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瀾:「自然是在乎的,可有些事比愛情重要,甚至重逾生命和自由。」
公主:「這就是你們晉人的信仰嗎?」
蘇瀾點頭。
「所以說晉朝強大是有原因的,本公主不是草包,同意和親是希望我父王江山穩固。
我們都在為自己的國家犧牲,一條繩上的螞蚱,不管值不值得,以後也該共同扶持。
蘇清念,我很喜歡你的正義和通透,想和你交朋友,你覺得本公主配嗎?」
蘇瀾:「榮幸之至。」
「我叫趙萱寧,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的封號寧樂。
朋友夫不可欺,你的丈夫我不動,待兩國局勢穩定,你們送我回寧朝。」
蘇瀾沒想到公主會跟她說這些,一時不知如何應,也覺得自己做不了這個主。
公主接著說:「其實我在寧國就聽說過你,你是你們晉國繼晉陽長公主之後,第一位自梳女。
你還做了家主,因為你,寧朝堂上有人要舉國效仿,本公主是贊成的,正所謂人盡其用嘛。」
原來公主是這樣的人。
舉國之力供養出來的是珍珠,雖年幼,卻已開始閃閃發光。
離京都越近越太平。
公主的毒被逐漸清出,剩下少許餘毒,卻是怎樣都排不出。
公主咯咯笑著:「無損我的美貌,也不耽誤吃喝玩樂,無傷大雅。」
蘇瀾坦然:「可能會短壽。」
公主睨她一眼,語氣依然驕縱:「那有何妨?活一日算一日,及時行樂便好。」
待看到城樓上的「京都」二字時,公主忽然有感而發:「我有過一個很喜歡的人。」
蘇瀾沒接。
公主也不在意,接著說:「是從小陪在我身邊的一個小黃門。」
這話真不是蘇瀾能聽的嗎,她不知道咋接。
「你也覺得不可能是吧!其實本公主也沒有想過,和他有什麼未來。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終身不嫁,留在宮裡輔佐我阿弟,他在身邊照顧就夠了。
即便是這樣一個只求相守的小心愿,也永遠不可能達成了。」
公主說話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悲愴,讓蘇瀾忍不住問為何?
公主笑笑:「他死了,為了皇室的尊嚴而死,還是我為他求了一杯毒酒,不然怕是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蘇瀾心尖一疼。
說不上是因為那個小黃門,還是因為公主。
公主落下車簾,輕嘆道:「進宮吧,去見那個老不死,呃……」
蘇瀾無奈:「他不老。」
公主湊近她,壞道:「你說的不老是指哪方面?是說他這個人,還是說在床上寶刀不老?」
蘇瀾沖她翻個白眼。
公主如今跟她熟了,也不裝驕縱,也不端著,直接掐她下巴。
「初次見你,我就知道他把你伺候得很不錯。」
蘇瀾覺得公主這個「伺候」有爭議,自己不擅長這個,也不想跟她聊。
拿到了朝顏木,她現在只想給謝珩解毒,寒潭映骨在他體內,她就提心弔膽。
好在解毒過程很順利。
謝珩當晚就醒了,蘇瀾睡在寧禧堂,半夜被床前立著的人影嚇了一跳。
「別怕,是我。」
蘇瀾聽出謝珩的聲音,起身抱住他,感覺到他的身子溫度正常。
她懸著的心放下:「您現在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謝珩搖頭:「沒有,從前偶爾會眼澀,現在感覺眼睛都變通透了。」
蘇瀾想到了那兩隻魚眼。
許是他上一世挖了人眼,這一世才有眼疾,老祖宗果然靠譜。
謝珩:「想什麼呢?」
蘇瀾摸著他的手臂,「感覺您瘦了許多,如今像個病弱書生。」
謝珩輕笑,摸著她的腰肢,低聲:「你也瘦了,這幾個月辛苦了。」
「不苦。」蘇瀾看著他,「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心裡是滿的,也就不覺得苦。」
謝珩輕撫著她的發,低聲問:「我聽說寧公主與你甚是投緣。」
蘇瀾不語,靜靜凝視著他。
空氣沉默的有些尷尬。
謝珩抬起手將蘇瀾攬進懷裡。
「我知道你心裡必會覺得委屈,你要信我能處理好,別擔心,也別害怕,好不好?」
謝珩的聲音低低的,很溫和,在這樣的靜夜裡,很容易勾起蘇瀾的情緒。
她想告訴他,她不怕,可喉嚨像是被哽住,竟說不出話來。
苦不堪言,如刀割心。
他們誰都沒有再提寧公主的事。
蘇瀾只是仰頭問他,「您喜歡我嗎?」
「喜歡。」
「一生只喜歡我嗎?」
謝珩答得鄭重:「一生只喜歡你。」
蘇瀾忽然就笑了。
漂泊兩世,她有了心愛之人,而他也只喜歡蘇清念一人。
如此,足夠了……
*
轉眼便是韶光五月,京都已是一片盛景。
短短大半年,眾藩王倒戈,只剩餘匪負隅頑抗,嚴天野重傷修養,衛英掌兵。
三軍盡在其手,調配有度,猶勝其父,屢戰屢勝後,成為晉朝第一位,位極大將軍的女子。
衛英剿匪前曾找過蘇瀾,兩人在路今安經營的酒樓里,要了兩個小菜,喝了一壇桂花釀。
衛英說了句:「我在軍中見多了有硬氣的男人,可我只敬你蘇清念的骨氣。
你能放下私情,做我們晉朝女子的榜樣,讓我們這些沒有後宅可安居的人,有了一條新路。
苦是苦了點兒,但不妨礙我們開心,因為,我們覺得自己活得有價值。」
衛英的話沒有很觸動蘇瀾,因為她知道自己心裡的苦,當然這苦她不給旁人說。
晉、寧兩國合作緊密,今日便是兩國等了許久的聯姻,晉帝與寧公主。
大赦天下,萬民同慶。
這一天,蘇瀾沒有進宮賀喜。
趙萱寧和她親近,與謝珩從無男女之情,甚至甘願為他們打掩護。
可蘇瀾還是看不得他們成婚,她怕自己失態,也怕謝珩心疼。
她也知道夫妻之間感情最重要,儀式都是虛的,可背著人久了,便不甘心了。
她甚至想到了很久的以後,她有了孩兒,也要放在趙萱寧身邊養,不能喚自己一聲阿母。
如此想來,她竟連孩兒也不想要了,甚至待謝珩也在逐漸疏遠。
她知道這樣不對,知道謝珩比她承受的壓力更大,可這感情真讓她倦了。
只要將這一部分剔除,她就覺得,自己此時的人生該算圓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