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不敢貿然開口,怕又惹怒蘇瀾,女人心海底針,輕了重了都不行。
只能輕喚她的名,一遍接著一遍,柔和沙啞,摻雜著數不盡的耐心。
半晌後,蘇瀾哭夠了,在他懷裡抽咽,看起來格外可憐。
見她氣息平穩,謝珩才輕啄了下她的臉頰,這次她沒有反抗,他的心稍稍安寧了些。
「我剛剛和你說話的語氣有些重,親你也過於粗魯,我道歉好不好?」
蘇瀾已冷靜下來,搖頭:「不用的,我、是我不該自作主張,我該問你的……」
一句話,戳在了謝珩心窩子上,讓他心疼得無以復加,後悔為何非要她認錯。
很想好好的哄一哄她,可他身上冷得像冰塊,不敢讓她離自己太近,她剛淋了雨,他怕她受寒。
「我不該訓斥你,我也不知為什麼,我……當時是有些氣懵了。」
謝珩從沒失控過。
心計不能解決的問題,他就換手段,從不至於和人唇齒交鋒。
可對著蘇瀾,他真的什麼手段都不能用。氣得厲害了訓幾句,結果疼的還是自己。
這是他的妻,看她淋了雨,又哭成這樣,他心疼又自責。
蘇瀾看著謝珩略顯蒼白的臉色,想著他現在應該很不舒服,還要淋雨來顧及她。
她是真的任性了,怎麼就亂走呢?
就算他們不能做夫妻,也不該互相折磨,沒有人比他們更希望彼此好。
謝珩值得。
她也值得。
她擔憂也後悔,吸了吸鼻子:「您冷嗎?」
「不冷。」
謝珩松松攬著她,手伸進被子,去解她的衣衫,蘇瀾按住他的手。
謝珩低聲道:「濕衣得脫下來,不然會著涼。」
蘇瀾同樣低低的回覆:「我沒事,您還是先把衣裳換下來。」
「我體內有寒潭映骨這尊大佛坐鎮,這點寒氣影響不了我。」
蘇瀾抿唇,看著謝珩。
她的頭髮濕漉漉的,眼神清澈,看起來特別柔弱,還有點無辜。
她這般,謝珩是一句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只能從善如流。
車裡沒有蘇瀾的備用衣衫,謝珩想了想,道:「自己脫,用被子裹好,回去再穿衣裳。」
光溜溜的裹個棉被?
蘇瀾激靈了一下:「不用,還是回去再換吧!反正被子也濕了。」
謝珩不再堅持。
兩人安靜呆著,聽著車外雨聲轟隆。
蘇瀾想,還說要去祭拜他父母,結果出了這樣的事,估計他是不會帶自己去了。
不去也好,去了要以什麼身份呢?
她甩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走,上前輕輕拽了謝珩的衣角。
謝珩睨她,慢條斯理的說:「怎麼?現在知道離不開我了?剛剛怎麼還說到此為止?」
得!
這小心眼兒的男人。
這是心疼自責過後開始算小帳了。
蘇瀾低頭,再加上被棉被裹著,活象要把頭塞進殼裡的蝸牛。
「我也是氣急隨口亂說的,不過在祠堂的時候我就想通了,我們就算做不得夫妻……」
謝珩皺眉:「又說什麼諢話,我們早已成親,如何就做不得夫妻?」
他這麼說蘇瀾也不反駁。
寒潭映骨反噬著,他痛苦著,她得順著他,哄著他,讓他好過一些。
謝珩凝著她,嘆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成婚時答應你的,這輩子都不會變。」
蘇瀾一時恍惚。
謝珩無奈:「我說過這輩子只有你,不會有旁人,不管我是什麼身份,這話都作數。」
原來,她的不安他都曉得。
蘇瀾卻不願承認,嘴硬道:「還得指著我給您解毒呢,您敢找旁人我就……」
謝珩好笑地看著她,「你就怎麼樣?不管我?任我毒發身亡?」
蘇瀾上前捂住他的嘴,急道:「呸呸呸!您怎麼什麼都說!」
謝珩挑眉看她,將她的手扯下來握著,故意道:「我這不是在猜測你的心意嗎?」
蘇瀾照著他的下唇咬了一下,凶道:「你再亂說一句試試!」
謝珩點頭:「這是你讓我說的……蘇清念,你以後還敢不敢說到此為止這種話?」
「不敢了。」
「不情不願。」
蘇瀾仰頭含住他的唇。
很冰,卻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那話是我說錯了……」蘇瀾將面頰貼在他的脖頸上,「阿舅,你以後別說死,我聽了害怕。」
謝珩沒想到隨口逗她的話,能讓她反應這麼大,連忙真誠地嗯了聲。
嗯完後又覺得自己好笑,這麼大年紀,在她面前還能慫成這樣。
蘇瀾:「族老的眼睛賊著,我以後只能乖乖待在蘇宅,不能跑到聽風苑去過夜。」
謝珩嗯了聲:「那便還是我去找你吧!」
蘇瀾臉有點紅:「這樣好像偷情,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謝珩抱著她,柔聲說,「我仔細些,不會有人發現的。」
蘇瀾之前的驚慌就這樣被安撫住,好似不管她被迫承諾了什麼,他們還是老樣子,不會有任何變化。
雖說這樣的關係不知能維持多久,但過一天算一天,她只要當下。
「會有真相大白的那天吧!」蘇瀾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謝珩秒懂,沉聲回覆:「會的,公道雖遲,但一定會到。」
蘇瀾伸手抱住他。
她終於等到了這句話,接下來她要好好看著,幫外祖父和阿母看著。
還有林小郎……
回到聽風苑沐浴後,謝珩拿出破軍給蘇瀾。
蘇瀾接過的一刻眼睛就紅了。
她細細撫摸著上面的古拙花紋,回憶著少年在樹下舞劍的模樣。
原來不管經過多少年,有關幸福的記憶,依然不會褪色。
她將破軍抱到懷裡,就像抱住了那個再也回不來的少年。
「終於把它拿回來了,過程順利嗎?」
謝珩:「還算順利,孫懷信是塊硬骨頭,負隅頑抗,被岳釧兒殺了。」
「親自動的手?」
「是,十三說當時孫懷信都傻了,臨死前還問岳釧兒,對他有沒有一分真心。」
「岳釧兒怎麼回答的?」
「從未。」
蘇瀾嘆:「以身伺敵,這些年岳釧兒該是很難熬的,不過好在結束了。」
她又摸了摸懷中的破軍,仰頭對謝珩說:「我很想他。」
謝珩輕撫她的發,柔聲說:「明日我帶你去看他吧!」
她不知這一次,她竟真能見到她心心念念的林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