沒有記錄寒潭映骨的,毒經上倒是有,可也只說詳解見《萬毒》。
也不知這《萬毒》是不是老祖宗著的,會不會存於蘇家古樓?
藥老:「待京中事情妥當,我同您去探一探蘇家古樓。」
「其實蘇家的古樓有些神秘,只有集齊族老們掌握的七把鑰匙,才能打開。」
「鑰匙難取?」
蘇瀾:「非家主不得開。」
「那您做蘇家之主不就得了?」
「哪有那麼容易?」蘇瀾嘆氣,「整個大晉朝都沒有女家主,族老又都是老頑固。」
藥老不以為然:「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就不信他們不同意。」
蘇瀾沒有跟他深說。
蘇家世醫,這一輩的族老們醫術比先人遜色不少,可脾氣卻是一點不小。
一個個頑固得很,尤其是關於蘇家古樓的,每次提起都諱莫如深。
也不知他們到底在怕什麼?
如何才能拿到家主之位?
只能等到比試,恰好下個月就是。
她若取得魁首,就可以繼承家主之位,族老若是拒絕,再想法子說服吧!
心思繚亂間,已經到了藥莊。
自從馮慶來了,藥莊變化很大,藥奴明顯專業許多,藥材長勢都很好。
馮慶正在藥田裡,親手示範種法,褲腿和衣袖都挽著,見了蘇瀾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先去喝茶,我收拾一下就來。」
蘇瀾沒喝茶,她如今極少喝外面的水,「你來藥莊後有人給你添亂嗎?」
馮慶點頭:「蘇淮。」
「他又作什麼?」
「就是總喜歡攬一幫人吃喝,我因此開過幾個藥奴,但還是禁不住他攛掇。」
「我今天就是為他來的,他在何處,帶我去。」
馮慶帶著蘇瀾去找蘇淮。
因藥莊旁邊是村子,還算熱鬧,村中有個小賭場,不務正業的常天混在裡頭。
蘇淮正在和人推牌九,連著輸了幾場,把雲芙推給債主。
「小爺最近手頭有點緊,這是我的丫鬟,抵給你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