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滿場安靜的時候,梁碃突然站了起來,一副打抱不平的樣子說道:「大哥也太擺譜了,軍營裡面有多少帳目要對,就不能先過來見了客再忙嗎?蕭表妹好不容易來一次,怎的這般慢待。」
蕭玉棠秀氣的眉毛皺了皺,微不可查地按下了眼中的厭惡。
看來她並不喜歡,甚至是有些討厭這個在自己面前諂媚奉承的「表哥」,
柳萋在旁邊看戲看得正歡樂,沒想到場面上的矛頭竟然指向了自己。
「大表哥位高權重,需要他管理的事情數不勝數,怎麼能是我們這樣的閒人能夠猜到的。」蕭玉棠紅唇輕啟,開口就是數不清的善解人意,「倒是柳姨娘,我竟然不知道,王府中的規矩是可以蓬頭垢面就出來見人的,知道的是我面子大,能夠勞煩柳姨娘百忙之中抽空出來相見,不知道的還以為姨娘故意怠慢。不知是在怠慢我,還是怠慢姑姑呢?」
柳萋抬頭對上蕭玉棠的眼睛。
這個小姑娘明明比自己小不了幾歲,卻還是端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態,嚴肅冷淡的神情在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蕭太妃聞言,目光轉向了柳萋的方向。
她還是萬年不變樣子,素綠色的衣裙,隨意綰起的髮髻,從來都梳不整齊的碎發。走到哪裡都能帶起一陣風塵味道,最是為人所不齒。
蕭太妃道:「玉棠以後就見識到了,咱們這位柳姨娘怠慢的事情還多著呢。」
柳萋實在是冤枉的。
她從來都沒有故意的去怠慢什麼人,就算是她把一切都做到完美,也不可能入得了蕭太妃的眼。索性就一切隨心,至少自己自在。
在柳萋的眼裡,蕭太妃根本沒有任何的威脅性,她對蕭太妃也提不起半點爭鬥的心思,平時只要不是太過分的,她都不在乎。
只是今天梁碃在,柳萋還是要殺一殺他的銳氣的。
柳萋微微屈膝行禮,站直身體後說道:「表小姐恕罪,如今老王爺屍骨未寒,太妃傷心難以自持,連表小姐都到王府陪伴太妃,我便更不能過濃妝艷抹。若是改日再被什麼人誣陷要毀掉清譽,可就說不清了。」
她這句話明顯是衝著梁碃和關姨娘去的,在場的人皆是一愣。蕭玉棠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可是其他人都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旁的梁碃以及從始至終沒有說過話的關姨娘。
蕭玉棠疑問的目光看向了梁碃,只是一眼,就點燃了梁碃心底所有的羞憤,他對柳萋的恨意瞬間達到了頂峰。
一旁的關姨娘終於出聲「咳咳」了兩下,好像身體虛弱一般,將梁碃的神智拉回了現實。
正在等著梁碃發飆的柳萋暗道一聲無聊,便扭回自己的頭看向地面。
關姨娘微笑著看向蕭玉棠,說道:「唉,都是我這個當娘的錯,把孩子養得心性單純,沒看出來下面的人別有用心。上次誤會了柳妹妹,還驚動了太妃,實在是不該,回去之後我已經好好教育他了。太妃如今一人撐著偌大的後院,我們實在是不能再添亂了。」
關姨娘素來以和善柔弱的面貌示人,這般做小伏低的示弱剛好讓不明真相的人心生憐憫。況且她扯上了蕭太妃墊背,就算是蕭玉棠私下詢問真相,蕭太妃也不能承認自己管理後院無方,只能幫著他們遮羞。
蕭玉棠卻好像沒聽出關姨娘話裡面的彎彎繞繞,挑著她針對柳萋的幾句話再次將被梁鉉放鴿子的怨氣發泄出去。
「關姨娘也不必說是誤會了柳姨娘,她這般簡樸,衣衫首飾都是最底層的貨色,若不有些心機,怎麼能過上好日子呢。」
柳萋心裡一陣鄙視,合著腦子不好是蕭氏一族的通病。針對柳萋不肯放過也成了她們家的傳統,這都是一家什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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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懶得顧忌在場其他人怎麼想,直接說道:「表小姐尚在閨中有所不知,我只是個妾室,吃穿用度自有規矩。原先有什麼好東西都是老王爺的賞賜,如今也都是太妃的關照,現在是孝期,實在不能奢靡,有太妃珠玉在前,我也只能跟隨一路素雅下去,實在是不能逾矩的。」
在蕭太妃的治理下,柳萋有任何的紕漏,當然都是她當家主母的治理無能。不過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挑撥了蕭太妃和這個表小姐之間的關係,還用「尚在閨中」暗諷蕭玉棠過來王府的目的。畢竟蕭太妃如今的這身打扮甚至可以用雍容華貴來形容,柳萋跟隨她的「素雅」,這不是明顯在罵人嘛。
一番話說出來屋子裡數不清看好戲的目光。
當然,其中最顯眼的就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二小姐,梁妙君。
柳萋和梁妙君對視了一眼,眸中精光暗閃,梁妙君像是突然緩過神一般,頓時切換回了一臉懵懂的表情,急忙左右看看,看到沒有人關注自己的表情,才暗暗鬆了口氣。
吁,好險,若是被母親發現她在看好戲,說不定還會鬧起來。真是多虧柳姨娘提醒了。
柳萋的話讓蕭玉棠臉色慘白,她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啊!她怎麼敢說蕭太妃治理家宅無方呢!
蕭玉棠連忙拉住蕭太妃的手,聲音中帶著少女獨有的嬌氣:「姑母,玉棠真的沒有那個意思,玉棠只是覺得柳姨娘這般打扮並不莊重罷了,姑母千萬不要聽了別人的挑撥。」
蕭太妃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儘管知道柳萋是故意挑撥,可畢竟是蕭玉棠太過愚蠢才讓人抓住了把柄。
不能當眾說小輩的不是,尤其這個小輩還是自己招來的。
「罷了,我看著玉棠長大,怎麼會不知道你什麼樣的孩子。你啊,最是單純不過了,那些挑唆的話不要聽,沒得把自己嚇出病來。」
蕭玉棠的母親慣會寵著她,並沒有給她太多城府上的教育,被蕭太妃哄了兩句,便好像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完全看不出別人的臉色。
這樣的愚蠢落在梁碃眼裡,只覺得她單純美好,不攻於心計,可是坐在一旁的關姨娘卻不這麼覺得,她只是好奇,風塵將軍蕭氏一族也算是世代驍勇,怎麼就能養出這般愚蠢的女兒出來。
蕭太妃對這個侄女也產生些厭煩,若不是蕭家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適齡女孩子,斷然是輪不到她的。只希望蕭玉棠這張還算過得去的臉能夠入得了梁鉉的眼,能夠保住蕭家的榮華富貴才是要事。
總之這個剛到王府初戰未捷的表姑娘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整個家裡,柳萋是最討厭的那一個。
因著梁鉉沒有到場,眾人略微坐了坐,蕭太妃就讓大家回去了。
她給蕭玉棠安排了養月居中最好的房間,梁玉君和蕭玉棠互相攙扶著有說有笑地去看了新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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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萋走出養月居,鬆了好大一口氣,慢慢悠悠往聽雨閣挪動著,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嬌俏柔婉的聲音。
「柳姨娘,等等我。」
柳萋站定回頭,看向來人:「二小姐,這好像不是往望花苑去的路線。」
梁妙君走到跟前屈膝行禮,微笑著說道:「這當然不是去往望花苑的路,這是去往聽雨閣的路,同時也是去往尋幽堂的路。」
尋幽堂是梁鉉住著的地方,那邊的庭院空曠,最適合用來習武,梁鉉從小就住在那裡,就算如今繼承了王府,也沒有挪動過住處。
柳萋挑眉:「二小姐要去找王爺?」
梁妙君看了眼前面枝繁葉茂的花草從,說道:「大哥說給我準備了字帖,讓我有空去拿,可是春天的飛蟲太多了,我有些怕……姨娘若是不嫌棄,可否陪我走一趟?」